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站了半响,高柄把李秀宁带到了海边,却是一年不见,高柄的心境变了很多,自己已经被流放一年之久,因着每日的劳作,皮肤亦是有些黝黑,却大概是因着清贫的缘故,身子亦是薄弱了些。
“秀宁,你怎么和无忌一起来了,你不怕你爹爹责罚吗?”高柄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说道,潮声拍打着岩石,却是显得有些空旷,刚在屋子里看见她的时候他是震惊的,她瘦了好些,一路赶来想必也是风尘仆仆。
“爹爹与大哥二哥一起出外征战了,我却是趁着机会和无忌蓝染一起来看望你们的。”她看着他说道,只是却不知道为什么,他对她却完全不似之前的模样了,倒也是让她有些不知所措了,他比之前黑了,似乎也瘦了。
“原来竟是如此,你素日里都是跟在阵前,怎的此次却是留在府中了。”
“想必爹爹觉得无垢嫁于二哥不多久,又与我交好,想我留下多陪陪她,二哥却是有心的,知道无忌和蓝染回来看望舅父,于是也在爹爹面前说了好些话。”她说着,与他的距离比起之前,何止短了千百倍?可是却似乎是真的隔着千山万水一般,她无法去触及,他表现出来的让她真的无法触及。
“看来无垢嫁与世民倒是寻了个佳婿,能得到公公如此的疼爱,却真的是造化了,其实你当真不该来的。”他依旧是不回头,却是终于说出了这句话,这一年的时间里,他想她念她,可是这岭南之地的日夜劳作,他已经不是当年高府的大少爷了,况且离被释放回太原之事却是遥遥无期,李秀宁作为李渊的女儿,唐国公府的千金大小姐,他又怎能那般的自私?让她一直等他,这期限亦是遥遥无期?
“高柄,且先不说我在太原这一年是如何过来的,我辛苦好几日才来了岭南,难道就只换来你这般冷眼相对么?”李秀宁却是心中有些凄凉,难道他竟是忘记了这昔日的情分了?可是刚刚第一眼时候的震惊,她确实是清清楚楚的看在眼中的,说话间,却是委屈无奈夹杂着,声音中带着些哭腔,她尽力忍住,怕是不想就这么轻易的就掉了眼泪了。
“我没有让你前来,是你自己要来的。”他依旧是冷冰冰的口吻。
“是我自己要来的?呵呵,你这话说得多可笑,是啊,我自己一人却是会无端端的跑来这荒蛮的岭南之地,我放着大家小姐的宅院不住,偏偏要来到这里,我真的是觉得原来最错的是我,对啊,我自己要来的,我是活该了。”她却是有些自嘲,泪眼瞬间就婆娑了,身子却也是慢慢的往下蹲,冒着被责骂的风险离乡背井只是为了看一看他,现下却是被冷落至此,她心中却是难受万分不止。
听着呜咽的声音,他却是心中有些急了,虽说他被目前的境况所累,可是对李秀宁的情意却是未变半分,本想硬下心肠来断了两人之间的念想,可是见她如此这般,却是心中疼痛无比,转身看秀宁模样却是赶紧走过去扶住了她,她一脸梨花带雨,却是令他心中更疼,于是一把抱住了她,而她在他怀中却是哭得越发的凶了,渐渐的身子却是没有了力气,只那般任他抱着。
良久,她终于抽泣也是停了的,却是坐在一边一句话都不说,她知道,他对她还是有情的,并不如表现的那般模样,难道真的要是如此再也回不到之前的模样了吗。
“秀宁,对不起,是我不好。”他看着她半天,终于说出来这句话,他本想让她知难而退,到最后却是如此,两人之间的差距他又该要如何来跨过呢?流放之期却依旧是遥遥无期。
“我明白,我不怪你。”她冷静了,亦是想通了,面对眼前的一切,她无能为力,她不能亦不知高柄一家究竟要何时才能被召回,来之前亦是答应过无垢会尽早赶回去的,思前想后,她却是决定回了府中向爹爹说明一切,若是爹爹同意了便会想方设法救他们一家回太原,若是不同意,那么她便是只能拼着不做李府千金,也要离开了。
“秀宁,回去听你爹爹的安排,好好找个人家嫁了吧,不要等我。”他别过脸去,海水依旧拍打着礁石,此时此刻却是有些凄凉。
“难道我这般为你,拼掉李家小姐的身份不要都要追随你,你就不能坚持吗?”她凄凄然说道。
“秀宁,不要这样,你回去好好过你的日子,不能因为我而连累了你,我会过意不去的。”他怎么能不感动,可是,命运岂是能由他定?岂是他说坚持就能胜得了天,坚持在这里等着难道自己一家就能回得太原?这个世界上,有权才是一切,所以,爹爹才会无故的被杨素迫害至此,他能说些什么呢?
“高柄,你相信一下以后好不好?哥哥是帮我们的,无垢也是支持我们的,如此一来,我们还是有机会的,哥哥很聪明,我知道,我们的最后一定会是在一起的。无垢告诉过我一句话,所有的事情倒最后都是好的,若是不是好的,那么久说明它还没有到最后。”她想起无垢之前与她说的,于是一字不差和高柄说了。
“无垢本就聪慧,况且有常人不能有的思维,或者是真的吧。”他笑了笑,或者这世间的事情也的确是如此的。
“这就好,你相信就好了,高柄,我会想办法,你一定要捱过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或者是和无垢待得久了,身上有许多与无垢相似的特征了,她靠在高柄的肩头上,海风吹着,她有些累了,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秀宁,秀宁,天色暗了,我们回去吧。”不知过了多久,他把她摇醒了。
她缓缓的睁开眼睛,看着渐渐西下的夕阳,坐直了身子,身边的高柄还在温柔的看着她,她笑了笑点点头。
回去的时候不似来的时候那般模样了,没有疏远,还是和一年前一样,他牵着她的手,她的心里渐渐温暖起来:“秀宁,既然无垢和世民助你来了岭南,若是你爹爹发现,想必她们也是脱不得干系的,你还是早些回去,也不会连累了他们不是。”
而这一席话却又像是一根刺插进了她的心里,她才来,他却是想她走了:“你是不是不想我待在此处?”她有些疑惑的看着他。
他见她不走了,也是径直的就甩开了他的手:“秀宁,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既然他们帮了忙,既然我们相信来日方长,那么总有解决的一日,我们就不必再争这一朝一夕了。”他诚恳的说道,她看了他半响才开口:“高柄,你知道么?我好怕,好怕,这一年幸好有无垢和二哥帮我,我才得以清闲的过了一年,可是我却怕你以为连累我而放弃我,这样的话我承受不起,你明白吗?”
她的眼眶里含着隐隐的泪光,她是真的害怕,眼前的这个人、心里的这个人,已经离开她身边整整一年了,她牵挂着,害怕着,亦是期待着,所以她害怕一丝一毫的变卦,害怕着突然他就再也不是属于她的,而自己亦是无力解救自己,在这一刻,她终于见到了朝朝暮暮的人,可是,他的一个轻微的反应都会令她有小小的神经质,这一刻的自己,她从不认识,竟是从来都不认识。
“秀宁,我在身边,我在的,我等你,你也等着我。”他听着她的话,心中也是隐隐的颤抖,这个平日里在战场上见惯了杀戮与鲜血的女子,这一刻在他的面前是那般的脆弱,让他有些不忍,她盈动着的睫毛更是让他心中酸痛,他从胸口拿出临走时秀宁给的玉佩,与她一同握在手中,又一次紧紧的抱着她,再也不多说什么了。
李秀宁亦是紧紧的握着他的手,任他抱着,自己慢慢的调整好了自己,回到茅屋里的时候长孙无忌与高士廉已经谈了好些时候了,这一晚高络和高采腾出了一间屋子让与秀宁和蓝染同住,而长孙无忌自然和高柄同住一屋,夜里,这各自房里的两人便是谈了起来。
“表哥,秀宁待你情深意重,你千万别是意气用事而辜负了她,否则别说无垢不饶你,就是我也不会帮你的。”长孙无忌看着刚见面时候的那情形便是心中猜到了几分,后来他们回来的时候是好了许多,可是或者转眼又要别离,又怎的不预防之后的事情呢?
“无忌,我知道了,秀宁待我的情义,此生我定不负她。”他很笃定的说道,这一晚便也是扯了其他闲聊良久,而另一间屋子里却也是在闲谈。
“秀宁,今日你与表哥没有发生什么事吧?”蓝染却也是看出了几分。
“蓝染不必担心,我们之间无事发生,就算有事,亦是能解决的事情。”她虽说得轻巧,可是眉宇间的忧愁却是任谁都看得出来的。
“秀宁,我相信,你们等待的时日不多了,好好坚持,我会支持你们。”蓝染真诚的说道,她了解历史,自然知道唐朝一起,高士廉必定重回朝中,这一点无需置疑。
“蓝染,谢谢你安慰我。”她亦是拉了拉她的手笑着说,这一晚倒是睡意渐浓,因着几天的劳累奔波,很快便是进入了梦乡了。
在岭南待了三日之久,因着岭南多处不便,加之高士廉一家被流放至此,他们无法多住几日,李秀宁因着想着早日回太原高府想对策,亦是跟随着长孙无忌和蓝染一同离开,离别之时自然是依依不舍,好不难受。
离开之时亦是送了又送,长孙无忌看着年迈的舅父舅娘,亦是眼中闪着泪花,三人几步一回头,终于用尽力气扬起马鞭,朝着来时的路一阵狂奔,李秀宁因着心中有了信念,倒也不十分伤心,只想着能早早的回了府也好想出办法来救高府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