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墨宇拿出雨伞,引领着聂筱洁朝大厅走去。
聂筱洁东张西望的,像是想寻出些什么端倪,眼神有些焦虑,带着殷切。
刚才在路上,她的目光不经意地掠过了一辆很让他感到熟悉的豪华轿车,她心底涌志了一阵莫名的怪异。
或许只是错觉吧。聂筱洁黯下眸光,嘴角扬志了轻微的弧度,有些苦涩,带点自嘲。
宅院钢铁栏外的某一处暗角,豪华轿车里,慕容衍冷冷地盯着薛墨宇和聂筱洁渐去渐远的背影,目光幽寂冰凉得让人快要窒息。
薛墨宇把聂小引到了客房。
“把这里当做是你自己的家就好。不用太拘谨。”薛墨宇笑,白皙温雅的面容衬出了他宛如盛世白莲般的高洁。
聂筱洁被他的笑容所感染,也绽开了笑颜。“总经理,今天,真的,很谢谢你。”
“我说过,在私底下,你可以不叫我总经理的。”薛墨宇低着声音说,语气里是极尽的沧凉和无奈。不想让她尴尬为难,更不想跟她继续这样陌生而客气的对话,他浅笑,说:“你也该累了,歇一会儿吧。”随即他便迈步离开。
“呃,那个,真的很谢谢你……墨宇。”聂筱洁笑,不知怎的,她总是很轻易地就能窥破他掩藏的忧伤和失落。而她,看到这样的他,心,总是微微地疼着。
他轻笑,嘴角微扬。“嗯。”他简单应了一声便离开了这房间。
聂筱洁呆望着他的身影,不知不觉间,陷入了沉思。
雨点噼哩啪啦地往下砸,汹涌得很。
宅院外的某个暗处。豪华轿车的玻璃窗上,有清澈冰凉的雨水一层一层地往下漫滑,慕容衍修长的睫毛半掩,却依旧遮挡不住他眸中的深邃幽冷。
聂筱洁,如果说,我开始在乎你了,那怎么办?
慕容衍的手轻搭在方向盘上,淡漠的面容有掩饰不住的落寞和无力。不再多想,他发动引擎,尔后便转动方向盘,调转车头离开了这里。反正确定了她是安全的就好。
聂筱洁趴在阳台上,目光随着那辆黑色豪华轿车远去。她认得那辆车。是慕容衍的。他一直都有在找她么……聂筱洁觉得自己的心甜甜的,却又苦苦的,真是一种怪透了的感觉。
很想很想再靠近他一点。却终究也看不到她和他的未来。聂筱洁低咒。真的不喜欢这样伤感的自己。
雨仍旧在下。愈来愈大。聂筱洁的心越发感到了不安。
终究是放心不下,聂筱洁也忘了要同薛墨宇告别,随手拿了把雨伞便匆忙离开了。
那只是一种直觉。还有便是她对他的“放不下”。
“该死。”慕容衍低咒。他的眼神骤然冰冷下来,只是掺杂了些无力。原本偏白的肤色此刻在夜的陪衬下更显出了惊悚人的苍白。他缓下车速,山路在暴雨的冲刷下变得更为泥泞陡滑。他的表情有些不对劲,像是在隐忍着,他的右手依旧轻搭在方向盘上,掌舵着方向,左手手指则轻按着左额上的太阳穴,他的呼吸越来越轻浅,眸光逐渐黯下……
“砰——”的撞树声,同时伴有聂筱洁的惊恐叫声:
“慕容衍!”
聂筱洁手中的伞跌落在地,她心底没来由地窜起了一股强烈的寒意,冰冷得让她将近窒息。
医院里。慕容衍被推进了专用病房。
聂筱洁靠在墙边愣神,略显呆滞迷茫的目光中有掩饰不住的忧色,一颗悬着的心始终定不下来。
慕容衍好像一直都很拼,为了撑起慕容集团。就他所知,慕容衍经常熬夜,终日绞尽脑汁地想为自己的公司谋得最大利益。有时聂筱洁真的怀疑,在他的眼里,是不是除了工作外,就再也没有别的什么了。有时她也会在想,到底他的过去是怎样的,在慕容家这样一个负荷下,这一路,他又是怎样走来的。她倏地想起在她实习的那段日子里有好些次她都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只是每一次,都让他的调侃给岔开话题了。
她也就没有深究。
这样想来,她心里更沉重了些。
而另一边,薛墨宇见不着聂筱洁,心一急,也忘了要备伞,便孤身闯了出去,在暴风雨的冲刷下不依不侥地寻着聂筱洁的踪迹。
十四年前,是他无能为力,还来不及与她告别,便无故错失了她。而现在,她的不辞而别,让他的脑海将过往的情景回放。十四年前……当他不辞而别,或许她的心境也一如现在的他,感觉上是一种很沉重的痛,伴随而来的,是那种无论如何都甩不去的惶恐和不安,怕她会出事,怕再也见不到她了……
那一天,貌似的也下着很大的雨。清凉的雨水与她冰咸的泪滴混在了一起,她木然地立在原地,没有撑伞,雨水不留情面地朝她的身上砸去,她也没有闪躲。她没有闹,只是静静地掉泪。尔后有个妇人找来了,撑着伞替她挡去了大片的风雨,并劝她回去。她不依,仍是固执地坚守着等待,不为别的,只因一个约定。
就这样,她等了好久好久,可她等的人始终不曾露面。
她才十岁。固执地坚守着美好。
是因为坚信他一定会来,所以才等下去的吧。
可最终,他还是失约了。
薛墨宇的心撕扯地疼。
其实那天,他去了他和她约定的地点,却也只能在远处望着她出神,尔随着管家离去。
他没得选择。那个时候,有着太多的不得已。
这一边,医生从病房里走出来,告知聂筱洁慕容衍并无生命危险。
聂筱洁的全副心思都放在了慕容衍的身上,她并没有注意到,在另一个方向上,薛墨宇正被好些医生护士拥簇着进了急救室。
聂筱洁呆坐在床沿,守在慕容衍的旁边。她定定地看着他,眸里有星光忽闪。
医生说,他是劳累过度了,也太过地勉强自己了,一味地只顾着工作却没有休息好,体能超负荷,头痛症便又犯了。而这次的程度又重了些。
又犯了……聂筱洁细细地咀嚼着这句话。
那医生好像跟慕容衍挺熟的,他告诉她,慕容衍这头痛已经是老毛病了,而这半年来似乎又严重了些,估计是慕容集团这担子太重了。那医生还让聂筱洁保密,因为慕容衍不想让他爷爷担心。
“为什么要告诉我?”既然要保密,不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么?那个时候的聂筱洁很直接了当地就问了出口。
“因为我觉得你信得过。”那医生说,“而且,我觉得衍需要一个像你这样的人陪在身边。”
聂筱洁愣在了原地,脑子乱得很。
像她这样……的人……吗……
慕容衍……会需要她么……
聂筱洁甩了甩头,不再多想,继续专心致志地呆坐在床沿,目光落在了慕容衍那精致无缺的绝美容颜上。
他一直都是那么的高贵,带有与生俱来的傲气和漠然。和现在这样躺着的他,很不一样。
现在的他,让人感到了祥和,他的面容温雅,不同于以往的冰凉肃穆,他身上所散发的气息很平和,有些淡雅,仿若不与世俗争利的盛世白莲,高洁至极。
慕容玮在医院里接受着治疗,曼舒依前几天到外地拍广告去了,只有老管家闻讯而至,至今仍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聂筱洁守在慕容衍旁边,自言自语地讲了很多话,一直到天微微亮,颖芬很突然地出现在了她的视野里,她这才不得已,再望了望躺在病床上的慕容衍一眼,轻咬牙,欠身退离。
聂筱洁低垂着脑袋,走出医院大门。颖芬让她离慕容衍远点,因为她的出现,只会给慕容衍带来灾难。
路上,聂筱洁撞到了一个人,也没多加留意,她低低说了声“对不起”便又继续她那漫无目的而又垂头丧气的路程了。
曼舒依摘下墨镜,轻蹙着眉头,望着聂筱洁离去的背影,眼底夹杂有些许的疑惑,却也没深究,拉回思绪,便朝医院的大门走去了。
对于他住院的事情,慕容衍让言管家不要漏口风,他不想让他爷爷知晓。而且这消息一旦传了出去,某些有心人士很有可能会借此机会造谣,他不想多生事端。
言管家也是个明事理懂分寸的人,跟慕容玮混了那么多年了,也多少知道一些关于商业的利害得失。言管家也劝解慕容衍不要那么劳累,简单地说了几句健康的重要性便离场了。
慕容衍遣走了了周围的人,自己呆在专用病房里,半躺着,陷入了沉思。
颖芬说,自他入院至今,聂筱洁不曾出现过。
那一切,都只是他的错觉得么?为什么他会觉得聂筱洁始终守在他旁边?他甚至还听见了她的自言自语,虽然,那只是他很朦胧的记忆……
或许,真的是他想太多了吧。聂筱洁明明就在薛墨宇的别苑里呆着,又怎么会跑出来找他呢?
慕容衍苦笑,嘴角的那抹自嘲很明显。
咚咚!有敲门声响起。
慕容衍的眉头蹙起。“我说过,不要来打扰我。”声音冰凉得带着低气压。
“连我也不行么?”门仍是被推开,曼舒依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轻问,佯装失落,还故意长叹了一声。
慕容衍笑,眉头逐渐舒展开来。“怎么回来了。”
曼舒依耸了耸肩,走到檀木制的椅子旁坐了下来。“知道么?你家老言的胆都快让你给吓破了。”曼舒依打趣地道。她很没大没小地跟跟慕容衍管那管家叫老言。
慕容衍笑,说:“老言又把事情给夸张化了。”他知道,老言一直都关心他,毕竟老言是看着他长大的,他和老言之间,有一种超乎主仆之外的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