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雨浣看向凌澈的房间依旧亮着,推门进去,瘦了不少的身影,独自思索着。
雨浣就这样看着他,如今只能向前走,没有退路了,所有的人的身家性命和前途都压在了他的身上。身世如此,他曾经向往的浪迹天涯都要舍弃了,负重前行的他,让自己很心疼。
“凌哥哥,该睡了。”雨浣拿一件衣服为凌澈披上。
“你怎么还不睡,忙碌了一天,早些睡吧。”凌澈似乎忘了,自己也是忙了一天,也是还没有入睡。
“还说我呢,你不是也没有睡,还在想那东西怎么拿回来啊?”雨浣问道。
“是啊,拿不回来,我愧对父皇和皇叔,风烛残年还要跟着我出生入死,连累他们不能与自己的心爱之人团聚。”凌澈和内疚。
“你别自责了,这不是你的错,根本太后就没有让他们在一起,所以早就在太后手中了,不过是我们不知道罢了。”雨浣轻轻的拍打着凌澈。
“浣儿,你先去睡,明日又是一场硬仗,你还要帮我坐镇呢。”凌澈催促雨浣睡觉。
“那你呢?”雨浣无奈的问道。
“我再想一会儿,就睡了,别担心我,我一定要让你没事,我做完这件事,我要八抬大轿将你娶回来,你是我的,一直都是。”凌澈对雨浣的深情毋庸置疑。
“其实,我们可以用皇位去换回你母亲和福晋的东西。”雨浣并不喜欢这打打杀杀,争权夺利的生活。
“我何尝不想离开,带你游山玩水,潇洒自在,可是如今已经拔剑,一旦放弃,太后和皇上一定天涯海角的追杀我们,我不能让你冒险,绝对不能,况且他已将你封妃,我只有坐上皇位,才能昭告这一切,还你清白,不然你的以后都会蒙着这层阴影,若是他肯放过我们,我宁愿与你耕地织布。”凌澈拉着雨浣的手说道。
为之计深远,是凌澈爱雨浣的深沉,所有的骂名和辛苦都由自己来背,只是为了她的安危,有几个人知道呢,别人知道的只是他为取皇位,不择手段,只要她安稳,什么天下,什么江山都可以放手。
紫禁城。
“皇额娘,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着儿子,为什么别人能知道那么多事情,而朕却一无所知。”皇上着急的问道。
“你叫什么?没有哀家这些你瞧不上的手段。你怎么会得到这皇位,怎么会有今日在这里冲着哀家大呼小叫。”太后看都不看皇上一眼。
“可是,朕的母亲,竟然做出人尽可夫的事情,只是朕的身世就够朕受得了,如今这样的母亲,你让朕怎么立足天下,天下人会嘲笑朕,嘲笑你,朕的尊严完全被你毁了,朕还有什么颜面坐上朝堂!”皇上生气的说。
“是么?那你就下一个禅位诏书,昭告天下,哀家德行有失,皇上你自愿禅位!”太后知道皇上一定不会这么做,所以问的漫不经心。
“朕为什么要禅位,这本来就是朕的江山,朕辛苦几十年的江山,怎么可能会拱手让人呢?”皇上不甘心的说道。
“哈哈,那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质问哀家,没有哀家你就什么都不是,到现在你也不曾与凌澈正式交手,你连面对都不敢,还来问哀家,如果哀家有更好的方法,你以为哀家会愿意这么做么?哀家如今死了都不知道怎么写这身后的事情。”太后无神的望着前方。
太后也是个苦命的人,好强一辈子,到头来为他人做嫁衣,怎么会甘心呢?搭上了一辈子,不过是过眼云烟,甚至连死后的名节都不保,无名无份。
靖烨王府。
“皇叔,侄儿有个想法。”凌澈对靖烨说道。
“只要能取回福晋和你母亲的信物,让本王做什么都行。”靖烨王爷这几日的打击,已经苍老了很多,凌澈很担心老皇叔的身体吃不消。
“我想设个局,当年你将太后引给阿玛,就像当年的萧何和韩信,今日我们再演一出败也萧何的戏码,或许能拿回信物。”凌澈说道。
“可是怎么能让太后交出信物呢?”雨浣问道。
“这就需要老皇叔演一出好戏了,太后不是说天下的人都辜负她么,那么老皇叔就痴心一回,就算是了了太后的心愿,就算是迷惑她也要试一试。”凌澈说道。
“学以致用,凌澈以前都没发现你这么狡猾呢?”唐煜嘲笑凌澈。
“你不毒舌就睡不着啊。”凌澈翻翻白眼。
“睡不着。”唐煜干脆的答道。
凌澈懒得理他,转向靖烨说道,“皇叔,委屈你了。”凌澈歉疚的对靖烨皇叔说道。
“只要能够拿回福晋的东西,本王拼死一搏。”暮年受辱让靖烨风烛残年的暮色沉沉。
“下月初十,老皇叔,凌澈要在你的寿辰上无礼了。”凌澈俯身说道。
“来吧,凌澈,过眼的往事,总要有个了解。”靖烨王爷迟暮的说道。
初十。
紫禁城。
“额娘,靖烨的寿辰,我们要不要去表示表示。”皇上问道。
“靖烨的寿辰,送帖子了么?”太后如无其事的问道。
“送了,特意写了,请额娘和朕去,看来是有深意啊。”皇上在太后的耳边低声说道。
“当然,哀家不去,这寿辰上就少了哀家的礼物,怎么能有意思呢?”太后淡淡的说。
凌澈和靖烨王爷正襟危坐,所有的都准备好了,就等着太后的到来,没有硝烟的战场,厮杀的残酷性并不见的会温和。看到太后的出现,鱼儿上钩了。
“靖烨,哀家给你贺寿来了。”太后率先开口,凤冠仪撵,威势逼人。”
“恭迎太后。”靖烨难得的臣服和恭敬,凌澈也微微的行行礼。
太后诧异的说道“怎么鸿门宴啊,难得啊。”太后觉察到了危险的信号,但是多多年的宦海沉浮让她无法接受自己的失误,只能往前走,不能往后退。
凌澈知道太后的心思,也知道太后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但是太后一定不会退缩,她不甘心这样被摆布,所以她会一步步掉进圈子。
“婉儿,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想到你还能来给本王做寿。”老王爷为太后斟了一杯酒,亲手端到太后的面前,虽然太后有些吃惊,但是仍然接过了酒杯。
“靖烨,这酒里里莫非有文章?”太后警觉的问道。
“婉儿,本王垂垂暮年已,很多事情不想再争斗,福晋的信物,皇嫂的东西,本王是想取回,但是往事如风,一晃这些年过去,你我都老了,很多事情再斗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如今本王心平气和的敬你这杯酒,无需鸩毒,你说我们还能活多久,我杀你何益呢?”靖烨深情款款的说道。
太后看着靖烨,这样的靖烨,在那一年的春花烂漫时节。
他与她,
不打不相识,打完了才知道,他竟然是王爷?
两个人斗气不断,欢喜冤家炼成中…。
“老爷,老爷,小姐不见了。”老管家林福急匆匆的跑来说。
“哪个小姐?”老爷有点逃避现实。
“老爷,今儿个相亲的可就咱们宝贝七小姐。”林福无情的告诉老爷这个噩耗。
“那你在这里干什么?赶紧给我找,找不到你也不用回来了!”老爷气的跳脚。
自己有七个女儿,都说小的娇,还真是没错,自己对这个最小的女儿就是很疼爱,古灵精怪的脾气,随神了自己,可也让自己头疼的不行。
如今已经年方十八,依旧嫁杏无期,说什么要自己挑,可挑来挑去都没有一个满意的,民间已经流传,说相府七小姐生性怪异,巨丑无比。让他这个当爹的怎么能不着急。好不容易今日皇上有意做媒,说好了无论怎样也见一见,现在倒放了自己的鸽子!!
后花园。
“小姐,小姐,你别抓蛐蛐了,不是今天相亲的吗?”侍女菱角着急的喊着的,就是正在呼哧呼哧翻着石头逮蛐蛐的七格格,落烟。
“小白自己很孤单的,本格格今天就要给她捉个同伴。”婉儿没有要停下来了的意思,“哎哟,痛”婉儿忽然喊了一声。
“哎呀”一个男子的声音。
“啊,我的蛐蛐,你踩死了我的蛐蛐。”婉儿凶恶的盯着那个男子。
“你干嘛在后面撞我,害得我站不稳。”男子从地上爬起来埋怨道,自己藏在这里容易嘛。
“你还敢恶人先告状,你踩死了我的蛐蛐。”
“一只蛐蛐怎么了,大白天的抓蛐蛐,一看就是不务正业的大小姐。”自己最讨厌这样的女孩儿了,偏生父皇就非要给自己娶一个,据传言,这个小姐生性刁蛮无理,巨丑无比,自己都成了朋友的笑柄了,能不躲吗?
“你大白天的贼兮兮的躲在园子里干吗?”婉儿问道。
“我干嘛要告诉你,这又不是你家的园子。”男子不屑的说道。
“看你鬼头鬼脑的样子就知道,肯定是做了什么事,被人赶出来了,哈哈哈。”婉儿的嘴巴向来伶俐。
“我有没有被赶出来,管你什么事,哼,白痴女。”在自己看来这种没脑子的女孩就是讨厌。
“什么?你敢骂我白痴,你这个,无良男。”婉儿不甘示弱。
“白痴女”“无良男。”
“哼”“哼”
“本姑娘懒得理你”婉儿说道。
“哼,本公子也不想搭理你,跟你说话都觉得自己变白痴了。”这个毒舌男。
“气死我了,今天非要让你尝尝本小姐的厉害,看招。”婉儿气不过直接开打。
却没想到,这个无良男的功夫还真不赖,十几招下来,婉儿也没讨到什么便宜。倒是打打闹闹的惊动了巡逻的守卫。
“来人啊,来人啊。”守卫大喊起来。但是在婉儿秒杀的眼神下,也不敢上前帮忙,赶忙命人通知老爷。
书房。
“额,爱卿啊,朕要跟你说个事情啊。”皇上一脸歉疚的说。
“皇上,臣也有事要说。”司马学士,正是婉儿的爹爹也是一脸的不好意思。
“那爱卿先说。”皇上很客气。
“额不不不,皇上您先说。”司马学士擦了擦汗。
“额,靖烨,额,那个,不见了,不过你放心朕一定尽快把他找回来。”看见司马学士吃惊的眼神,皇上马上保证道。
“额,皇上,臣那不女儿,也,也不见了。”司马学士无奈的说。
“老爷,老爷。”林福跑进来说“七小姐在后花园跟一个刺客打起来了。”
“什么?赶快去看看。”
等皇上、司马学士到了打斗的现场,两个人都傻了眼。一个小姐飞檐走壁的,打斗之下头发也乱了,钗子也歪了,衣服更是脏兮兮。
另一个也好不到哪里去,衣服上也是脏脏的,脸上看样子中了拳,红肿着。
“来人,还不把他们拿下。”皇上下令。
“额,皇上,请皇上饶命啊,那个不是刺客,正是臣那不女儿。”司马学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了。”
“什么?来人,赶快把他们分开,别打了。”皇上有种脑充血的感觉。
被分开的两个人都一脸不甘心的看着对方。
“你个臭丫头,你大胆,你敢跟皇子动手。”司马学士赶紧训斥让自己头痛到不行的女儿。
“小姐?”“皇子。”那不就是…
“咳咳,今天就是要给你们相亲。”皇上清了清嗓子,“看来你们两个已经很熟了。”看来这次又没戏了。
“谁跟她,他,熟。”一对小儿女异口同声的说。
“哎哟哟,这默契。”皇上故意的说道。
“谁跟他,她,默契。”两个人又齐齐的说道。
“婉儿,快给皇子赔罪。”司马学士看着这个让自己头痛的儿子说。
“好~”司马婉儿一脸的不情愿,“是我不好。”
“你?父皇你看他。”这分明就是在指责自己,哪里是道歉。
“好了,你也打他了,扯平了,司马爱卿,今儿先这样吧,其他的我们改日再谈。”皇上不想更多的人看见这么狼狈样子。
“哼!”“哼!”谁都不甘示弱。
“婉儿啊,你以后不能这样,哪家的男子愿意娶一个上墙爬屋的媳妇儿。”没办法,婉儿的母亲去世早,管教婉儿的责任就要自己来。
“那就不嫁了。”
“胡说,难道爹爹养你一辈子啊。”
“爹爹,我想陪陪你啊。”婉儿使出杀手锏,撒娇。
“哎呀,爹的小婉儿就是招人疼,不过爹也该让你嫁人了,看看人家的女子都是这个年纪嫁人的。”司马老爷一脸凝重,像是做了一个很大的决定。
人生若翩鸿,一晃就过了,婉儿如今是太后,那是一起打打闹闹的靖烨如今也是壮士暮年。站在彼此的面前,回想着当时的情景,一步错,步步错,如果靖烨当时选择接受,那么一对小儿女一定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那是多么美妙的一件事啊,可是偏偏,为了权力,靖烨为了逃避皇位,就那么轻易的将婉儿让给了太子,不过是为了逃避,婉儿像个玩具一样,一个木偶嫁给了太子,顺理成章的成为了皇后,再然后,为了保命不得不阴险,为了保命不得不借鸡生蛋,为了什么呢,怪的了谁呢?太后恨靖烨是真恨的,如果当时如果……
那么婉儿就会是另一个婉儿,不似今日这般无奈和苦楚,曾经的青杏梅子小,如今的剑拔弩张。
“靖烨,哀家问你一句话,你曾经跟哀家的青梅竹马可否是真的?”太后颤颤巍巍的问道。
“婉儿,曾经我真的想跟你厮守终身,但皇位太重,我,是我的懦弱改变了你的一生,你恨我是应该的,可是后来的事情,真的并非我本意,我不知道福晋会出现,我不知道她为了我可以做那样的付出,她用命换了我的命,我只能用一生还她。皇嫂从来不曾想着要与你争宠夺权,她曾经说过,她希望她的儿子将来寻一寻常女子,厮守一生,不要像她与皇兄有诸多的无奈。”靖烨娓娓道来。
“哀家从来没有怨过她,女子都傻,为了心爱的男子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只可惜到头来,这男子的心不过是一时的兴起,她也是个苦命的女子,一时也没有完全得到过所爱男子,哀家对付她,她不过是做了先皇的替死鬼。哀家要让先皇活着痛苦,那样比死了更痛苦,我知道,一旦付了她的性命,先皇便会日思夜想,任谁也不能与一个死人争夺感情,我从那时就知道我与先皇情分已尽。”太后说着,眼泪悄然落下。
谁家女子愿意如此,从此与夫婿真心永相隔,再不能拥有,甚至几乎废后,但是爱之深,恨之切,靖烨如此,皇上亦如此,曾经天真烂漫的人,被形势逼迫为如此的工于心计。
“靖烨,你不过就是想要信物,这些年过去了,哀家不想纠缠了,你要的东西,拿去吧,哀家这些年让你们阴阳分离,也算是扯平了。”太后将靖烨与先皇的信物还给了靖烨,转身离去,带着几点泪光,谁都非草木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