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楚闻言一怔,胸脯不停地起伏着,定定地看着欧阳风云,再也说不出任何话了。
欧阳风云没有注意到楚楚的神情,自顾自地继续说道:“现在,他召集天下武林同道共同对付我,这就是一个最好的证明,如果他没有做对不起我的事,何不找我将事情说清楚,却要这样大动干戈,非要置我于死地呢?”
楚楚的神情,如霜在旁边倒是看得一清二楚,虽然感到奇怪,可她也没多想,只道是楚楚难以相信倍受人尊崇的武林盟主林如龙会干这种禽兽不如的勾当,突然听到深感震惊所至。她走到楚楚面前:“妹妹,大哥说的都是真的,云中鹤杨威杨老英雄临死时,我也在场。”
如霜的话令楚楚猛地醒悟,她立即以一脸苦笑掩饰了自己的失态:“想不到,令人尊敬的四海天尊林如龙竟是这样一个人。”她心里却在不停地挣扎:父亲不是这种人,绝不是的!这一切不会是真的!不会的!不会的!她想说服自己不相信欧阳风云的话,可又找不到理由,他的分析无懈可击,更重要的是,父亲正广泛发散武林贴,召集武林同道对付欧阳风云,这却是不争的事实。“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自己的父亲偏偏是自己喜欢的人不共戴天的仇人?苍天啊,你为什么要如此捉弄人?为什么?为什么?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她在心底不停地问着,可是,谁能回答她呢?她爱欧阳风云,他是今生今世唯一打动她的男人,失去他,她不知道会是怎样的情形,她不敢想,也不愿想。
欧阳风云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他招呼如霜和楚楚道:“不要再说这些令人不快的事了,总有一天会弄明白的。来,吃点东西好赶路。”说着,抱起坛子咕噜噜灌了几大口,然后递给如霜。
吃着香脆的牛肉,楚楚却觉得如同嚼蜡,食之无味。她只觉得心里堵得慌,起身说道:“你们慢慢吃吧,我觉得很累,先上车歇息了。”边说,边径直走向马车,走到车旁,又回头幽幽地看了欧阳风云一眼,才爬上车里,放下车幔。
欧阳风云和如霜以为她真是累了,也没在意。两人吃饱喝足后,又歇了一会儿,方才上车赶路。
紧赶慢赶,马车在华灯初上的时候缓缓驶入了赣中的繁华都市吉安。等如霜和楚楚歇下后,欧阳风云换上夜行装,施展凌空微步的绝顶轻功,沿来路疾步前掠,他决定返回风沙渡,将事情弄个明白。
到得风沙渡,已是半夜,整个酒铺黑黢黢的,没有一丝光亮,也没有任何声响。欧阳风云有些奇怪,按常理,大门处的马灯应该通宵亮着。他推开虚掩着的木门,尽管动作很轻,还是发出了吱噶的响声。他跨进店堂,刚走了两步,他的脚突然踢到了一个东西,那东西骨碌碌滚开了,不知撞在了哪里,只听见了“哗”的一声碎响。从声音不难听出,那应该是一只酒坛,却不知为何胡乱丢在了地上?更让欧阳风云不解的是,日间还整洁的店堂,现在好象到处都是东西,一挪脚,就可触到,桌凳也被砸坏了,摸不到一张完好的。
欧阳风云顿觉不妙,心想:莫非是遭劫?可他又立即否定了自己的猜测,就凭胖伙计和瘦伙计两人高不可测的武功,谁敢来这里招惹是非?“老伯!老伯!”他叫了几声,没有人回应。又到楼上一看,楼上的门全是虚掩着的,没有一间房里有人。
风沙渡已是人去楼空,一座空屋了。
他摸出火褶子点燃,挨个房间查看,希望能找出一点蛛丝马迹。可是,他几乎查遍了所有的房间,却是一无所获。正当他有些泄气之时,在他昨夜住宿的房间门口,陡然发现墙上留有一首藏头诗:
冷月无情夜,
寒梅血溅愁。
遗恨悔莫及,
无语泪凝咽。
欧阳风云接连读了三遍,却是似懂非懂,那前面两句好象跟自己的家仇有关,可后面两句就有些琢磨不透了。
老伯他们怎么会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呢?欧阳风云想着,飞身跃过栏杆,就像一只轻灵的夜枭,飘落在酒铺前的空地上。他又想起了胖伙计和瘦伙计昨夜彻头彻脑的对话,难道自己真是老伯等了将近二十年的人?可老伯到底是谁?为什么要等自己?又为何等来了要等的人却什么话都不说又神秘消失了呢?
欧阳风云想来想去,却是怎么也理不出个头绪,有一点他是弄明白了,就是老伯肯定知道当年林如龙等人杀害父亲和自己一家的真相,要不他也不会在酒坛里留下那个锦囊警示自己了。
回到客栈,天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欧阳风云没有惊动如霜和楚楚,悄悄摸进自己房里,蒙头大睡起来。
楚楚想着白天的事,一夜都没睡好,欧阳风云出去的事自然也瞒不过她,只是她并不知道他为何出去,又是到哪里去。天刚亮,楚楚实在躺不下去了,来到天井,呆呆地看花坛里一株开得正艳的不知何名的粉红色花。她摘下一片锯齿形叶子,轻轻地在手上滑动着,她真希望这是一把真的锯子就好了,在她手上划出一条伤口,让她真真正正感受一回疼痛的滋味,那样她就能体会到欧阳风云心里的痛苦。
她又采下一枝花,放在鼻子下使劲地嗅着,好香。她轻轻闭上眼睛,晶莹的泪珠不知何时已经流下了脸颊,花太香,只是太轻灵,太飘渺,怎能填满她跟欧阳风云之间那条无形的鸿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