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匆匆退了房,开车行驶在蜿蜒的小路返城时,夕阳已经落下,夜幕已经开始展开。路上果然不见了那道挡路的屏障,虽然我们俩一致说路修好了,但是我心里很慌,坐在他旁边不住的嘱咐他开慢点,虽然我恨不得一下子飞过去这里。
他开车本来很稳,像他的人一样给人一种安步当车的安全感,但是我此刻却没来由的怕他撞上什么,惴惴不安的朝前面和两边看。他刚说出:放心,越是荒野的地方开车越安全,因为没有车辆相扰。前面的路面就像突然掀开锅一样白气弥漫起来。
我惊叫:“下雾了——”
他淡淡的说:“是,下雾了。”
“难道夏天也有雾吗?”
“别忘了我们这里是南方,正是梅雨季节,咱们又置身荒郊野外的湿地,有雾很正常,你不要大惊小怪。”
这时前面路上的雾气开始像棉花一样大团大团的往车窗上扑,像张牙舞爪的鬼……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雾,很是怕,但是有不敢表现出我怕,怕他也跟着怕。我就故意大声说:“雾灯开开了吗,看好路了。”
他会意的安慰我笑笑说:“别紧张,我说了我们这里湿气重,雾天很正常,这样的雾呢我经常见,当然呢,你要是怕咱们可以再拐回去。”
我当然坚决不同意,并努力做出轻快的口吻跟他调侃说你慢慢开就是了,记着不要开到野地里去,不然就得野宿了。
他听了这话没有回应,却突然看了我一眼说:“你不觉得咱们置身很浪漫的环境之下吗,也许老天故意要促成一件美事呢?”
我可没心跟他玩暧昧,就耸了一下鼻子说:“别美了,好好开车吧。”
他不语了。过了一会他轻轻的喊了声:“芬芳。”
我心里一动,不由的把眼光从前面转向他的侧脸,我一向觉得男人开车的时候最性感,而开车朝前看的他的侧脸更有魅力。
“知道吗,我从看见你第一眼就很喜欢,你给我一种漫天风沙里突现一束麦穗的感觉,那感觉不单是绿意,还有充实,饱满,踏实感——”“当时见我的时候你饿了。”我说。
他没有笑,悠悠的说:“后来听到你说话,你那么直接又那么睿智,一点都不矫饰,又毫不掩饰你的不怀好意——”“你这是作诗呢,我可不懂诗哈。”我心突突跳的说。
他哈哈一笑说:“算了,算我没说。”
他就真的不语了,那沉默硬硬的,我真后悔打断他了,其实我很想继续听他下面的话,可是鬼知道我干嘛拿话左冲右突的。忽然他叫了一声,然后“擦——”的一声刹住了车,我的身子猛地前倾,幸亏系着安全带,不然就把头撞到了车玻璃上不出血才怪。
“有人,前头有人,估计我碰了她,我下去看看——”他惊慌的叫,说着就开车门下车。
车窗外面黑沉沉的,只有幽幽的白雾缓缓漂游,我警觉起来,忙拉住他的袖子说:“别,别下车,这荒郊野外怎么会有人,是你看错了,我们赶快走吧。”
他着急的说:“胡闹,我明明看见有个女的在我车子前头,我刚要刹车她就不见了,肯定被卷入车下面了,这可不得了,要出人命的。”
我拼命的拉住他说:“我怎么没看见呢,雾这么大也许是你看花眼了呐。”
他火了:“我说你怎么回事,太冷漠了吧,难道要我撞了人驾车逃逸,你这是害人害己知道吧——”说罢一摔我的手下车了。
我忙打开车门跟过去,我马上腿软了——果真一个女人躺在车轮子下边。
“喂,你怎么样,你怎么样——”他慌叫着抱起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的脸上全是血,根本看不出她的样子了。我有血液恐惧症,看了马上恶心,心悸,眩晕起来,我硬撑着捂着胸口说:“你摸摸她的鼻息,应该没事吧?”
他一摸她的鼻子说:“有气,只是气都凉了,看来凶多吉少,得送她去医院。”
我说:“打120急救吧。”
他紧张的说:“对对对。”说着掏出手机。
他马上骂了句脏话,手机没信号。我去掏我的手机来打,也是没信号,我哆嗦着说:“那算了,赶快把她抱到车上去医院吧。”
他抱起她就往车后座塞,我也爬上车。他急慌慌跟我说:“你坐后边照顾一下她吧,先给她检查一下到底哪出的血,看能不能给她先止血,不然离城里这么远,她会失血而死的——”
我听了失声大叫:“不行啊,我晕血。”说着“噗”的一声,刚才吃的一点食物一股脑的倒了出来。他急的顾不得管我,问我会不会开车,我说:“会,可是这么大的雾,我不敢——”“那赶快换座位——”他不由分说就跳了了车,我不得不下车去驾驶座上。
“还好,她的伤在头上,不至于毁容,也好,伤口不算深,可能她是暂时昏厥,你背包里有止血带吗?”他在后面抱着她检查一番后冲前面的我叫。
我手摸方向盘使劲瞪着眼睛看着前面说:“有有有,还有消炎药,我随身携带的,你自己拿。”
我这边手忙脚乱的开车他后面手忙脚乱的给她包扎。我不忘嘱咐他:“也许这时候有信号了呢,你给她包扎一下快打120吧,让他们安排急救。”
“我知道我知道。”
“额,额,这是哪里?我在哪里?”后面传来微弱的声音。
我惊慌的回头,那个脸上布满血迹的女子睁开了眼睛——我不敢多看,忙回过头去看前边,嘴里忙回答她:“你在我们车里,我们这是送你去医院,别怕,你没事你没事。”
秦教授也一叠声的回答着她。
“别去医院,医院太远了,去我家吧,我爷爷是个老中医,他有特效止血药,赶快去找他。”她说。
我和秦教授一起问:“你家在哪?”
“不远,就在前面拐歪就是。”她伸手指着前面说。
秦教授说:“快快快,太好了,芬芳,你转弯的慢点开。”然后连连叫好:“幸亏撞的是你,不然哪知道在这漫天地里哪找你家去。”
我听了“漫天地”几个字心里一格噔,就问她:“姑娘,这么晚了你怎么会一个人在这荒郊野外呢?”
“我——在这里采药啊。”她轻轻的说。
“采药?那天都黑成这样了你还能看见吗?”
后面停顿了一下说:“我这不就是要回家嘛,也是因为天黑没看路被你们的车给撞了。”
我听了咬了一下嘴唇问:“那你采的药呢?”
“我的药——我的药——啊,我的头好疼,好疼——”她呻吟了起来。
“你有病啊你,没看见人伤成什么样了还问人这么多问题,你哪来这么多话——”秦教授抱着她冲我发火吼叫。
我冷笑了一下不再问她了。心里想:就算你采的药被撞飞了,但是你看不见路该看见我们的车灯啊,怎么会撞到车上。
就笑语吟吟的扭头问那个女子说:“你家是不是就在前边拐弯处?”
她“嗯”了一声,我就说:“那我就拐了。”
她又“嗯”了一声,我猛地一打方向盘,我们一齐朝前边栽去,我大叫:“哎呀,我好像撞上什么了,太可怕了——”
秦教授低声吼:“不会又撞到一个人吧——”
我说:“下去看看啊。”说吧自己飞快打开门下车。
然后我在车前大叫:“快点快点,果然又撞到一个人,秦教授,把我的背包拿过来——”
“哎呀——”秦教授大声叫苦。
他慌里慌张的拿着我的背包出来了,他到我面前顿时大叫:“哪有人呢——”我一下子捂住他的嘴。这时我看到车里那个女子从车窗里勾出了头,她对着我阴险的一笑,然后对着我伸出了十根手指,她的手指瞬间长成了十根明晃晃的尖刀,她却把那十根尖刀朝自己脸上一抠,然后她整张脸皮给揭下来了,露出一片血肉模糊……
我伸手朝她撒去一把桃叶,然后一口咬破我的中指朝她甩去,她“啊”的一声尖叫忽闪一下没影了……
秦教授还没反应过来,他大张着嘴愣愣的看着我问:“你玩儿什么,你见鬼了你……”我呼呼喘息着拉住他的胳膊说:“赶紧上车吧,我中指上的血可不多——”
他呐呐的说:“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对,你刚才说的对,见鬼了,她是鬼,不信你去看车上还有没有人——”我焦急的拉扯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他叫。
他这才慌张的跑到车后面去看,一看大叫:“没人了,真的没人了,这到底怎么了,你是不是刚才把她赶跑了?”
我一把把他推搡到车里关上门说:“是,是我把她吓跑了,但是如果我不把她吓跑现在不知道你我会变成什么鬼,不是吓死鬼就是撞死鬼,谁知道她要诱惑我们去哪里——”
当我们急急慌慌的发动车子驶去的时候,刚才的大雾鬼一样的没了,我冲他叫:“信了吧,信有鬼了吧?”
他却还惊魂未定的说:“我什么也没看见,我什么也没看见,我只知道一个大活人一扭头的功夫没有了——”
一直看到市区的灯火辉煌我的神经才松弛下来,想起刚才那血腥的一幕,我顿时手脚瘫软了。
当来到秦教授的家里,我们都有一种重见天日,额,不对,重返阳间的感觉。我们打开冰箱,一人喝了一大杯红酒,又吃了两块冰西瓜,然后看着各个房间雪亮的灯光,简直怀疑刚才在那条小路上的一切了。秦教授果然沉默了一会看着我说:“刚才是不是那个女人被你神神经经的举动吓跑了?”
我也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她不是女人,是女鬼,但她是被我吓跑了,我用干桃叶和我的血把她吓跑了,鬼怕这两样东西。”
他皱着眉摇头说:“不不不,我的意思是说你的奇怪举动把人家善良胆小的农家女孩给吓跑了,明明一个活生生的女孩子,怎么能说人家是鬼呢,不知道她这个时候回到她的家没有……啊呀,我真怕明天我们就会被通缉,她会不会告咱们肇事潜逃啊?”
我知道他受的惊吓不小,就安慰他说:“好了好了,洗洗睡吧,你放心,咱们今晚安全了,明天就不会有事了。”
大约凌晨时分,我听到他的手机在他卧房响,我本能的悄悄下床去他门口支起耳朵听,只听他轻轻的“喂”了就答:“对对对,我是秦风。”
“什么,有人告我撞人潜逃——”他惊叫。
“不会不会,我们没有撞到人,我们撞到的绝对不是人——”我闯进他房间夺过他的手机喊,他又夺过去。
那边说:“你是不是在10点左右在西郊的小路上行驶?车里是不是还有一个女士?你的车牌号是不是XX716?”
秦的脸发白了,但是他冷静的答:“是,我是在从那里经过了,是我们两个人,我也在那里撞了一个人,但是我没有蓄意逃离,是她自己突然下车跑了,我找不到她,就不得不开车回来了,请您理解,黑乎乎的夜里,我们又紧张又怕,不可能长时间的在四处找她——”
“请您和你的同伴来一趟交警队吧,她正坐在办公室里等你来解决。”那边干脆的说完就挂了电话。
他看着我说:“我们果然惹麻烦了。”
我不相信的摇着头说:“不会,不会,她明明是个鬼,你没看见她伸出尖利的手指把自己的脸皮揭下来那个镜头,不然你死也不会相信她是人的——”“别说了别说了,快点洗漱一下走吧,人家深夜在交警队等着咱们去处理呢,不然给定个肇事逃逸我这半辈子声誉就特么的完了。”他气呼呼的说。
我知道他是生我的气了,可是我此时也百口难辩,还有那个警察队的电话是不会错的,那么那个等在交警队的女人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