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衍依旧是一副就算天塌下来也还是不慌不忙的从容淡定表情。他身上的黑西装端庄修整,衬出了他的严谨与担当,给人一种很奇怪很莫名其妙的安全感。他左手插着裤兜右手握着盛有温热咖啡的杯子。“聂筱洁,我拜托你注意一下用词。我说的是“狗狗病了”,可不是你说的“狗狗在生着病。”理所当然的口吻,带有点损人的语气,他的表情还是淡冷得像不食人间烟火的变态。他优雅而得体地喝了一口咖啡,然后接着说:“而且,我还有一句没说,那就是狗狗已经没事了。”冰一样的面容,状似无所谓的态度,他把杯子随手放在了他旁边的香积木桌上。
聂筱洁看着这样冷酷带点拽又带点痞的他,真觉得他超欠扁的。“去死啦!慕容衍。”聂筱洁抽出一只手,拿起床上的枕头便狠狠地砸向慕容衍。
并没有像正常肥皂剧演的那样,男主角帅帅地接住了朝他袭来的物品。相反,正处于出神状态的慕容衍被迎面而来的枕头不偏不倚地砸了那么一下,尽失王者形象,魅力却依旧让人无法抵挡。
慕容衍……她有多久,没有这样连名带姓地叫自己了……
慕容衍的嘴角扬起了一抹笑容,温和且不失明亮,跟聂筱洁以前认识的慕容衍有很多点不一样,聂筱洁就这样定定看着他的笑容,觉得有那么一点点的可怕,却又不可自制地疯狂地迷恋上这种感觉。可她还是很气。她气他故意没把话说清楚害她从公司顶层跑到楼下跪了这么一大段路,她气因为他的“无心”她在脱下高跟鞋光着脚丫子跑楼梯时受尽折磨,她气在这件事上错的明明是他他却还是可以一脸的理所当然!
至于管家老言,他在看到慕容衍那带有暖意不再邪魅不再冰冷的笑容时明显地被吓了一大跳。老言先是在原地傻愣了好几秒,然后才缓缓回过神来,微微侧过头,看了看气得鼓起腮帮子却依旧不忘与狗狗顽闹的聂筱洁,他的脑海里倏地闪过了一些画面,不禁摇头失笑。
她应该,会是少爷的真命天女吧。老言在心里如是想道。
因为只有她,才能融化他少爷心中冻结已久的冰冷。
老言想着想着,便微微地叹了一口气。
他看着他少爷长大,看着他少爷受伤看着他少爷倔强。他看着他少爷开始冰起一张脸,看着他少爷亲手放飞他自己的梦想看着他少爷逐渐习惯这样冰冷压抑静肃得快要窒息人的生活……
老言摸了摸他的髭须,眉宇间透着淡淡的抑郁。
这时,一女仆来敲门,她欠着身子,毕恭毕敬地说:“家主他在书房,说是让聂小姐过去一趟。”
“啊?”聂筱洁估计是脑袋进水了,一时间还没法消化那女仆太过突如其来的话语,她估计那女仆口中的家主跟自己也没多大关系。
“你先下去吧。我呆会再带她过去。”慕容衍淡淡地说。
“可是……”那女仆欲言又止。
“可是什么?”慕容衍有些不耐烦地皱起了眉头。
“可是家主吩咐了,只让聂小姐一人进书房。”那女仆还是硬着头皮说完了。虽说慕容衍不会是盏省油的灯,可慕容衍的爷爷慕容玮却绝对可以说是“恐怖分子”的代言人,其威力比原子弹还猛。
慕容衍、聂筱洁和老言三人同时愣了一小下。
只让她一个人进书房……
“好,我去。麻烦带路。”聂筱洁放下狗狗起身说道,谦卑有礼的态度。她不想让慕容衍为难。只是,她真的想不通,为什么他爷爷会想见她……
那女仆从容退离。她身后跟有聂筱洁。
老言朝慕容衍欠了欠身子,也离开了房间。
慕容衍稍稍侧过头,他的目光刚好对上了那白净透明的窗户。
之前在办公室里是老言打来的电话。老言主要是告诉他他爷爷将在今天回国,并让他把聂筱洁带回别墅。说是他爷爷想见聂筱洁。然后老言顺便跟慕容提了一下狗狗生病的事。
所以,老言让他回别墅一趟,其实不是因为狗狗生病,而是他爷爷的意思。他爷爷让他回来的同时也带上聂筱洁。
慕容衍也懒得去找理由,便将计就计,让聂筱洁误以为是狗狗生病,他知道就冲着狗狗她一定会跟上来的。
可是他爷爷怎么会突然想见聂筱洁?
应该不会是突然……他爷爷和聂筱洁好像是早就认识了的。不然,他爷爷怎么会在聂筱洁来实习的第一天就打电话给他向他询问聂筱洁的表现?而且,还让聂筱洁当他的直属秘书。
还有,在知晓APC工程的施工所造成的损失后,他那远在国外的爷爷居然让乔打来一通电话,让他给聂筱洁继续她的工作。虽说那个时候的慕容衍也不怎么想赶聂筱洁走,可他爷爷对聂筱洁的过份关注,总让他感到怪怪的,而且他心里,也涌起了一股莫名的不安。
聂筱洁,到底会是个怎样的人?
他爷爷对她这样好,又是为了什么……
慕容衍的鹰眸犀利而深邃,带有一种沉沉的负重。
希望,只是他想太多了。慕容衍寂冷的眸底散着冰凉彻骨的寒意,藏有那么一丝的不安。
书房里,庄严而肃冷的一切。压抑的空间。
“妈,你怎么,会在这里?”聂筱洁看着她眼前衣着高贵的中年妇女,轻声问,语气里尽是不确定,还有一丝的不敢置信。
那妇女抿了抿唇,却终究什么都没说。端坐在书桌前的老人一脸的肃然,同样也处在沉默中。
“那Jack伯伯,你不会就是慕容玮吧。”聂筱洁转身,望着与她对视的老人。她的表情有点严肃,还带点受伤的感觉。
那老人点头,没什么表情变化。脸上一样带着霜。
“那Jack伯伯,这应该不是你跟我妈的第一次见面吧。”几近肯定的语气,聂筱洁脸上的笑容快要僵硬成伤。
老人看了聂筱洁一眼,还是点了头。他的脸上,有浅浅的无奈。聂筱洁低着头,散碎柔滑的刘海半遮住她的眼眸。“那你也应该早就知道我是谁了吧。”聂筱洁低着声音说,略显寂凉空旷的口吻。
不变的沉默,永久的压抑。聂筱洁吸了一口气,打算走人,中年妇人拦住了她。
“筱洁,你要去哪里?”中年妇人问,她的表情有点伤,眼里闪着晶莹。
“只要能离开这里,去哪里都好。”冷冷的话语,聂筱洁没有想过原来自己也可以这样冷。
“骐儿不会想看到你这样的……”那妇人仍企图着能说服她。
“不要拿南宫骐来压我。你明知道他是我的伤口。”聂筱洁抽了抽鼻子。是啊。南宫骐是她的伤口。一个永远也无法愈合的伤口。
“其实骐儿他……”
“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听。”聂筱洁冰着声音说道。泪水在她的眼眶里打着转转儿,她还是努力地不让它们掉下来。
“筱洁,回家好不,你爸很想你……”
“我爸已经死了”聂筱洁冷冷地打断了那妇人的话。“我说过,聂家已经破产了。聂筱洁已经不再是千金小姐了。”冰冷而让人揪心的话语,聂筱洁转身,目光刚好对上了站在门口面无表情的慕容衍。没有再多一点的碰触,聂筱洁低着头,沉默地与他擦肩。
在那一瞬,聂筱洁也说不清自己心里到底是什么感觉。她只觉得在慕容衍面前,她被看得好穿。
一直以来,她是那么努力地想要伪装自己,不让自己受伤,可是……与慕容衍擦肩后的聂筱洁立即跑了出去。
“到底,这是怎么一回事?”慕容衍的嗓音低沉低沉的,他的目光和慕容玮一样,都铺上了一层霜。
教堂,空旷,寂静……很让人感到安宁。素白色的窗帘因为风的洗涤而微微起伏着,窗外有树枝摇曳,奏响了夏日里的欢快乐曲。
聂筱洁蹲在某个角落里,双手抱膝,痴愣的表情。她脸上还有未干的湿迹,看起来像是刚哭过。
M走到她旁边,也蹲了下来,她脸上还戴着面具。
“怎么了。”M用手比划着问。
聂筱洁敛了敛湿湿的睫毛,轻咬唇,摇头。“我没事。”轻柔的语气,带有些哽咽,却倔强到底。
“我们是朋友,不是吗?”M继续用手比划道。
聂筱洁吸了吸鼻子,眼眶里有水珠在打着转转。
“其实我的过去有点乱,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只知道我家破产了,我爸死了,我妈再婚了。难得在棋馆遇到了个知己Jack伯伯,却到最终才发现,他也是我妈那边的人。都想让我回那个不属于我的家。”聂筱洁的语气还算平静,脸上挂有带泪的微笑。
“那你恨你母亲么?”M的手在空中晃了晃。
“不恨”聂筱洁轻轻吐了一口气。“我只是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吃回头草。她再婚的对象,是我的生父。”依旧云淡风轻的口吻,聂筱洁的表情有点麻木的伤,M听着心微微颤了一下。
“很乱对不?”聂筱洁问,明净浅淡的笑靥。
M只是轻敛睫毛,既不点头也没摇头。聂筱洁笑,眼泪像失控的水龙头里的水,哗啦啦地往下砸。
M倏地把聂筱洁拥进怀里。这样的她莫名地让他的心揪紧。
“我是不是很没用啊……”聂筱洁把头埋低,喃喃道。
M依旧没有说话,只是把她抱得更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