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一看见风清阳的状态,慕容辰宇就已经知道这个结果,上一次他中毒濒临死亡的感受仍萦绕在心间,此种毒药无药可解,眼看着明天就是与风国约定的大婚之日,此时唯一可以避免这场未知的灾祸的方法,只有她。
犹记得刚刚从那处离开时,他直觉地说了一句“待会再来”,原也以为该是没有时间早早地过去了,想必这里的事情得处理到深夜,毕竟是风国公主,就算不是真的担心,这种时候做点样子也是必须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结果。
风清阳没有武功傍身,慕容辰宇心知她随时都可能没命,自己明明应该尽快赶过去,至少还能多一些说服她的时间,可是他却始终没有办法控制自己沉重的双腿。
这次伊婉居的宫女都整整齐齐地守在自己的位置上,看见慕容辰宇去而复返纷纷低身相迎,他没理她们,径直往内屋走去。
因为宫女的声音,内屋里的唐一一和君夕颜自然已经知晓他的到来,慕容辰宇走至房门口时,君夕颜便笑嘻嘻地迎了出来,两人错身时她停步小声地对慕容辰宇道:“我就知道尊上说了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一一她等着你呢,虽然脸还是有点臭,但是她心里其实很高兴你可以过来,有什么话好好说啊!”
听了她的话,慕容辰宇不自觉地咬紧了牙根,心里自嘲地想,是呀,我是回来了,可却是为了别的女人。
内屋的床上,昏黄的烛光闪闪烁烁,唐一一正别扭地朝内躺着,慕容辰宇轻轻走至她的床前,站住,久久不语。
侧躺着的唐一一自然没有睡着,原以为慕容辰宇真的回来见自己,势必是有话想说的,可等了一会他却似没有开口的迹象。
屋里的沉默里唐一一嗅到一股异样的情绪,扭动身体正待转过来问他,他却突然开口了。
他道:“就这么躺着不要转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唐一一停下动作,保持原先的姿势一动不动,算是默许。
时间紧迫,慕容辰宇不再容许自己拖延下去,直接道:“清阳遇刺中了毒,此毒无药可解。”
经历过那段神奇的起死回生的往事,唐一一几乎是瞬间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清阳公主不能死,现在只有自己的血才可以救她。
下决定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因为唐一一知道那人必须得救,既然只有自己可以救,那便救吧。于是她按照原先的动作转过了身,静静地看着站在床前的慕容辰宇,微笑着说:“你带我过去吧。”
慕容辰宇看着她的眼睛,神色间透出一股凄凉,低声道:“对不起……”
唐一一保持着脸上已经开始僵硬的微笑,抢过话头,道:“我明白,赶紧过去吧,救人要紧。”
慕容辰宇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上前一步将她抱进怀里,不再多言直接夺门而出,出门的同时运足内力,直往储秀宫飞掠而去。
平生第二次如此飞凌于空,犹记得第一次时是一个雪夜,这一次却连月牙儿都看不清楚,夜空里是如墨的漆黑,一如此刻慕容辰宇的心情。
概是因为此时是深夜不会有人看见,概是因为唐一一想告诉慕容辰宇对他的理解,总之,这短短的一段旅程里,她暂时放任了自己,放任自己更紧地靠近他的怀里,更多地汲取他胸膛的温暖。
面对难得如此柔弱的唐一一,慕容辰宇却一丝也感觉不到开心,相对的,是满心的苦涩,他也收紧了手更紧地抱住怀里的唐一一。
彼此都默契地沉默着。
不消一会,慕容辰宇已经带着唐一一越过一重重的屋顶,来到了被来往的人群围住的储秀宫,不顾所有人投过来诧异的眼神,慕容辰宇坚定地抱着唐一一来到了风清阳的床前。
床前一番忙乱的众太医们看着去而复返的慕容辰宇先是高兴,待看清他怀里还抱着另外一个女子的时候,一个个都不由自主地露出了惊惶。
慕容辰宇不顾他们的反应,冷声道:“你们都下去吧。”
太医们虽然不解,但也不敢质疑尊上的命令,当即纷纷称是退下。
待屋里只剩下他们并霍晟三人时,慕容辰宇走过去将唐一一安置在屋里红木桌前的凳子上,转身对霍晟点了点头。
霍晟了然地低了低头,走至桌前,拿起桌上的一只茶碗,低低地叫了声:“一一主子……”
唐一一不以为意地展颜一笑,道:“没事,来吧。”说着伸出了自己的左手,摞起衣袖直至手肘。
风清阳此时的脸色已近褐紫色,霍晟知道一刻也不能再耽误,当下执手为刃,凝气而下便在唐一一的手腕上割出一道小小的伤口,紧接着便拿着茶碗置于伤口之下,血顺势流出,转眼便是一小碗,霍晟拿过太医带来的一应药品中的布条给唐一一系上止血。
端着小半碗唐一一的鲜血,霍晟没有任何犹豫将它递给了慕容辰宇:道:“主子……”毕竟风清阳即将成为他的皇后,作为下人,不太方便直接接触她。
慕容辰宇脸上露出微微的呆愣,但现状并不能容忍他做如此的犹豫,他甚至都不敢看几乎近在身前的唐一一,接过茶馆便半扶起风清阳,掰开她的口将鲜血灌了进去。
奇迹再一次发生了,只见风清阳原本脸上的褐紫开始逐渐地变浅,一分一分地恢复至她原先的白皙。
知道自己的血再次救了一条命,唐一一轻轻地叹了口气,慢慢地放下袖子,出声道:“公主没事了,送我回去吧,霍晟。”
霍晟听了便是一愣,看向慕容辰宇,而背对着唐一一的慕容辰宇只微微沉默了两秒便抬头对他点了点头,看样子也是同意唐一一的说法。
虽然不知道他们两人到底为何如此,听从命令都是霍晟的首要责任,于是他没再说什么,上前一步低身背对着唐一一,唐一一默许地伏在了他的背上,两人悄然离去。
自始至终,慕容辰宇都没有回一次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