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狂龙满意地点了点,眉宇间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你不仅恩怨分明,有仇必报,还有情有义,你比我强多了。”
正在这时,突然间呛的一声,轩辕剑出了鞘,鬼方挺剑于胸前,道:“我既拜你为师,又学得了龙象功,那么你永远都是我的师父,不过今日你我对决,我若是使用龙象功,便是对你大大不敬,我就用父亲传我的释元神功与你对阵,既分输赢,又决生死!”狂龙沉吟一下,道:“好,二十年前,我与鬼见愁未完成的比赛,今天却由你来完成,真是天意啊!不过在动手之前,你能喊我一声爹吗?”鬼方怒道:“待你赢了我手中的轩辕剑再说吧!”说着轩辕剑迎风刺出,一道凌厉的金光直取狂龙咽喉。剑还未到,森寒的剑气已刺碎了西风,刺穿了空中的竹叶。
狂龙见鬼方执剑逼来,剑势凌厉,杀气纵横,忙脚步一溜,后退了数丈,背脊已贴到了七级宝塔上。鬼方不肯罢手,双足猛一踏地,挺剑笔直刺出。狂龙已退无可退,急提真气,身子猛然如闪电般沿着宝塔滑了上去。鬼方见狂龙一味败退,不肯还击,由恨变怒,长啸一声,手腕疾转,剑锋朝上,身随剑势,冲天飞起,追刺而去。狂龙见势不妙,只见他双足猛地点了一下塔壁,身子挟着一股劲风翻旋而下,随着竹叶飘落。鬼方紧追不舍,长啸不绝,凌空举剑,轩辕剑登时化做了一道金色的光束,向狂龙当头直劈了下来。这一剑之威,已足以震散人的魂魄!狂龙周围方圆数丈之内,却已在剑气笼罩之下,无论向任何方向闪避,都似已避之不及的了。只听“叮”的一声,火星四溅。狂龙袍袖里的飞环,竟不偏不倚迎上了剑锋。就在这一瞬间,一道金光闪过,漫天剑气登时向四周散去,竟摧得枝头的竹叶飘飘落下。鬼方回剑当胸,飞落下来,稳稳着地。
狂龙既惊又喜,心道:“好小子,经过北方三城的一番历练,果然大有进境,如今的天工术已是罕有人敌,超过我也是指日可待。能有一个这么卓越的儿子,纵然死在他的剑下,我也可以含笑九泉了。”鬼方凝视着狂龙,面上全无丝毫表情,但他心里知道,狂龙尚未出手还击,而自己已然全力进攻,却未伤得他分毫,心下不由地对狂龙暗暗钦佩。
过了一会儿,鬼方厉声道:“你只守不攻,这样下去,我们要打到何时?纵然我胜了你,也是胜之不武。”狂龙笑道:“方儿,你的剑术已臻至化境,体内的真气流转如意,浑厚的内力也渐渐激发了出来,一举手,一抬足,在旁人看来似非人力所能,身上纵御千斤,仍是身轻如燕。只要你日后勤加修炼,必能达到人剑合一的至高境界!”鬼方道:“师父,您老人家就莫在这里指教了,我们是在决斗,不是在切磋。”狂龙仰天大笑,朗声道:“方儿,你的天工术在当今世上已是罕有人敌,但要战胜我,却也并非易事,斗到最后,只怕是两败俱伤。不如我们一招定输赢,如何?”鬼方奇道:“一招定输赢?”狂龙笑道:“对,你我竭尽全力使出一招,攻向对方,一招定输赢。”鬼方沉吟一下,答应了。
只见鬼方长剑一抖,“嗡”的一声,霎时一束金光闪过,刷刷刷刷,上下左右连刺四下,疾如星火,快如闪电,移形换影,似鬼似魅,一增而成三,三增而成五,五增而成九,最后竟化出八十一个幻影来,每个幻影所使的招数竟是不同,完全将狂龙罩在了自己的攻势之下,突然嗖的一声,八十一个幻影执剑从四面八方直向狂龙疾刺而去。狂龙心知鬼方所使的乃是释元神功的绝招“九九归真”,唯有龙象功中的一招“神龙不现”方能与之抗衡。只见他双臂疾收疾展,忽上忽下,忽左忽右,登时幻化出三头六臂来,猛地旋转向上,周身生出一股劲风,霎时天昏地暗,黄土冲天,“叮叮叮”金属相击声大作,激荡着整个西山兰亭,而狂龙和鬼方却没了踪迹。
不知过了多久,西山兰亭突然又沉寂了下来,死一般的沉寂。过不多时,风停了,昏暗散去,黄土落地,只见鬼方和狂龙还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他们静静地凝视着对方,脸上全无丝毫表情。漫天飞舞的竹叶也徐徐飘落下来,渐渐的,地上便积了厚厚一层。
当最后一片竹叶落地的刹那间,鬼方突然双臂一振,嗡的一声,轩辕剑挟着一股劲风直向狂龙胸膛刺去,霎时两人之间现出一条光溜溜的小径来,原本小径上的竹叶被鬼方凌厉的剑风冲到了两边。眼看着鬼方的轩辕剑就要刺入自己的胸膛,狂龙竟神态自若,毫无惧色。剑尖越来越近了,九尺、七尺、三尺,鬼方见狂龙还一动不动,顿生诧异,不知他将如何应对,七寸、三寸、一寸,鬼方突然双眉一轩,登时明白了一切,原来他是有意寻死,偿还父亲的性命,以助自己达成报仇之愿。此时鬼方的心一下子软了下来,然而此时收招,已然来不及,便忙将内力凝于右臂,及时收住了凌厉的剑势,变剑为掌,重重地打在了狂龙的肩膀上。狂龙登时翻到在地,双眼紧闭,已然晕去。
鬼方心知这一掌虽着实不轻,但还不至于要了狂龙的性命,便渐渐放下心来。呛的一声,鬼方还剑入鞘,他缓缓走至狂龙的旁边,凝视着晕倒在地的狂龙,两眼泛红,登时有了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喃喃自语道:“你为什么这么做?你这样死了倒一了百了,可我呢?一生都要背负弑父的罪名,你是想要我内疚一辈子吗?其实……其实我并不想杀了你,我早就知道你并非有意杀了我爹,至于二十年前对我母亲做下的错事,更是让你痛苦愧疚了二十年……唉,我要走了,也许我再也不会回来了,你也不要找我,请原谅我不能叫你一声爹,因为我的爹只有一个,他就是鬼公。我还是更喜欢叫你师父,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可惜,我不能报答你的栽培之恩了,你要保重身体……”说着说着便哽咽不语了。
不知过了多久,鬼方跪倒在地连磕了三个头,便下山去了。
鬼方下了西山后,便直接去了主事府,准备向狂简告别,碰巧狂简正从主事府里出来。
狂简见了鬼方,心里一惊,忙强装镇定道:“大哥,你……你怎么来了?”鬼方神色凝重,淡淡地道:“我是来找你的。”狂简奇道:“找我?大哥有什么事吗?”鬼方沉吟半晌,叹了口气,正色道:“贤弟,不管你做了什么,只要你肯悔过,你我永远是兄弟,我也永远不会忘记我们结拜时说过的话:‘肝胆相照,永不相叛。’”狂简心里咯噔一下,暗暗寻思:“莫非大哥已经知道我……”
过了一会儿,鬼方道:“贤弟,大哥要走了,有可能不再回来了,你要保重,还有……还有师父,他年纪大了,你一定要代我多多孝顺他。”狂简奇道:“大哥,你要去哪里?为什么要走?”鬼方笑道:“这个你不要问了,你也不用找我,我只不过是去过一种自己想要的生活。”说着脸上不由地露出幸福的笑容,眼里闪烁着憧憬的目光。又过了一会儿,鬼方正欲要走,突然双眉一轩,似是想到了什么,心急道:“贤弟,师父受了点伤,估计还在西山兰亭,你赶快去接他吧!”狂简面露急色,道了声“好”,正欲赶去西山,突然他停下了脚步,面露愧色,道:“大哥,我……”鬼方看出了狂简的意思,莞尔一笑,道:“大哥……大哥知道了,以前的事就让它随风而去吧,我们永远是好兄弟!”狂简释然一笑,便转身向西山匆匆跑去。
鬼方满心欢喜地回到天工客栈,正欲去找南宫雪,忽见雷子他们正坐在院子里,个个愁眉苦脸、忧心忡忡的,心里顿生诧异,忙走上前去,问道:“你们怎么了,怎么都无精打采的?”雷子他们见鬼方来了,面露难色,欲说又止,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鬼方茫然四顾,却不见南宫雪的影子,奇道:“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雪妹呢?我怎么没有看见她?”采儿眼圈泛红,幽幽地道:“鬼方哥哥,雪姐姐走了。”她声音极小,细若蚊蝇,但在鬼方听来,竟似晴天起了个霹雳,登时大惊失色,目光里闪过一丝绝望,整个人也似乎一下子被人抽去了骨头,全身瘫软下来。
过了一会儿,雷子递给鬼方一封信,道:“鬼方,这是南宫雪临走前留给你的一封信,你打开看看吧。”鬼方接过信,缓缓走回了房间,吧嗒一声,门关上了。雷子他们跟到房门外,留住了脚步,心里隐隐担忧起来,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鬼方哀容满面,颤颤抖抖地打开了信封,取出信来,只见上面写道:“鬼方哥哥,今天上午我正等你回来,正在这时,我皇兄南宫正德突然来到了天工客栈。他一见我便泪流满面、悲痛欲绝地嚎啕大哭起来,我顿生诧异,隐隐有一种莫名的担忧。后来,他跟我说,皇母忽染一种怪疾,药石不灵,群医束手,即将不久于人世。起初,我以为父皇是在故伎重演,又想骗我回去,便一口回绝了大哥。大哥却也不强求我,只是拿出了那件皇母亲手为我做的霓裳红宝衣,说无妄城天气转凉了,我出来时没有带多少衣裳,皇母怕我冻着,便叫大哥给我送来,并好好看看我当下的生活状况,好回去给她说说,让她放心。这件霓裳红宝衣乃是皇母花了好几个昼夜、一针一线亲手给我织就的,为此她还生了一场大病。一想到这里,我本来坚定的心也开始动摇了,不由的悲从中来,无法自拔。正所谓儿行千里母担忧,而我与皇母不仅是千里相隔,还有可能是天人永隔,那该是何等的担忧啊!霎时间,我觉得父皇骗不骗我已不再是那么重要了,试问天下间父母眷恋儿女的感情总不会是假的吧,若是皇母真的病危了,而我却不回去见她,只怕皇母会死不瞑目,而我也会遗憾终生。鬼方哥哥,我回去了,恐怕暂时不能与你一起回星罗巴尔村了,你能原谅我吗?你放心吧,我会尽快赶回去的,期盼着与你再相见。雪妹留字。”
鬼方合上了信,眼里闪烁着沉吟不决的目光,渐渐的,他的心里打定了一个主意,眉宇间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
雷子他们正在门外担心,吱喽一声,门开了,只见鬼方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莞尔一笑,道:“我没事,你们别担心,雪妹信里说,她回孝康城了,可能过一阵子才会回来。”雷子他们见鬼方不再像刚才那样悲伤,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过了一会儿,鬼方道:“我还有一件事要给你们说,等一下,我就要去孝康城找雪妹了,可能过一阵子就会回来,也可能很长时间不会再回来了,你们要多多保重。”雷子奇道:“为何这么说?”鬼方笑道。
“不瞒你们,其实我早就打算和雪妹一起去星罗巴尔村了,在那里做一对神仙眷侣,终老一生,再也不出来了。”墩子惊道:“这怎么可以,你可是天工殿的副主事,日后前途不可限量,你怎么可以撒手离去呢?”鬼方叹了口气,不以为然道:“什么副主事,什么前途,不过是过眼烟云,只有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这样老了,才不会留下遗憾,才会安然地离开这个世界。”雷子他们虽然甚感惋惜,但还是祝福他和南宫雪能够有情人终成眷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