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宇背对着唐一一,沉默半晌,说道:“我不需要这样的衷心,如果可以我宁愿现在已经死了,那样的话,你就不会再有危险。”
唐一一震惊地看着慕宇丢下这句话毅然决然离开的背影,看着房门在他手下合上,发出轻轻的一声撞击声,房间恢复到长时间的静谧中。
唐一一知道自己的眼睛湿润了,也明白这回如此的原因,这个可恶的男人,他怎么能在经历了差点死去又活过来之后,却说出这样的话,那自己差点为他赴死算什么,霍晟明明知道他醒后会是这种反应却仍旧选择救他,他都不在乎么?
什么叫他死了我就安全了,他以为他死了别人就会按照他的希望的不再盯着她吗,如果还是有人不信,执意要自己呢,他怎么办,再从棺材里跳出来救我?
天女?多可笑的称呼,这他妈的到底是个怎样的世界,怎么会有人相信这种事,还得天女者得天下,什么天下,做皇帝么?从这段时间的遭遇来看,想抓她的人大致分成两拨,一拨来自江湖,比如那些黑衣人,比如袭击他们的人,另外一拨很有可能来自朝廷,那几个拿着画像找她的很有可能就是朝廷上派下来的。至于其中又分了几部分,有几方势力就不得而知了。
“哼,谁要你保护我了,我死了说不定就能回家了。”唐一一抱着被子抬手狠狠抹掉脸上的眼泪,“谁稀罕你的保护,你先管好你自己吧,别下次出事又要用我的血救命就好!呸呸呸,我刚刚开玩笑的,天上神明都没听到啊……”
对于未发生的事,多想注定无益,至于慕宇担心的那些未知的危险,有则避之,无则乐之,得过一天算一天,还是赶紧补觉明天赶路回去吧,想到这,唐一一乖乖地又钻进了被窝睡她的美容觉去了。
慕宇的房间,此时有两人在,一坐一跪,气氛十足地凝重。
霍晟已不知在地上跪了多久,额头上已经沁出了细密的汗,脸色也是少见的苍白,看来慕宇那一脚加上他自己泅水上岸,应该让他受了点不大不小的伤。
慕宇脸色已经完全恢复正常,刚刚唐一一又完好无损地醒了过来,他的心情更好了一点,此时正悠闲地喝着店里最好的碧螺春,腾腾热气下的被子里碧螺春的叶芽在他的一吹一吸间忽上忽下,争先恐后地跳出水面“呼吸”外面的新鲜空气。
吐出刚喝进嘴里的叶子,慕宇操着淡淡的语气看着碗里跳跃的叶芽,对霍晟说道:“知错了吗?”
霍晟抬起苍白的脸看了慕宇一眼,咬了咬牙,回答道:“主子说错就是错。”
似乎看倦了茶碗里茶叶的“争斗”,取了盖子严严实实地盖住,转首对霍晟道:“我要的是你的答案。”
霍晟低头不动,声音沉沉地传过来,他道:“奴才不知。”
慕宇脸色愈冷,手却轻轻地抚上温热的茶碗,慢慢地道:“不知,好个不知,没想到我亲手教出来的人居然记不得我的话,那我留你何用!”“何用”二字出口他手中轻握的茶碗应声而出,直直地往霍晟的面门上砸去,而霍晟更是动也不动硬生生地接下了他的愤怒,一碗热气腾腾的茶水和整个茶碗一丝不差地砸在他的脑门上,顿时鲜血混着绿色的茶水流满了他一整张的脸,血水茶水之下他的脸也变得微红肿胀,被茶水烫的。
霍晟在慕宇的面前从来没有脾气,即使被他伤至如此,他仍旧不卑不亢亦不怒,甚至还能颇为沉着地说话,他道:“主子的话我不能不听,可是……”
慕宇打断他的话,道:“既然不能不听,为何还有可是!”
霍晟终于抬头看他,眼里神色复杂,声音也变得有点不稳,他道:“我听主子的话,可是前提是主子还在,这是我当初答应好了的。”
慕宇不为所动地道:“你答应过在我生前听命于我,你告诉我,当时是什么情况?”
霍晟咬了咬牙,道:“主子毒发即将……”
慕宇又抢过他的话头,道:“所以我当时还没死,怎么冷血杀手也有情了?”
霍晟突然睁大眼睛,久久不语。
没错,这个常年穿着一身黑衣,除却特殊情况从不离慕宇身边两百米的霍晟,在他们相遇前他只是个不知世事的冷血杀手,一次奉命刺杀慕宇的行动中被他所擒,后又被迫欠下他的不杀之恩,杀手向来重诺,既然欠了恩就必须得还,而慕宇提出的偿还方法就是让他做他的护卫,在他有生之年听命于他,除非其中一人离世,否则誓言不止,于是他便成了最称职的护卫,他出门也喜欢带着他,甚至在慕宇的刻意培养下他的情商也有所提高,只是他们都以为维系他们之间关系的就是那连协议都没有的约定,只是不知从哪天开始他们之间已经有了这种不舍,不舍他死,不舍违誓。
霍晟道:“是,我不想主子死。”
慕宇闭上眼一声叹息:“如此一一从此都不会再有安逸的生活,我如何能放得下她……”
霍晟突然对他磕下头去,诚恳地道:“我会保护一一小姐。”
慕宇欣慰的勾起嘴角,想来这是他早就想好的结果,他道:“好,我也有此意,过两天我得回一趟京都,你留下来保护一一。”
“……是。”霍晟大概也想到了这种可能,但仍旧低头许下了对他的誓言,这简单的一个“是”里还有单纯的即使以身赴死也得保全唐一一的安全之意。
此时他们已在金陵地界,明天不过午时唐一一就会和独孤青岩他们会合,他们重逢的场面会是如何呢,他大概无法见到了,此去京都路途遥远,况且那里还有无尽的事等着他,他必须提前动身,至于何时返回,他却不知。
慕宇手里握着一只纤细笔直的白玉发簪,正是这只发簪划破了她的脖子,救了他的性命,他趁她昏迷的时候将它取了来,权当给自己留个念想,就像她一直在身边一样。
他抚摸着发簪上简单的玉兰纹饰,喃喃自语:“一一,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