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之后艳皇后也去世了,那一年容潋与容珏都是十五岁。容潋恨自己还不够成熟强大,没能亲手杀了艳皇后。
他剩下的恨意全部落在了容珏的身上,容珏有的,他都要毁去。不论是皇位,还是他在意的人……
艳皇后死后,一夜间,帝花白了双鬓。他三日没有出过朝华宫的大门,回忆着与艳皇后的点点滴滴,举国上下都知道那个艳若桃夭的皇后离世了。
三日后,帝重新坐上龙椅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封容珏为太子。大臣感叹艳皇后真是艳宠天下,在她离世之后,病弱的儿子也因她的厚宠而风光一世。
在容珏成了太子,他成了近阳王爷后不久,他就动手了。想借着毒膳将容珏产出掉,混入汤药中的毒,是他亲手挑选出来的,叫做“肝肠断”。服下它的人会剧痛无比,肝肠被生生绞断,却一时半会死不了,看着滚烫的血从嘴里喷涌出来,一口接着一口直到将自己的血咳尽。
直到最后,都会一直忍受着肝肠寸断的痛苦,此药无解。只有这样的毒才能让容珏明白他这么多年来的感受,从他亲眼看着母妃死在空荡寂寥的挽春殿后,他就再没有睡过一夜好觉。只要入梦就能看到母妃伤心哭泣的模样,看到艳皇后唇边妖冶得意的笑容。
没想到本该死的人却没有死,不知父皇将他送去了哪里,竟让容珏又活着回到了东宫。
月白锦袖下的手指捏紧,缓缓用力,将指甲推入手心里。直到手心中传来尖锐难忍的痛楚之后,他摊开了手心,嫣红的血迹从他白玉色的指尖滴落。
翌日,朝堂大殿之上,文武百官对着龙椅上的帝跪下。帝问起了昨夜燕国奸细的事情,兵部的王侍郎大步从群臣中走出,拿出了手中的簪子。
“皇上,这就是从奸细怀里掉落的信物。”
帝挥手,旁边伺候的太监赶忙迎了上去,将玉簪谨慎地呈到了帝的面前。
“只有这个簪子?”
王侍郎恭敬无比,“只有这个簪子,但这个簪子有些非同寻常。”真正的羊脂玉簪,他已派人送给了五王爷,这枚簪子,是王爷让人连夜赶制的。
上面的花纹样式都与太子的发簪一模一样,包括簪子末尾小小的“珏”字,只是这发簪不是用羊脂打造的,而是用了另一种白璧。
帝细看之后,同样发现了“珏”字,但他什么也没说,这让王侍郎有些失望。一时间猜不透五王爷的这步棋,和圣上的意思。
退朝之后,帝来到了东宫。
容珏坐在朝华宫外面,整个人埋在狐裘中有些畏寒,却不肯进入大殿里。
帝走近的时候,就看见容珏苍白的面容和乌黑的长发。这张脸像艳皇后多一些,显得柔和而精致。
“珏儿,何不进入宫殿里?”
容珏睁开了眼睛,一双淡漠而温和的目光望着帝,“儿臣想要晒晒太阳。”
帝宽大的手落在容珏的头顶,“幸好未发热,这些日子身子还好吗?”
容珏点点头,温顺无比,“劳父皇挂念了,儿臣身子好了许多。”
过了许久,帝才问他,“珏儿你从不会欺瞒父皇,告诉父皇,你到底是在晒太阳还是在等人?”
裹在狐裘中的人一愣,转过苍白而柔和的面容望着帝。
“昨日有燕国奸细想要闯入皇宫,且是个女子,这是从她身上掉落的东西。”帝摊开手心,手中多出了一枚玉簪。
看到这枚玉簪,容珏剧烈咳嗽了起来,清澈的眉眼满是不可置信。
她来了,是她来寻他了!
容珏的手在颤抖,帝望着他却没有责问一句。他从帝的手心里拿过发簪,仔细查看,玉簪上的花纹,刻下的名字,每一个细节都是他熟悉的,但这个玉簪却不是他当初送给赫连涑的那个簪子。
手中的玉簪细滑而冰冷,是一块新玉。明明是有人模仿了他的玉簪,不久前打磨出的簪子。为什么要这么做?昨日想要闯入东宫的人到底是不是她?
许久,见他平静下来之后,帝才问他,“珏儿这是不是你的玉簪?”
容珏握着簪子,手心里一片凉意,他望着帝轻笑,“是儿臣的玉簪,只是这发簪不久前被儿臣丢失了,不知是谁捡到了它?”
帝知道容珏在说谎,容珏很少说谎,除非他有不得已的苦衷。帝没想再问下去,只当默认了容珏这个理由。
“罢了,这件事朕已经不想再追究了,孩子你好好休息便是,其他的事情都无需你去烦忧。”帝慈爱地望着他,将他身上的狐裘紧了紧。
“是,父皇安心。”说完,容珏垂下了羽睫,弱不禁风的模样。
等帝走出朝华宫之后,他慢慢抬起了脸,目光静静地望着宫外,像一汪沉静的湖水。
“常寿公公可在?”他轻声吐气,微冷的空气中凝出了一道白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