穿过几道拱形门,正想从一处园子插到太后居住的禅房时,一声“哎呀!”打断了慕容镜前行的步伐,定下脚步一看;不远处的亭子中,三三两两的人坐着。其中一位紫色衣着的女子手中拿着茶壶,看似像是不小心将茶水洒到另一位藕色衣着的女子身上,从而慌慌忙忙的想用手中的帕子擦干净,但却明摆着是在添乱,越擦越将那名女子的衣着弄乱。
那名拿着帕子的女子梳着元宝髻,左右的发髻上各插饰着一双银花碟坠,右侧的发髻上多插饰了两支玉叶花簪,侧后方的髻尾上饰着相似的玉坠子,随着她不轻不重的动作摇曳着,耳垂上挂饰着圆圆的翡翠玉珠,一身紫色的衣饰搭配着少许的谈蓝色和白色的缀饰,腰间的佩带上还镶着几十颗光泽圆润的珍珠,其下挂着一枚琉璃心玉。
而她旁边的女子,一身藕色的衣着便显示着那种清新淡雅的意境,细腰芊芊上带饰着一串透明的佛珠,而下方的长裙像是绽开的莲花般的形状,加上女子清丽的脸庞,素装的打扮,活脱脱的就像是水中的荷花仙子。而这两人的装饰上明显着有着极大的差距,头梳元宝髻的女子看上去都接近三十了,但清新朴素的女子好似不足二十。年龄和装扮的差距,硬是给人很大的一种视觉上的冲击感。
这时紫色衣着的女子边用手擦拭着,便道:“妹妹没事吧?姐姐也甚是笨拙,方才原本想着给妹妹倒茶来着,但偏偏没拿稳茶壶。”说是这般,但眸子里却没有丝毫的歉意,反而带着一丝嘲讽。
只见那名女子遇到这种情况只是微微皱了皱眉,摇头道:“姐姐不用帮我擦拭了,妹妹怎么受得起姐姐的奉茶和擦拭的待遇?”
说着,退开了一步继续道:“这种事还是交给女婢们做吧,姐姐这般待妹妹,妹妹诚恐。自古宫中的尊位有别,姐姐还是别失了贵人的身份。”
沐贵人见眼前的女子嘲讽自己做了女婢做的事,眸子里渐渐染上怒意,道:“妹妹这意思是说姐姐方才好意帮妹妹擦拭有失贵人的身份?”
“妹妹怎会是这个意思,只是说这等事情交由奴才们做便好,有劳姐姐动手,妹妹觉得心中过意不去。姐姐毕竟也是千金之躯,与宫中的姐妹素来交好,若是让她们知道姐姐你帮妹妹擦拭衣物,可饶不了妹妹。”女子有些退避的说道。
但此言一出,亭子里其他的妃嫔便有些窃窃私语起来。谁不知道沐贵人有些张扬跋扈?仗着自己娘家有些依靠,便在后宫肆无忌惮起来。
沐贵人见自己在陈玉扇手上讨不着好,便怒瞪着她,道:“姐姐帮你擦拭身子便是因为不小心将茶水洒到了妹妹身上,这代表着姐姐的歉意,妹妹不接受也就罢了,反而说姐姐我和宫中的姐妹交好,这是在说姐姐有何不轨的意图么?谁不知道姐姐我来自沐府,没有什么依靠,但妹妹你也不能这般讽刺姐姐啊!”
慕容镜见着这一幕,有些咂嘴;这沐贵人看着都年老三十了,来佛寺礼佛都穿的像个暴发户似的,遇到个比自己年轻漂亮点的就如此凶悍,完全就是在鸡蛋里挑骨头,而她挑的人刚好又是慕容鉴的情人,这出戏,不得不说,有些无聊!就说这陈玉扇,尊位又不是很低,说要去换身衣物不久行了?还在这里姐姐妹妹的,滚烫的茶水泼到身上很舒服?真是…蠢的还行!最起码没让沐贵人骂爬下!照上次她和慕容鉴的情况看来,他们俩或许不只是情人之间的关系,还有可能是派进来的密探卧底。但是,慕容鉴该不会蠢到派这么一个不太懂得观颜察色﹑忍辱负重的人吧?还是说一切另有隐情?
亭中的众人看着这张弓拔弩的两人,倒也没理,依旧谈论着一些闲碎的话题,好似早就习惯了似的。
而这时的陈玉扇到时有些火了,刚来亭子的时候,自己也没有惹到沐贵人,但是对方偏偏像狗似的咬着自己不肯放手。但也只能有些退步道:“妹妹怎敢?若是妹妹有什么地方惹到了姐姐,妹妹给姐姐赔罪。”
沐贵人这是听到陈玉扇的话,有些讽刺道,“陪不是?妹妹那里需要给姐姐陪不是?妹妹若是想说姐姐欺负了你便直说,惺惺作态的算什么?皇上不在这里,不用装的跟青楼里的戏子般楚楚可怜!”
听到这话,陈玉扇满脸发白。就在这时,文贵妃站起来,看似有些忍不下去了似的,三分恼怒的对沐贵人道:“这三日礼佛,皇后不在,由本宫带里掌权,来的妃子不多,也只有几十人,沐贵人你若是再仗着沐府蛮不讲理,传到太后的耳里,后果如何你可不要忘了当年的皇妃!可只是因为与皇后争执了几句,吵到了佛寺里的清修,便永远静修在佛寺里,永世不得出!沐贵人若是想当第二个皇妃,而且想和皇妃作伴的话,本宫不拦你!你们继续针锋相对!大不了都一起呆在佛寺里静修,孤独终老!”
众人听到这番话,都沉默不语。就连方才像狮子想吃人的沐贵人都消停下来,脸色微变。毕竟有关于当年皇妃被罚于终身静修于佛寺中,她们只是有所耳闻,消息虽不多,但皇贵妃被囚禁也是事实。但文贵妃也算是宫中的老人,在皇宫中与世无争,不参与后宫的争宠,或许是这个原因,所以皇上对她比较欢喜。她不太争什么,说话的真实性自然是有一些分量的。
慕容镜见到这一幕,淡淡一笑;这文贵妃平常看上去文文弱弱的一个人,爆发力还是蛮强的,瞧这把这一群人吓唬的,音都不敢吭一声。但这同时也说明当年皇妃被罚一事定有蹊跷,不可能只是因为和皇后争执了几句就永世不得出,就算是因为这个原因,恐怕这争执的内容也应该甚是‘有趣’!
想着先前在大殿上,一些官员的子女羡慕嫉妒的望向洛轻舟,只因为他被主持挽留。但在后宫的这些妃嫔看来,留下却好似是地狱般。到底是;身份不同,境况不同啊!官员子女想留下来的时间不可能太久。但后宫中的妃嫔被留下来可就是一辈子了,就算是知了天下事,不都得在佛寺里呆着?
慕容镜静静的注视了一阵子,转身而走。刚到太后禅房的门口,门内便传来一阵熟悉的苍老声,“镜儿,屏蔽左右再进来吧,方才大师刚刚撒完圣水,平常人不得入,快些进来随祖母念经礼佛…”
银屏听到后,有些担忧的望向慕容镜,慕容镜向她做了一个后退的手势,便推门而入。只见太后一身素衣坐在左侧透雕的木屏之后,手里拿着一串蓝佛珠不停的转动。
慕容镜微微施身,轻微的唤道:“祖母。”
太后听闻,张开眼眸,将佛珠放在佛像的供太上,转身望了望慕容镜,走向茶几上坐下,饮了几口茶之后,略微的张开干燥的嘴唇,许久愣是没发出声来,只是望了望慕容镜的脸颊,才颇有些无奈道:“许多事情都无法开口问了。”
“是因为镜月这张酷似我娘亲的面容?”言语里的直言不讳,让太后微愕,随后缓缓道:“是啊,你的确是茗儿的女儿,这般模子里刻出来青出于蓝胜于蓝的容颜,天底下怕是不出第二个了…”
“天底下做娘亲的总觉得自己的女儿是最好的!”听到慕容镜的言语,太后不可否置的笑了笑,才继续道:“镜儿对自己娘亲的事情,从来没有质疑过么?”
“祖母不是在和镜月说么?”慕容镜的眼里依旧平淡的淡漠,连声音语气也从未变过,就好似什么都不能让她动摇似得。
“镜儿过来坐下吧。”太后望着一直站在眼前的慕容镜,便向她招了招手,待她坐下后,才道:“若是要追述,还得从当年五国混战时最终的长雪之战说起……”
“长雪之战发生在一百多年前的冬天,那是一场格局分裂的战役,战役发生的缘由,还要再追述到前期。原本是雪武国、青松国和夏国三国鼎立,但三国中的夏国却在三国盟约相约于长寒之地时发生宫廷政变。发生政变的是当时的夏国太子,他率领结党营私的三十万大军直挥重云宫,逼着皇上退位。”
“而这时的六皇子夏天也同时在边疆发动政变,直攻庆岩。两兄弟僵持不下,苦斗许久,置三国盟约于不顾。雪武国和青松国两国纷纷遣出使者来说服两兄弟,原本皆妥协在长寒之地重约,但夏国太子与六皇子却因矛盾在长寒之地打了起来。两人斗武时掀翻了约台,破坏了三国约祭,刺伤了青松国的小王爷,惹得青松国当时的君王大怒,宣布与夏国开战。”
“三国战于长寒之地时夏国已分裂成华国和焰国,三国战于长寒之时,雪武国也派军队支援过青松国,但军力多少却无从得知。当时的东阳国,还只是类似于一个部落群,无人一统。”
“这四国战乱于长寒时,有一批人加入战场,为当时输赢不明的战场画上了句号,那就是东阳国的先祖慕容简一统部落后建立的军队,军队加入这混乱的战场后,以一个月的时间结束了四国的战役,后来先祖便规划了国土,改部落于国都,和四国签署五国条约…”
“史书上便是如此记载,但其中的一些细节,是极其难得弄清的。据东阳国历代皇室密语里传言下来,祖先慕容简之所以有能力站在五国面前,是因为当时东阳国的财力和人力。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的确讲得不错,就是因为东阳国留下的巨大财力,所以才让四国忌惮多年。”
“先祖去世时留下来的,只是当时他在四国面前公布的四句有关财富的宝藏。先祖公布开了这个秘密,也是有些无奈,先祖不是贪慕名利之人,只想着百姓安居乐业,平平淡淡就行。但其余四国却将东阳国这份不可估量的财产当做成一种威胁,所以先祖将财宝深埋,放出四句话,说:有能者得之!”
“四国有些挑拨之人硬说先祖有意将财宝私藏,想要对东阳国发起战争,但却迟迟未有行动。一是天下好不容易才刚刚割据,五国的君主都不想轻易有大的动作,毕竟敌我不明。二是他们在惧怕东阳国国力的同时,也在掂量着先祖说的四句话的真假。随着后来东阳国周边富裕,分裂成小的诸侯国而东阳国没有更大的财力管辖之后,人们才渐渐信了当时先祖的话。四国之所以被牵制着,无非是因为短暂的时间内没有人找到那笔财富。但不论如何,这些都是对东阳国不利的因素……”
“所以祖母想先他国之前,找到那笔财富?”慕容镜听到这里,心底淡漠一笑;这笔财富,若是他国拿到,便会引起他国的争抢,到时候五国战乱,第一个倒下的便是旁边诸侯小国虎视眈眈,外面大国看不顺眼一直以来‘风调雨顺’的东阳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