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就是他叙述的他和媳妇秋葵的生活经历,这是一对恩爱的平凡夫妻故事。
他们那里流行沈从文先生写过的一种“致富方式”——那就是结了婚的女人就都可以堂而皇之的出去挣钱,男人在家种地带孩子,然后男人们在家互相攀比。自然那些长的好玩的好的女人多挣钱,那么她家里的屋子就盖得好,男人孩子就穿的好,家里的存款也多,在村里也风光。男人不以自己的老婆做鸡而吃醋,女人不以自己卖身为羞耻,那是生意。这丝毫不影响他们的夫妻感情。
秋葵和他是一个村的,还是自由恋爱,但是秋葵和男人结婚后没有“入乡随俗”过世代村人过的“女外男内”的日子,他们坚决不做这种生意,他不许自己心爱的人去给别的男人糟蹋,她更不愿意别的男人挨近她。他一反常态的自己出去打工了,他要用自己的力气挣钱来养老婆孩子。
他跟着建筑队用力气挣的钱哪有人家女人用身体挣的钱多,于是他和秋葵的小家在村里堪称“首穷”,别人都盖了两层三层小楼,男人出门都开车接送孩子上学,那些孩子都打扮的光鲜如小少爷贵小姐,那些女人过年过节来家也都是珠光宝气,一身名牌。
她家还是结婚时父母给盖的三间平房,交通工具也就是结婚时陪送的一辆电瓶车,而他在城里打工成年家一身水泥,衣衫褴褛。工地管吃住,他不抽烟不喝酒,一年竟然花不到一百块钱,但是一到过年来家,就大包大包的给她们买穿的吃的,秋葵看着消瘦的男人就心里愧愧的,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明明自己长得好、有资本却不去挣钱,让自己男人这么辛苦,还遭亲邻嗤笑……
老公过了年又出去打工了,她悄悄的把四岁大的女儿给妈照顾,跟着村里一个女人去了一个富裕的小镇,她们都说那个小镇的钱好挣的很,在那挣一年就能盖一座两层楼。
但是她真的太“没出息”了——她自己说的。当一个号称经营着一个五十多个工人的大木材厂老板点她的名字的时候,虽然她做好了一切心理准备,看到那个男人在她面前脱去衣裳要搂她的时候她突然反悔,牛一样抵开那个男人,野马脱缰一样的往外跑,那个男人哪能放了她,一把扯住她的头发把她摁在了床上……她不顾姐妹们的劝导和挽留,执意离开了那里。
她成了村里的笑柄,她的男人在外面辗转听说了这事,当他气势汹汹的回来找她算账的时候她居然怀孕了……当然她向他哭诉她这样做都是为了他,为了他们的家不再穷,但是她在那一刻才知道她宁愿跟着他受穷,她宁愿跟着他去工地上提泥也不要去卖身,她看到别的男人就恶心。他理解她也原谅了她,但是对她肚子里的孩子却心存芥蒂,又怕她伤心,就把这份疑虑悄悄的压在心底。
她觉察出了他的心思,对他有些怨艾,就对这个儿子分外的疼爱,虽然他一样疼爱这个儿子,她还是不能原谅他,故意对儿子偏爱的很,对大女儿就显出不那么尽心了,他当然不满意,总是向她规劝孩子要一样待,都是你生的,手心手背都是肉,她不理睬,依然偏心儿子。
儿子上幼儿园了,闺女上小学,都在一个学校,她不放心孩子的奶奶接送,都是自己用新买的电动三轮接送,送到幼儿园门口也一定看着阿姨把他领进屋里才肯回去,但是最终出现了儿子被抢的一幕。
之后她简直神经失常了,又是哭闹着到处找儿子,又是无理取闹说男人希望儿子丢,儿子丢了正和男人的意。还说也许儿子就是他找人弄走的,说不准儿子卖了钱他也有份呢……
他知道她受的打击多大,心里多苦,当然不跟她计较,只是相想尽一切办法,豁出一切来找儿子,可是儿子像石沉大海一样毫无音讯,他又要照顾她又要找儿子也是心力交瘁,一触即发。
这天他又从外面找儿子回来,听到她在里屋打电话,声音很小听不清说的啥,他就进屋去听,谁知她一看到他进来就立即把电话挂了,眼神里透出惊慌和厌烦。他就问她跟谁打电话,是不是有儿子的消息了,她忙摇头否认,然后就走出去了说是做饭,他这才看到这些天头不梳脸不洗的她居然焕然一新,头发洗了,眉修了,整个人也陡然一变,精神大好了,与整天恍恍惚惚哭哭啼啼的样子判若两人。
他就吃惊如果不是儿子有消息了能有什么事令她这么开心呢?他就问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她却不耐烦的说什么事也没发生,越是这样他越觉得她一定有什么事瞒着他。
夜里他睡不着,她也来回在床上翻身,还不时的偷偷看他睡没睡着,明显是想他赶紧睡着,他就当真打起了呼噜。她听到呼噜声马上翻过身小声叫着他又推推他的身子,他呼噜打的更响了。她就如释重负的跳下床,拿起手机去屋外了。
他偷偷的下了床,光着脚跟到了屋门口,听到她急切的声音:“你说你到底在哪里,我明天就去找你,我保证不会让我老公知道,我什么都答应你……”
又听到她说:“啊,这么远,你就不能找个近点的地方见面吗,你放心,除了我谁也不会知道我们的事……”
“婊子——不要脸的婊子,都到什么时候了你还有这心思,我打死你——我打死你——”他跳出来又恨又怒的劈头盖脸的朝她打起来,打够了才想起去夺她的手机,她却死死的把手机攥在手里不放,最后他死命的掰开她的手把手机夺过来去拨刚才那个号码,那个号码关机。
随后任他怎么逼问她都给嘴上了封条般一字不吐,他看着被盛怒的自己打的遍体鳞伤的她又心疼后悔,就哭着求她到底在干什么,告诉他他不会难为她的,她铁了心一言不发,只是默默的流泪……
天快亮了,看到哭着睡着了的她,他也倦了,一歪头昏睡过去。但是他醒来后却发现她不见了,她连换洗的衣服也没带,却把家里那张农行卡拿走了,那是他们全部的积蓄。此后她再无踪影。他发疯的找,连她们母子一块找,但是几天后儿子被送回来了,她仍无音讯。
“我只是想不通她到底是再给谁打电话,她到底要干什么,她又去了哪里呢?我想不通我想不通啊——”他痛苦的低吼着。
我试探着问:“你好好想想,你这些年常年在外打工,她在家里是否跟别的人有染呢?”
“不不不,俺媳妇她不是这样的人,她虽然长得好,可是人老实厚道,连玩笑都不会开,不然她也不会——”他顿住了,我知道他说的是她那次偷偷卖身的事。
我就又问:“那平时她外地有亲戚吗,她经常去走亲戚吗?”
“没没没,她家根本没有外地亲戚,她也从来没自己出过远门,我想了这么多年都没有想到她到底在跟谁打电话……”
吕警官接过电话说:“你听我说,你当年肯定错怪了她,她肯定不是当时你想象的在跟野男人勾搭,她肯定也是在找你的儿子,至于她跟那个男人怎样的关系现在还不确定,但是她带着钱独自出去绝对是跟找儿子有关系,我也是一位母亲,一个母亲是不会在儿子丢失后还有心思寻欢作乐的。我判定,她是在找儿子的时候遇了难。”
我在旁边点点头。
“嗯嗯,虽然我不知道她到底跟那个人有什么交易,但是我也认定她不是在偷情,可是她到底在干什么呀,她为啥不跟我说呢——”
他的话又说了回来,他的脑子就纠结在这里成了个死疙瘩。
“只要她活着,不管她在哪里,不管她跟谁在一起,看到儿子回来了,她都会不顾一切的跑回来看儿子的,你们不知道她有多爱俺的儿子……我发了那么多寻人启事,又上电视又上广播,现在是信息时代,她不管在哪都该看到我发的消息的,可是她没有一丝音信,我就知道她不在了,肯定不在了,我现在只想找到她的尸体,我活见不了人死一定要见尸……求你们一定帮我找到……”那个男人痛哭流涕的说。
我鼻子直发酸,我看到冷冰冰的吕警官也面有不忍之色,她口气有些发软了的说:“你放心吧,这是我们警察的天职,我们的工作,我们初步侦查出这是一件遍及全国各地的失踪案件,失踪地址就在我们梅城,我们也许会有需要你配合的时候,你要随时听候传唤。”
他诺诺连声的答应了。
放下电话她精神抖擞的说:“花芬芳,把他的一切记录保存好,开始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