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见鬼方面露难色,显得有些无助,登时明白了一切,面露微笑,大声道:“阿东阿西,给她!”只见那两个魁梧汉子二话不说,忙从身上的衣兜里掏出了一个鼓鼓的布袋子,丢给了老鸨。老鸨打开布袋,只见里面尽是成块的金银,价值岂止百个大子,登时欣喜若狂,忙躬身恭维道:“哎呀,这位俊公子出手真是阔气,我们铜雀楼还有很多漂亮的姑娘,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一下。”那少年猛将身子侧向一边,看都懒得多看她一眼,淡淡地道:“不用了。”
老鸨不以为意,转头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小女孩,厉声喝道:“死丫头,一点眼色都没有,还不快谢谢这位俊公子。”小女孩还在不住地抽泣,见那少年解囊相助自己,心生感激,竟像是看到了自己的救星一样,忙爬到那少年的跟前,连连磕头道:“恩人,你把我带走吧,我愿为你做牛做马,终身为奴侍候你。”老鸨见小女孩向那少年求救,面露愠色,正欲动手去打她,忽然被鬼方制止道:“你再敢动手打她半下,我就对你不客气!”鬼方见那小女孩甚是可怜,又见那少年很是有钱的样子,道:“看这小女孩呆在这里如此受苦,不禁让人心生怜悯,我看南宫兄就好人做到底,再花些银钱给他赎了身,救她离开这火海吧。”
南宫雪看了看小女孩,稍有为难,但见鬼方诚心相劝,笑道:“好吧,看在鬼兄的面子上,我就给她赎了身。”说罢便吩咐阿东阿西又给了老鸨一大笔钱财。小女孩欣喜若狂,又连连磕头道:“谢谢恩人,谢谢恩人……”南宫雪和鬼方正欲躬身搀扶,不料小女孩突然晕了过去,瘫倒在地。鬼方忙抱起小女孩,大声呼唤起来。
隔了半晌,小女孩才慢慢苏醒过来,微弱地睁开了眼睛。鬼方满脸惊喜道:“小妹妹,你终于醒了!”小女孩气若游丝,嘴角微微抖动,吐出一个“饿”字。南宫雪道:“饿,她说饿,看来她是太饿了。”说着便吩咐老鸨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饭菜。鬼方将小女孩搀扶到饭桌旁,小女孩一看到满桌喷香的饭菜,登时迫不及待、狼吞虎咽地吃起来。鬼方和南宫雪他们也围坐在桌旁,看着小女孩贪婪地吃着,好像已经饿了几百年似的,大家无不惊得目瞪口呆。
南宫雪义愤填膺地道:“那个混账老鸨居然将你饿成这样,真是该死!小妹妹,你多久没吃饭了?”
“三天都没吃了!”小女孩咽下了一口饭,哽咽道:“那老鸨说,吃了东西会长胖,胖了就不漂亮了,我是新来的,要先饿三天饭才给吃的,所以我才手脚发软,精神恍惚,竟将酒水洒到了那位公子的锦袍上!”
南宫雪怒形于色,厉声喝道:“岂有此理!我们还给她钱,应该让她也尝尝挨饿的滋味!”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采儿柔声问道。
“我叫莲花,今天十五岁了。”
“这算什么名字?”采儿一愣,奇道:“你不知道自己的姓吗?怎么用莲花当作自己的名字呢?”
“我姓戴,在我出生的那天,我家房屋前面的莲湖里开满了莲花,由于父亲没有读过书,一时不知道如何给我取名字,于是便将我唤作莲花了。”小女孩道。
鬼方叹了口气,心生感慨道:“陶先生说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只可惜在这淤泥遍地的世道里,莲花自身再如此洁身自爱,恐怕也难以避免被污泥玷染,最终同流合污啊!”
南宫雪见鬼方还有着一副悲天悯人的心肠,心下不由得暗暗钦佩。
戴莲花见到大家温柔地看着她,亲切地问东问西,殷勤的帮她布菜,感动得不得了,急忙推开饭碗,起身要拜,说道:“戴莲花拜见各位哥哥姐姐!”
采儿慌忙拉起戴莲花,让她坐回饭桌上:“别磕头啦!赶快吃东西,菜凉了不好吃!这认哥哥姐姐,慢慢来没有关系!”忙着把鸡腿挟到她碗里:“快吃,快吃!”
“莲花,那你怎么会沦落到这铜雀楼里来?”南宫雪问道。
戴莲花登时悲从中来,豆粒般的泪珠噗噜噜往下掉,颤声道:“上个月,我母亲因病去世了,可家里连买副棺材的钱都没有,父亲没有办法,便托人借了点钱,为母亲买了一副棺材。可刚刚安葬完母亲,那债主便三番两次地来催债,而且一次比一次要得多,债台高筑,父亲拿不出钱来,债主便拿我作抵押,要我去他家给他当丫鬟。可谁曾想到,那可恶的债主居然把我转卖给了铜雀楼当妓女……”戴莲花一时说不下去了,失声抽泣起来。
众人一时愤愤不平,深为戴莲花的不幸遭遇而悲伤。
过了一会儿,戴金花几乎将桌上的饭菜吃得一点不剩,然后随着大家一起来到了铜雀楼外的街道上。戴金花自知难以报答他们,扑通一声,又跪倒在地。鬼方忙拉起她,问道:“莲花,你可知道自己家住哪里吗?”
“我家就住在花城城郊不远处的莲花村!”
南宫雪沉吟一下,笑道:“鬼兄,这里虽然距离莲花村不远,然而天色见晚,一个小女孩独自去城郊,不免有些危险,看来我们又要好人做到底了。”
鬼方会意地点了点头,道:“乐意而为!”又转头对采儿他们说道:“你们先回客栈吧,给吴先生说,我晚一点就会回去。”
“鬼方哥哥,我跟你一起去吧。”采儿道。
鬼方莞尔一笑,道:“不用了,你还是先跟着雷子他们回去吧。此去来回奔波,不免劳累,有南宫兄陪我去就行,我送完莲花就回去了。”
“阿东阿西,不用跟着我了,你们也回去吧。”南宫雪道。
“可是,公……”阿东阿西神色惶恐,似是有所隐瞒。
南宫雪脸现愠色,厉声道:“怎么,我说的话,你们都敢不听了!”
阿东阿西面露惶恐,忙拱手作揖道:“属下不敢!”说罢便转身离去,淹没于闹市中的人海里。
戴莲花细声道:“你们帮我太多了,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了。”南宫雪朝着铜雀楼里望了一眼,神色严肃,吓唬道:“你就不怕那老鸨派人把你捉回去,再饿饭三天!”
戴莲花登时吓得一脸惊恐,身体蜷缩成一团。
鬼方面露微笑,忙安抚道:“别害怕,别害怕,南宫兄跟你开玩笑的,还是让我们送你回去吧。”
戴金花答应了。
鬼方和南宫雪便带着戴莲花一起向城郊走去,出了城门,又过了几片树林,便是莲花村了。
只见静静的湖面上布满了苍翠欲滴的莲叶,像是插满了密密麻麻的翡翠伞,把湖面罩得严严实实的。绿叶丛中,一枝枝荷花亭亭玉立,像一个个披着轻沙在湖上沐浴的仙女,满脸绯红,含笑伫立,娇羞欲语;嫩蕊凝珠,盈盈欲滴,清香阵阵,沁人心脾。
抬头望去,只见莲湖在夕阳的照射下美妙无穷,正可谓: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南宫雪他们一时为之惊愕驻足,不禁留恋于这令人叹为观止的绝世风光。
鬼方见天色渐晚,不宜多做逗留。
又行了一程,只见在那莲湖的尽头稀稀落落地散住着几户人家。戴莲花忽然指着紧挨着莲湖的那座草房,欣喜若狂,大声叫道:“那就是我家!那就是我家!”戴莲花瞬间变成了一只撒了欢的小鹿,一边朝着前方疾步奔去,一边不住地大声呼喊:“爹,莲花回来了!爹,莲花回来了……”鬼方和南宫雪满脸笑容,跟着走了过去。
这时,突然从那座草房里迎出来一位蓬头垢面的银发老人,身材瘦削,衣衫褴褛。当他看见戴莲花时,登时老泪纵横,抱着戴莲花失声痛哭起来。
戴莲花给父亲说了全部事情的来龙去脉,老人听罢,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谢恩。戴莲花也随着跪了下来。鬼方和南宫雪忙去搀扶起了他们俩。
临走时,南宫雪见他们生活艰难,无奈钱财都在阿东阿西身上,便把身上的一块名贵的玉佩送给了他们。那玉佩是南宫雪从小戴到大的挚爱之物。
鬼方和南宫雪别了他们父女俩,便一起朝着花城的方向走去。
“哎呀,帮助人的感觉真好!”南宫雪笑道。
“是的。”
“鬼兄,我从未见过像你这样正直善良的人,你今天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你过奖了,南宫兄,我只是出点力,你既出力又出钱,跟你比起来,我倒是望尘莫及了。”
南宫雪叹了口气,道:“在此之前,我所看见的世界里,不是勾心斗角,就是暗算讹诈,每个人仿佛都在为名和利而活着,为了这,他们甚至都可以出卖朋友,六亲不认,一个人竟可以冷血至此,真是让人不寒而栗。”她嗓音低沉,神色抑郁,似是含有万般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