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
紫金熏炉传出袅袅青烟,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幽香。冰凉的地板上,欧阳燕妮正跪其上。身着单薄的睡衣,似是受不住那自地板传来的丝丝寒意,亦或是仍未从方才的刺杀事件中醒来。正不停地微微颤动着,嘴唇青紫,惶恐地望着这房里的每一个人。
檀香木做的雕纹书桌后面,皇帝耶律卓君正襟危坐,满脸的煞气。此时的他,定是不高兴的吧。皇后沈静妍坐于皇帝耶律卓君身旁,看了一眼满脸写着很生气的皇帝,她在想耶律卓君的气,到底气的什么?是因为刺客还是因为眼前的人儿?沈静妍环视了一下,南宫楚楚与上官飞燕分坐两旁,都在望着正中跪着的欧阳燕妮,表情不一。
耶律卓君端起桌上的茶杯,细细品了一口,看也不看地上跪着的人儿。缓缓的问道:“朕,需要一个解释。朕想知道那名刺客到底与你有何关系?”
欧阳燕妮慌张的抬起头,大声的呼喊:“皇上,真的不关臣妾的事啊,臣妾根本不认识那个刺客啊,皇上……”
沈静妍缓缓站起,走至欧阳燕妮身前问道:“你说与你无关,那刺客为何将你带来?你本该呆在冷宫,为何会和刺客一起出现在御花园呢?你又作何解释?”
欧阳燕妮哭着说:“皇上,臣妾本在宫中花园中散步,行至一片花圃拐角时,突然窜出一道人影,将臣妾的丫鬟打晕了。臣妾本想逃跑,奈何刺客以剑相逼,让臣妾跟着他走。臣妾害怕,便随着他走了。臣妾真的不认识那个刺客啊皇上……”
耶律卓君望着跪在地上的欧阳燕妮,此时的她满头虚汗,凌乱的发丝黏在两鬓,嘴唇因过度的害怕和寒冷而变得青紫。下巴不住的抖动着,眼泪顺着脸颊滚落而下。显得楚楚可怜,端是令人心疼。连平时冷血的他也不禁起了恻隐之心。曾经美丽娇惯的大将军女儿落得如今境地,任谁都会感叹。其实他也是清楚的,欧阳燕妮虽然平时骄横跋扈了点,却也只是大小姐脾气。本性还是不错的,只是被人利用罢了。因为如果刺客是她所派,又何必傻得把自己抬出来呢?这必定是有人故意为之,以扰乱线索。
耶律卓君又想起了以前和欧阳燕妮一起的日子,毕竟她是真的喜欢自己的。一日夫妻百日恩,他耶律卓君也不是薄情之人。解下外袍,慢慢走至欧阳燕妮身畔,蹲下身将长袍覆于她身上。扶起欧阳燕妮的肩膀,耶律卓君柔声问道:“冷吗?”
欧阳燕妮不解他为何如此,睁着一双困惑的大眼,先是点了点头,后又觉得不妥,又摇了摇头。傻傻地样子着实把耶律卓君逗乐了。
沈静妍一直在旁边看着皇上的举动没有出声,因她也在困惑,究竟耶律卓君是怎么想的,她着实猜不透。或许是还对欧阳燕妮留有旧情,亦或是在自己面前做做样子……
耶律卓君用手轻轻抬起欧阳燕妮的下巴,看着她惶恐的眼神,仿佛受惊的小兽。“可否答应朕,以后再也不要做伤害别人的是了?”
欧阳燕妮头摇如铃,颤声道:“不会了,臣妾再也不敢了。皇上,臣妾再也不敢了……”
“好,那朕就姑且再给你一次机会,倘若再让朕知道你存有祸心,朕必不轻饶与你!”
沈静妍惊讶地看着皇上,她知道,耶律卓君的意思是打算放了欧阳燕妮了。果不其然,随后,耶律卓君对门前的曹公公说道:“传朕口谕,今,朕特赦欧阳燕妮之过,免其冷宫之罚,暂封答应。”
欧阳燕妮惊喜的看着皇帝耶律卓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皇上竟然原谅了她。愣了一会之后,赶忙重重地向皇帝叩头,:“谢皇上!谢皇上!”
上官飞燕惊讶莫明,暗暗在想,难道皇上对欧阳燕妮仍存有旧情?心中不禁愤懑。虽脸上表现的仍是平平淡淡,但是嘴角勾起的弧度,还是被细心地沈静妍看到了。不禁想到了侍女晴天为救小主南宫楚楚而奋身扑向刺客的事,再细想到上次上官飞燕扑向环儿和柳答应,致使环儿误手杀了柳答应的情节,不禁产生了怀疑。却又想不明白,凭着她与上官飞燕的友谊,她不愿猜测是上官飞燕所为。觉得单纯的上官飞燕不会是幕后的黑手,一定是自己多心了。转而面向了皇帝耶律卓君。
“皇上,臣妾身为皇后,后宫之事当由臣妾来管,赦免欧阳燕妮与否,是否应该与臣妾商量一下呢?皇上擅自做主,那这后宫还要皇后作甚?我还有存在的意义吗?”沈静妍生气地望着皇上耶律卓君。
耶律卓君微微一笑,看着生气的沈静妍因生气而撅起的嘴角,竟觉得她很是很可爱的呢。“既然如此,那朕现在问你,朕想赦免欧阳燕妮之罪,不知皇后意下如何?”
“不可,欧阳燕妮包藏祸心,在香囊中藏有藏红花,还刻意接近臣妾,欲以此药致使皇上的骨肉夭折。其心狠毒,怎可轻易放过?”沈静妍手指着欧阳燕妮,颤抖的说道。
耶律卓君微微一笑,:“可是朕方才已经下了口谕,赦免了欧阳燕妮,你也知道,朕身为一国之君,说的每一句都是金口玉言,不能悔改,望皇后体谅。”
沈静妍气得发抖,“你……哼!”
她知道,耶律卓君根本没有商量的意思,他是在耍无赖。
“好了,此事就这么说定了,来人,将欧阳燕妮送去沐浴,好生照顾。”
上官飞燕心中不平,喊道:“皇上,不可啊,欧阳燕妮深不可赦,怎么能轻易饶恕?”
耶律卓君忽而转身对着上官飞燕慢慢说道:“爱妃没有听见朕方才的话吗?朕圣旨已下,你想让朕反悔吗?”
虽是慢慢说出,却有着坚定不移的语气,带着十分的威严。上官飞燕知道,皇上是真的生气了。“臣妾不敢。”
耶律卓君扫视了众人一眼,大声说道:“朕意已决,任何人不要再有异议。朕有些倦了,想休息一会,你们都下去吧。”
沈静妍还想再说些什么,只是到嘴的话,有被皇上瞪了回去。此事只好作罢,:“南宫妹妹、上官妹妹,我们回去吧,让皇上好好休息吧。”
侍女扶着欧阳燕妮走出御书房,上官飞燕冷眼而视,对着她的背影说道:“这次算你好运,希望你以后好自为之,再有什么花花肠子,定不轻饶与你!哼!”
沈静妍拉了拉上官飞燕:“好了飞燕妹妹,不要再说了,相信她不会再犯了,是不是啊?欧阳燕妮?”
欧阳燕妮连连点头,赶紧回答:“是的是的,燕妮不会再有下次了。”慌张的神情,早已没有了昔日的神气。
这深似渊海的皇宫大院还真是能改变人啊,能把纯洁淡薄的人变得处处心机,心狠手辣;异能将骄横跋扈的性子改变的如同笼中的白兔。
沈静妍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变了没有,她不知道在这深宫中,那份淡泊还能保留几日。他还记得那个梦,坐倚南山,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弹一曲清琴,品一口香茗,等夕阳隐去,百鸟归巢。只是这梦似乎离自己越来越远,朦胧而不可见了。
……
宰相府。
宰相沈岚得知自己女儿沈静妍受到伤害的事,心急如焚,奈何大内皇宫不是等闲之地,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进去的。而且最近欧阳震那边有点异动,皇上命他秘密监视,一时也走不开。
想来想去,越想越心急。沈母陈可芸看着沈岚在书房走来走去的也不是办法。就说:“岚,你再心急也不是办法啊,我听说妍儿的孩子还是保住了,现在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不如让杨御医去宫中再去看看妍儿,为妍儿仔细检查一番。杨御医医术了得,一定会保妍儿五十的。”
沈岚仔细想了想,也罢,自己再急也无用。既然自己脱不开身,那便先让杨御医去看看妍儿。
“来人,去请杨御医。”
不久,杨御医赶来。
“下官杨-见过宰相大人,不知宰相大人宣召下官有何事?”
“杨御医快请起。”遂双手扶起杨御医。
“此次请杨御医前来是有事相求于杨御医啊。”
杨御医听了宰相大人的话,赶忙回复:“宰相大人言重了,有事您尽管吩咐便是,杨某定万死不辞,下官怎能消受得起您的‘请’字啊。”
“杨御医医术高明,举世无双,此次只想让杨御医进宫,为我妍儿仔细诊治一番。”
“请宰相大人宽心,上次在宫中下官已经为皇后娘娘自己检查过了,皇后娘娘并无大碍。只是微量的藏红花,幸亏及时发现。”
沈母陈可芸自房外走进,将一个密封食盒交予杨御医说:“这是我做的扬州甜点,妍儿在家时最爱吃我做的扬州甜点。还望杨御医替我捎带去。可芸在此先行谢过杨御医了。”
杨御医施礼道:“宰相夫人,下官定完成您的命令,请您放心。”
陈可芸微笑点头。
“那下官这就进宫,下官告辞。”
皇宫御花园内。沈静妍正与南宫楚楚、上官飞燕一起赏花。
沈静妍在中,两人分列两旁。
“听说姐姐琴棋书画,样样皆精,今日趁着这好风光,何不给妹妹们留一手呢?”上官飞燕嬉笑道。
“呵呵,妹妹谬赞了,只是略懂而已。”
“姐姐莫要谦虚,今日飞燕定要见识下姐姐才华。姐姐的琴音如仙弦撩耳,自是绝妙,今日就不让姐姐弹琴了,就赋首诗如何?”
沈静妍看着这满园花色,竟真的有些感觉,便答应了。环视了一圈慢慢思量了一会抬头便道:“鸟啼云崖笑,语破长林萧。花映天隙晓,香飘落蝶瑶。”
听罢,几女细细品味。上官飞燕拉着沈静妍的云袖说:“姐姐果然是个才女啊,呵呵,真是令飞燕羡慕呢。”
忽而,一名小太监过来传话。
“启禀皇后娘娘,杨御医有事求见。”
沈静妍不禁纳闷,杨御医能有何事见自己呢?刚想让小太监把杨御医传来,谁知上官飞燕急忙拦住。“杨御医能有何事,无非就是要为娘娘检查身子罢了。姐姐的身子早已好多了,今日好不容易有个好心情出来赏花,怎能让这些小事叨扰?不如让杨御医改日再来吧。”
沈静妍想想也是,便没多想。“告诉杨御医,本宫正与几位娘娘赏花,不便召见杨御医,望杨御医见谅。改日再请杨御医为本宫诊治吧。退下吧”
“奴才告退。”小太监慢慢退走了。
“姐姐,我们继续吧。”上官飞燕说道。
过了一会,小太监有过来了,手里提着一个食盒。
“启禀皇后娘娘,杨御医让奴才把这个交予皇后娘娘,说是皇后娘娘您母亲亲手做的糕点。”
沈静妍听闻至此,忙快步走近,亲手接下食盒迫不及待的打开。里面赫然便是自己最爱吃的扬州糕点。眼睛竟不自觉的湿润了。想想自己入宫时日已然不短,却不曾回家中探望过父母一次。心中不禁有些酸楚。伸手轻轻取出一块糕点,慢咬一口。当那熟悉的味道再次尝见,恍如隔世。想起这些日的种种,竟不禁留些了泪水。自己的委屈、思念、伤痛,都在此时得到释放。
转身看见上官飞燕和南宫楚楚还在看着自己,慌忙擦去泪水,调整了一下情绪。“上官妹妹、楚楚妹妹,这是我娘差人送来的扬州糕点,一起尝尝如何?”
上官飞燕为解沈静妍尴尬,忙说:“快让妹妹尝尝,我最喜欢扬州糕点啦,呵呵”
“南宫妹妹也来尝尝啊,快来啊,我娘做的糕点可好吃了呢。小时候最喜欢吃的就是年那个做的糕点呢。呵呵”
南宫楚楚拿起一块轻放入口,慢慢咀嚼。:“嗯,真的很好吃呢,甜而不腻,沈老夫人真是糕点总是啊,呵呵”
品尝完糕点后,几人一起赏花去了。
是夜,月光铺地,微风拂面,细柳轻舞。沈静妍遣退左右侍女太监,言称自己一个人走走,不想让人打扰。晓月当空,石栏边步,不知不觉间已行至湖心亭下。望着石桌上的清琴,不禁想起了儿时母亲月下授琴的场景。又想起了娘亲教授自己的第一曲琴曲《竹篱月》。
行至琴前,素手抚上琴弦,轻轻一点,一个音符便已跳出,似那静湖深处皱起的波纹,慢慢散去。夜幕仿佛都被破开了一角。轻身坐下,双手着琴,轻拨慢转,时而快时而慢。指似游龙,蜿蜒流转。时而又如那蜻蜓点水,滴滴贯耳。一曲《竹篱月》,几多离别苦,连那夜风都被感动了,竟扶不动了柳丝。一尾红鲤,忽而破水而出,似是想要离那琴音的源头更近些,转瞬便又落下了水中。一圈圈涟漪,似那天音乐谱,默默展开。琴音飘荡,思绪暗飞,弹着弹着,便把泪水引了出来,本就幽怨的曲子,再被这伤心的人儿弹出,更变得令人心碎了。
沈静妍默默地弹着,泪水顺着素白的容颜滚落而下,划过脸颊,自嘴角坠下,砸在了琴弦之上,乱了伤曲。终于,沈静妍弹不下去了,俯身趴在琴上大声的哭了出来,把所有的委屈、思念,都融在泪水里留了出来。
忽而,一只大手抚上肩头。“妍儿,这是怎么了?哭成这般摸样?”
沈静妍自知是皇帝耶律卓君,连头也不抬,只顾哭自己的。肩膀因哭泣而不时地颤抖着。
“是想家了吗?好了,不要哭了。”
耶律卓君无论怎么说,沈静妍就是不予理睬,只顾着哭,似是有着天大的委屈,哭得梨花带雨般。耶律卓君被她哭得心疼不已,却也无计可施。伸出双手强行将沈静妍抱入怀中,仅仅环住。“好了,不要哭了”。沈静妍挣扎了几下,奈何力气比不上他,便放弃了,任由他抱着了。
“是不是想家了啊?呵呵,都是朕的错。妍儿进宫多时,还未曾回家一次。有些想家也是难免的,呵呵。朕允你回家省亲便是,不要哭了可好?你再哭,朕的心就要碎了呢”
沈静妍听闻至此,忙说:“皇上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君无戏言啊。呵呵”
沈静妍知道自己能回家省亲,遂止住了哭声。抬起头,擦了擦眼泪。“那我明日就回家。”
耶律卓君苦笑。“你就这么想早逃离朕吗?一天也不想呆在朕的身边吗?”
沈静妍辩解:“不是的,臣妾思念娘亲,想早日回去探望。”
“好吧,依你就是,不要不许太久,朕会想念你的,听到没?”
沈静妍调皮的说道:“那你慢慢想吧,谁管你啊,你不是还有上官妹妹和南宫妹妹陪你吗,对了,你又将欧阳燕妮封为答应,免其冷宫之刑,是何居心啊?是不是旧情未了?”
耶律卓君辩解:“一日夫妻百日恩,朕怎忍心见到自己的女人如此可怜?况且你希望朕是薄情之人吗?”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花花肠子,我懒得管你。我回去休息了,明日还要回家探望双亲。”
“哎,妍儿,方才你哭泣的时候吧朕的衣服都哭湿了,你要负责把它弄干的,不如今晚朕去你宫中如何?”耶律卓君一脸贱笑。
“哼!让你的欧阳燕妮给你捂干吧,我回去叾。”说完便疾步离去。
耶律卓君一脸苦笑,望了一眼沈静妍离去的背影,转身向御书房的方向走去。哎,本百忙中抽出点时间看望一下沈静妍,却碰了一鼻子灰,奈何,奈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