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边夜际,星辰如烽火炙热着战场的孤寒,沉溺着落幕下的叹息。干瘪的枝丫被藤叶紧紧缠绕,至死不息。如同昔日的誓言,决定的选择,就算窒息至死,无怨无悔。
银屏望着眼前的女子,咽下眼角快溢出的泪水,行了一个礼节道,“银屏敬谢郡主栽培之心,宫廷险恶,郡主只身一人,多加小心。银屏定不负郡主之望,以报郡主之恩。”
慕容镜望着眼前同她一样身板的银屏,轻轻的伸出手,拥抱着。在银屏发愣之际,慕容镜在她耳边温语道:“多谢。”多谢你前世的挡剑,多谢你今世的关怀,多谢你无怨的付出。我受不起,我并不是那位镜月郡主慕容镜,我却享受着她所应得的一切。我不认为如果换成原来的慕容镜,她会比我活的更好,所以我不会以她的身份活下去。作为未来世界的人,造成这样的场面,我只能对这样纯真的你说;多谢!多谢你想并肩作战的选择。
眼见着银屏和宣胤的身影随着远方的人马越走越远,慕容镜收回眸子中的眺望,抚摸着银狼,道:“现在你该怎么办呢?你不可能和我回佛寺。我可不清楚那位一百多岁高龄的老爷爷会不会收留你。而你现在的伤还没完全好,只身一狼,很容易出事的……”慕容镜转来转眸子,继续道:“不妨,带我去,如何?”
银狼垂下耳朵,假瞑着,当作没听见。慕容镜摇头,将自己整理的衣物收好,整理了裙装,走到银狼的身旁道,“把你送回家而已,也不是特别重要的地方。这次被江湖中的杀手突袭,你的主人肯定会换另一个窝给你,狡兔都有三窟,别说养狼的人了。你要是不想回去,我也只能把你丢在这里,到时候那群杀手的同伙来了,你是想被蒸着吃呢?还是煮着吃?”
银狼不想去看慕容镜戏谑的神情,但是出于自身安全,还是斜视着慕容镜,盯着脑袋摇头。
慕容镜见银狼如此表情,便理清楚了它的忌讳,道:“你担心回去会给你的主人带来麻烦?”见着银狼望着她,慕容镜望向天际,道:“转眼间都子时一刻了……”说着,望向银狼道:“罢了,你要去何方?今夜我送你好了。”
银狼挣扎着,似乎想起身只身离开。慕容镜制止住乱动的银狼,抚额道:“想当回好人,还挺难的。”说着,从茶几下拿出药箱,拿出一粒散发着艾草淡香的药丸和一些晒干的草药,放入捣药罐里。再从自己的靴下抽出匕首,划破肌肤,让突涌而出的鲜血入在药罐里。捣碎许久,最后合成一粒药丸,给银狼喂了下去。
慕容镜又帮银狼换了一次药,见着银狼为望向自己疑惑的眼神,慕容镜亲昵的摸了摸它的头,道:“不是说了么?你比人,仗义多了。要是世间的人,比的过狗的一份忠诚,或许就不会是现在风云涌动的局面了。”
银狼憋屈,但在换药的时候也不能乱动,只能用想吃人的眼神望着慕容镜,好似控诉着;我是狼!是狼!高贵的狼!才不是狗!
慕容镜见着,笑道:“没事儿,反正你们是亲戚,长的也差不多。”
银狼发出低鸣,踹着后退,像是在发怒着;你们才长的差不多!哪门子的鬼亲戚!我是狼!是狼!懂不懂?
慕容镜停止手上的动作,按住银狼想动的身体,问道,“现在望那个方向走?”
慕容镜见着银狼四处张望,便掀开窗席幕,指向马车前方道,“前面是东南方。”
只见银狼将爪子放在后左方,慕容镜便将马车掉头,道:“会将你送到西南方靠近水流的地方,到时候你自己再去找吧。”
银狼见着慕容镜如此动作,不由的在心底打着嘀咕;自己的主人是在西南方向,而且到喜欢靠近水流的地方……可,这个女人怎么会在黑夜中还如此明晰方向?而且知道主人的习性?是主人的属下?可自己没见过哪个属下这么的——可恶!
若是慕容镜知道银狼心中所想,额头上铁定会出现三根黑线。要知道,这种推理,是极其简单不过的,一位武功不高强的人,会让一只野性的银狼如此屈服?养的如此通透人性?从追杀银狼的武林杀手来看,这是一次突袭,他们只想抓住落单的银狼而已。试想一下,在林子里养一只狼,不管是不是狼,你会养在连水都没有的地方么?这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将银狼放在地上,慕容镜驾驭着马车离去。银狼望着马车的背影,突然嗅到一股熟悉的气味。一转头,便看到一位黑衣男子伫立在夜幕中,悄无声息的看着一切。冷风掀起衣袍的边角,张扬的男子在夜中的沉寂,迷离着诡异的气息。垂下的发丝随风乱舞,一张银白色的面具遮挡住了真容的显露,却也让人沉迷于那双微异于琥珀般的眼眸。
银狼顿时就扑到男子的脚下,用脑袋亲昵的擦蹭着,欢喜着自己主人的到来。
男子望向远去的马车,抚摸着银狼的头,低沉着声音道:“她救了你?”
银狼点点头,又听到自己的主人问道,“她知道你听得懂言语?”
银狼垂着脑袋再次点点头,耳边就传来自家主人的疑问,“这女人向来无情,竟然会救你?你可是答应了她什么?”
银狼猛然的摇头,用头顶了顶自家主人的手,表示它没有背叛自己的主子。但转眼一想那个女人救自己的原因,不由的气不打一处来。
男子望着神情怪异的银狼,瞟向远方的马车道,“哼嗯,呵—竟然会驾驭马车?”黑夜中的眸子越加的闪耀;慕容镜,我倒是越加的看不懂你了?你说,这是你的荣幸呢?还是你的不幸?
*
将马车停在原处,慕容镜悄悄的潜走到禅房,见着依旧打坐在地的隐法,不由的叹了一口气。
这时,隱法睁开双眼,问向慕容镜道,“回来了?”
“恩。”慕容镜点头。
“想知道当年四玄的事么?”隱法再次开口道。
当年四玄的事?慕容镜疑惑着。毕竟,这位一百多岁的老者,自从见面以来就一直很沉默,现在居然要和她讲当年的故事?当下,慕容镜也是点点头,聆听着。
只听隱法缓缓道:“当年我们在还未成国的东阳香山偶遇,见识皆是奇巧,我们四人畅饮一番,最后结义金兰。兴许是我们四人各精通天下之所微妙之事,才会有了后来的战乱……谁曾想过,四玄中的乐玄子,是青松国的太子?”
此话一出,慕容镜救诧异的望着眼前的人,太子?
“是太子不错,那个年龄最小,最招惹人喜欢,却又痴乐如狂的乐玄子就是当年青松国的太子黎书。”隱法沉闷的闭上眼睛,像是忆起了多年尘封的往事。
“那你?”慕容镜的记忆不差,她记得隱法说过,自己是东阳国人。
“当年最鲁莽的武人,便是我了。”听着苍老的声音,慕容镜全身一震,呼道:“这不可能!武玄子死于当年长雪之战,而且……”
“而且我符合乐玄子的一切特征?现在你们所有的探子,探出来的,不都是这个结果?我若真是乐玄子,又怎会在与他人勾心斗角中败落的如此惨状?只不过,当年,长血之战时,我从血坑里爬了出来,而黎书却没有。那一次盛世的豪赌,他终究是输了。现在说来是毫无意义,毕竟都已过去,四玄也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可为了当年那所谓的金银珠宝的财力,现在又来了如此之多的人想撕开当年的伤疤,奈何?”
“我从未承认过我是乐玄子,就像乐玄子从未承认过自己是青松国太子黎书一般。自认为又能力探查到一切的人,自然会自以为是。”这句话给了慕容镜当头一棒,也静下动乱的心,低声道:“前辈教训的是。”
“当年黎书与我们结拜,将我们拉入四国的战场之中。欲以一统天下。只差一步之遥时,他的阴谋败露,但当时已经到了无法逆转的情况,我们无奈不能自拔,只能深陷其中。这不知道是谁的幸,我们或许是该幸自己发现了坑杀三十万大军的阴谋的。可心底是如何,谁能懂得其中酸苦?”
“长雪之战之前,我是想刺杀黎书的,毕竟,只要他死了,一切应该也就结束了。即使情谊再深,可比得过天下百姓的命?我预备趁着当时夏国六皇子和太子起争执时,刺杀黎书,可,终究确实一步错,步步错。黎书未到,我却刺伤了青松国的小王爷,导致了行雪之战的提前爆发。”
“在一个没有丝毫防备的情况下爆发了一场战争,对于我们来说,也不知是好是坏。或许这样打断了黎书的步伐,但却丧失了更加多的命。那满山雪地的鲜血啊!像是仿佛是把世间的人杀尽了,将头颅里的血液榨干了。鲜红亮丽的浸透在雪水里,没有止境的从山头流到山尾。染红了落日下的长河。你不知道那场景,等我从枯骨里爬出来的时候,看到这场景,是多么漂亮啊!我浪迹一生,都从未遇到过的奇景,用血铺成的奇景,染红浩瀚天际的奇景,壮丽的让存活之人都只能默默留下眼泪,血河一只流淌了三天,才慢慢变得浊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