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0元的抚养费
心理小侦探柯冬和牛小虎的心情同样美好,爽!“小心眼心理侦探社”一炮打响,虽然因为涉及木小石的隐私,不能大肆宣传、公开庆祝,但是看到木小石一身轻松、一脸灿烂的时候,心里也美得开了花!
被他们排除在外的女生简洁和初晴,顾不得嫉妒他们的成功,也没有时间来分享他们的快乐。因为,木小石纠结的这几天里,简洁也老纠结了。
冲突来自于唠唠叨叨的妈妈。
“你那个该死的爹!”简洁妈妈的“血泪史”唠叨往往是从这一句开始的,唉——每次听到这句话,简洁就恍惚看见了老爸拎着一个大塑料袋子,离去的那个背影,如果妈妈是个有魔法的巫婆,那么她的诅咒,可以让自己叫做“爸爸”的这个人死去N次了。可惜她没有魔法,她只是一个普通得有些庸俗的中年女人,庸俗到只看到自己的委屈和怨恨,却看不到女儿的无望。
不过,这已经算不错了,简洁跳楼事件唤醒了她一部分的母性,至少她可以给简洁一个家。唉——简洁再次叹一口气,她真的不知道是该感激自己的母亲,心疼自己的妈妈,还是该仇恨眼前这个女人?有时候甚至有些心疼自己的爸爸,和这样一个从不会顾及别人感受的女人生活在一起,该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呢?
为什么两个人就不可以互退一步,各自做点改变呢?每个人迈出改变自己的一小步,婚姻质量就会提升一大步,这是李文老师摸着简洁的头时的喃喃自语,简洁记下了,意思也许不是太懂,但是其中对自己父母的失望和对自己的怜惜,还有李文老师手掌留在她头发上的温度,让她把这句话深深地刻在了脑海里。李文老师还告诉自己:“爸爸妈妈离婚了,是在解决他们之间的问题,并不妨碍你依然是一个可爱的女孩。”想一想,李文老师还说什么啦?
让自己去想李文老师的话,是简洁应对妈妈唠叨的一个妙招,曾经屡试不爽。老妈这边唠叨得唾沫星子乱飞,义愤填膺,杀气腾腾,而简洁却能够气定神闲地坐在写字台前,手里揉捏着点什么东西,看似在听妈妈的话,实际上思绪却早已经飞到了和李文老师在一起的时空里,一直到妈妈唠叨得腮帮子累到不会动弹,才作罢。妈妈走出去做饭或者收拾家务,简洁就默默地双掌合十,感谢老天爷在自己最绝望的时候,送了一位李文老师给自己。
可是,这次李文老师的话也无法屏蔽妈妈的声音了,她尖利的嗓音划破空气,划破简洁设置在身体周围的屏蔽电波,硬硬地钻进她的耳朵。“不行,不能让这个该死的占了便宜,简洁,这个星期六,你跟妈一块去找他,要你的抚养费。他妈的,缩头乌龟样的一家人,把闺女甩给我就不管了,没门!乖乖地把抚养费给了没啥说的,要是不给,咱们娘俩去告他!”
简洁浑身一抖,我的天哪!告他?真的要去告吗?要怎么告?打官司是怎么一回事?简洁一点也不清楚,她也不想弄清楚。简洁脑子里嗡嗡乱叫,像是无数架飞机从四面八方横冲直撞飞过来一样,她有些迷迷糊糊,老妈说完这最后决定,终于走出去了。
李文老师不是说过离婚是他们俩的事儿嘛,可是为什么非要拖上我,你们俩个过不好就算了,干嘛要搭上我?我不要抚养费行不行?不行!简洁都能想象的出老妈斩钉截铁咬牙切齿说出这两个字的扭曲面孔。简洁恨不得自己马上就长大,长大到可以挣钱养活自己,逃离这个家。
可怕的星期六终于来到了,简洁被妈妈扯着,登上了汽车,离婚后的爸爸已经搬离了这座城市,到另外一座城市开始新的生活。虽然相隔不远,但是只是在奶奶去世的时候回来过,后来简洁再没有见过他,几乎都要忘记了他长的什么样子。
也不知道神通广大的老妈怎么可能打听到老爸现在工作的工厂,两个人离婚前就已经形同陌路,势如水火。离婚后,简洁父亲更是更换了手机号码,摆明了是不想和这母女俩再有什么纠葛。可是,简洁妈妈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想不掏抚养费,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儿!
终于,在车间门口,简洁的父亲简大山被娘俩堵了个正着。简洁缩到妈妈背后,看着那个自己叫做爸爸的男人,穿着一身蓝色工作服走出来,看到妈妈,脸色一僵,神色一冷,本能地想躲。可是简老妈早已经堵了上去,一阵寒意从两个人对视的目光中散发出来,简洁有些冷,不由自主地抱紧了双肩。
“你,你,你们,”简大山这才看见妈妈身后瑟缩着的简洁,“你们来这里干什么?”他扭头看了看车间里面,大概是怕闹起来被工人们看了笑话,赶紧往外走。“想跑?没门!”简老妈一个箭步窜上去,拦在前面,“留下抚养费再走!”简大山窘了起来,他的眼角余光已经瞥到车间门口已经有工人在探头探脑地看,简洁也注意到了,羞得无地自容,简直想找个老鼠洞钻进去,让自己消失地无影无踪。
还没等简洁找到老鼠洞,已经被简老妈一把揪到了前面,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简洁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老妈已经撂下她,说了句:“你的闺女给你,带着抚养费就送回来,没有抚养费你就留着养吧。”竟然甩手走了。
简洁呆呆地看着那个女人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直接傻掉了,本来应该有一声痛哭的,可是她咧了半天嘴,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是觉得喉咙好紧,胸口好闷,有一个地方拧成一个疙瘩,心脏咚咚咚地敲着急促的鼓点,想要从嗓子眼儿跳出来。
“简哥,怎么啦?”有几个工人走出车间,看看离开的中年女人,又看看这个呆呆发愣的小女孩。“没事,没事!老家的亲戚来了!你们先回去干活,我先出去一下。”说完,简大山扯起简洁往外就走。
看看走出工厂大门了,简大山一把甩脱了简洁的胳膊,恨恨地说:“你这个妈呀,真他妈的,整个一泼妇!摊上这么一女人我算是倒了八辈子霉了。”说着说着,看到简洁无辜呆滞像小鹿一般的眼神,叹了一口气,又拉起了她的手,“唉——可怜的孩子,别怪爸爸,我真的没办法带你,你看看我这里整天加班,连个星期天都没有,忙都忙死了。跟着我,你还不是一样受罪。你妈脾气再不好,怎么也是你妈呀!总不能把亲闺女扔到大街上吧。”
他摸着兜,掏出了500块钱:“洁儿呀,爸爸身上就这么多钱,我在这里刚贷款买了房子,爸的工资都还房贷了,等爸爸手头宽绰了,一定按月给你,你劝劝你妈,叫她别闹了,爸不会不管你的。”
这时候,简洁心里的鼓点终于慢下来了,小手在爸爸手里,终于也有了一点暖暖的感觉,泪水无声无息地流了下来。泪眼模糊中,她看到爸爸的眼圈也红了,简大山领着简洁,到街上吃了一碗米线,就送她上了回家的车。
“500块钱,你就拿回来呀?你那个该死的爹,500块钱也好意思给!”简老妈接过简洁递过来的500块钱,火冒三丈暴跳如雷,啪的一声,把钱摔倒茶几上,五张红红的钞票胆战心惊地哆嗦着散开了,简洁的心不规则地跳了几下。“我爸说贷款买房子了,钱都还贷款了!他说以后挣得多了,会给我的。”简洁替老爸解释道。
“你还替他说话!买房子?没钱买什么房子?女儿都养不起,还买房子?”老妈的愤怒变成了委屈,“我养着你,你倒向着他说话,我算是白养你了,你这个白眼狼!”这种情况下,简洁只好住口,掐灭了自己说话的欲望,机械地站在那里,任凭妈妈暴风骤雨般的轰炸。她很怀疑:这样两个人把自己带到世界上来的唯一目的,就是让自己成为他们吵架的内容,诅咒的对象,狂轰滥炸的目标,除了这些,自己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
唉,不知道这样的日子啥时候是个头!但是,简洁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她绝不会再想到去死,只是有时候恨不得自己从来没有被生出来过。不过,至少,她还有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李文老师。
第二天就是到李文老师那里学画画的时间。
弱不禁风的小树
“李老师!”身心俱疲的简洁一踏进李文老师的家门,老师身上散发出来的温暖气场就软化了她,仿佛就是一瞬间的变化,她忽然就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委屈和无助,眼泪夺眶而出,一头扎进老师的怀里。李文轻轻地牵带着她,走到沙发前,坐下,简洁把头靠在老师的肩头,老师揽着她的肩,简洁低低地啜泣着。
她的身体在老师怀里微微颤动着,李文全身心地感受着这个女孩儿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和缓缓流动。一会儿,简洁平静了下来,把头抬离了老师的肩头,身子也滑出老师的怀抱,有些羞涩地擦擦泪痕,抽抽鼻子,皱着眉头,有些担忧地说:“我耽误您的时间了吧?我——我——对不起呢。”李文拍拍简洁的背,她感受到这个小女孩内心的担忧:我这样哭鼻子,这样是不可爱的吧?我哭鼻子了,老师会不会因为这个就不再爱我了?原来,在和同学们的相处中,简洁是用野蛮来掩饰自己的自卑,用野蛮来满足自己的被关注需求;而现在,在李文老师面前,老师用温暖和爱瓦解了简洁的野蛮外壳,但是简洁又给自己穿上了可爱懂事的铠甲,她认为只有这样,她才可以留住李文老师的爱,老师对她愈好,她就越愿意把自己最可爱的一面表现给老师看,也顾不得自己这样做会很累很累。李文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好乖好累的孩子,几乎可以肯定这几天发生了于她而言很重要的事儿,李文摇摇头,避免先入为主的主观臆断,全身心投入到对这个孩子的陪伴中。
“我们来画画吧!”李文的声音低柔如舒伯特的《小夜曲》,又如一阵轻柔的风,缓缓吹拂过简洁的心海,驱走阴霾,淡蓝色的月光一泻而下。
简洁有点纳闷地看了看老师,老师的语音给她一种异样的感觉,一向很阳光慈祥的老师,今天变得有些……好像是有些忧郁了,只是这淡蓝色的忧郁竟然和自己很合拍,她仿佛看到了一滴淡蓝色的水珠,义无反顾地面带微笑跳入淡蓝色的大海,随着大海波浪的涌动而微微颤动。那淡蓝色的大海就是老师,而那颗淡蓝色的水珠就是自己。
她们竟然拥有了同样的频率,她拿起了画笔。
A4纸横放,左上角起笔,稍微向下,飕飕的几笔,笔触生硬爽利。
笔端挟着风——强劲的风呼啸而来。
几滴水珠在纸的正上方滴落,有一些微微的偏斜,很无奈但是很凶狠的样子。
是雨吗?狂风夹杂着雨点砸下来,狠狠地砸下来。
在纸的正中央,从下部起笔,划出一道斜线,向右边倾斜。
李文不由得歪了身子,肩膀的肌肉也骤然紧了起来,简洁的身子也有些僵,眼神被纸上的几点水珠染得雾气迷蒙。
斜线被继续涂抹,大概已经可以看得出是一棵树干的模样了,几道细小的柔软的线条继续添加在那棵树上,一律向着右边摆去。
不堪风雨的一棵小树,在狂风中弯下柔弱的头,让狂风从它的头顶肆虐而过,任雨滴砸到它的脸颊,滴落尘埃。
一些叶子,细细地勾画了,出现在枝条上,有几片叶柄处似断非断,似连非连,叶子在枝条上摇摇欲坠,甚至有一片叶子已经落在了地上,还有一片在风中飘零,辗转无依……
简洁捏着笔,看着眼前风雨中的小树,默不作声,任眼中的雾气渐浓。李文也不做声,静静地,把自己的身体松松地扔在沙发里,只是听凭着一颗心去靠近那棵树,走入风雨飘摇中——
好久,简洁扔下笔,仿佛被“啪嗒”的声音吓醒了一样,抬起眼看李文老师。“老师,老师——”她的声音哽咽了起来,仿佛接下来的话很难启齿似的,“我——我——”她继续犹疑,在李文悲悯的眼神里犹疑,终于说出了口,“我还是想哭——”
“亲爱的——”李文鼻子一酸,再次把简洁揽入怀中,她没有多余的语言,但是一种温柔接纳的气场却弥漫在了空气中,被简洁接收到了。
“哇——”短暂的沉默之后,惊天动地的哭声再次响起,被堤坝硬生生阻挡住的流动的大河终于决堤了,心的堤坝在接纳的目光的揉捏下,竟然可以如绿豆糕一样,不堪一击,瞬间就瘫软成了粉末。简洁能感觉到那一摊软绵绵,软绵绵的,泪水泄洪一般,就这么涌出来了,好猛,好猛!
哭声好响!好响!
就像那呼啸着穿过丛林的风,摧枯拉朽般地想要毁灭所到之处的万物,树叶被吹得漫天飞卷,树枝咔嚓咔嚓被折断,连粗壮的树干都摇摇欲坠;又像那从天穹中瓢泼而下的大雨,肆无忌惮地冲刷着它认为肮脏邋遢的世界,垃圾被冲进了大海,小船被颠簸得东摇西摆,几乎要翻到河里去,雨水疯狂地到处游荡,大有要淹没良田,冲垮房屋之势。
哭声不止携带着疯狂,疯狂只是哭号的第一乐章,疯狂走过之后,以痛苦为主题的第二乐章就开始了。狂风的怒吼减弱,开始呻吟低回;洪水从悬崖一泻而下之后,流速减缓,遇到了乱石堆,遇到了浅滩,艰难地扭曲着身子爬行。哭声急促,简直要喘不上气来一样,李文把温暖的手掌放在简洁的后背,那里仿佛抽动着一只惊惶的小鹿,想要跳出围栏,却又迟迟疑疑。那手掌一动不动,传递着温柔和接纳,小鹿踢蹬着四条腿,试着慢慢迈出矮矮的围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