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院子里清晰地瓷碗破碎声,唐一一和君夕颜无声地交换了一个了然的眼神,知道她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两人互相比了一个“V”的手势。
为了保证计划的成功实施,笑闹过后,两人还在屋里留下了明显的“罪证”,小怜“洗”完碗回屋看到的就是满室的狼藉。两人已经无声无息地在床上睡着了,床上地上随便地扔着几件她们的衣服,唐一一的裙子绣鞋,君夕颜的长衫短袍,最重要的是在唐一一的手上还拽着一条长长的白色布条,小怜看到它眼睛蓦地睁大,这条东西她刚巧认得。以前唐一一扮成男人时每天都会裹上这种东西以隐藏女人的特征,而自从他们离开金陵之后她已不再裹这个了,那么它是……“难道刚刚君先生说的是真的?”
小怜的床铺被设在外屋,待听见小怜离去的脚步声,床上熟睡的两人瞬间睁开眼睛,眼里哪有一丝混沌,分明清明地很。两人交换一下颜色,默契地没有开口。
君夕颜从枕头下拿出准备好的毛笔与纸,摊开写道:“现在要怎么做?”
唐一一别扭地握着毛笔凌乱地写道:“你不要动,我过去看看情况。”
君夕颜自然懂得她的意思,这种时候由她出面再自然不过,便点点头同意了,唐一一蹑手蹑脚地起身下床,慢慢地走到门边,幸好君夕颜家里的内外屋未设另外的门,刚好方便了她从内向外观望。
结果却令她很失望,小怜哪里有什么动静,唐一一一眼看过去,只见她已经在那草草铺就的铺子上沉沉而眠,哪有电视里那些内奸得到一个消息该有的兴奋模样。唐一一一面在心里赞叹“内奸”小怜的心理素质好,一面又轻轻踱回君夕颜的身边。
唐一一手执毛笔,再次在纸上写下凌乱的几个大字:“睡了,怎么办?”
君夕颜看了眼字又看了眼唐一一,拿起笔在纸上写道:“真正是人如其字啊,还能怎么办,睡觉。”继而直接丢下笔躺倒睡去,末了她还闭着眼睛将被子上的白色布条收回去握在手里。
唐一一无声而笑,收拾好毛笔纸张,将写了字的纸用墨水涂去笔迹,胡乱铺在桌子上,转身准备上床就寝,待看见床上睡得香甜的君夕颜,她硬生生地止住了脚步,略想了一想,她轻手轻脚地穿上自己的衣服,裹上厚厚的披风,又蹑手蹑脚地出了门去。
今夜的天空挂着一轮半弦月,因是彻凉的冬末,一切还未复苏,故这个夜里还是显得清冷萧条,可是它和曾经经历过的几个夜晚都有不同。
从京都离开时,那个夜晚是黑漆漆的,记得当时还是慕宇临时做的火把照亮了前路。
在金陵的第一夜,透过那扇半开的窗户,依稀记得屋外有微微的亮光,那时或许也有月亮吧,只是一个是月前一个是月底,想必两个月亮一点都不一样。
在金陵的第二夜,那晚下雪了,还记得和慕宇凌空飞跃过一个个屋顶时飘落在脸上的轻雪,第一次觉得雪不是冰凉而是可爱,一如外国童话故事里将它拟人出雪精灵一类的生物。
“每个有记忆的夜晚都有你呢,今晚我又来看月亮了,你在哪?”唐一一默默地坐在院子里的小圆凳上,看着月亮痴痴地自言自语。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月亮下面正是一枝没有叶子光秃秃的树枝,在月亮的亮丽背景下投射出黑色的挺拔身姿。
“我在这里。”突然一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传进唐一一的耳朵,唐一一神思一阵颤动,突然惊觉自己一直盯着看的树梢上多了一个人影,唐一一心下又是激动又是惊疑,坐在那里不知如何反应,是不是自己已经睡着了,这其实是自己做的一个梦,要不她怎么觉得刚刚说话的人慕宇,而这个树梢上的人影也是他呢。
“一一,我想你了。”虽然看不见树梢颤动,也看不清人影有什么变化,但唐一一直觉地就是觉得说话的就是那个人影。
她再也忍不住了,慌忙站起身想走近些,可等她站起身了却发现自己又找不着原本的那个树梢了,不得已,她只得又按照原先的姿势在同一个凳子上坐下来,人影又出现了,她着急地道:“你真的是慕宇吗?”
树梢上的人影依旧没有变化,甚至那个声音也未再次响起。
“真的是你么,还是我真的在做梦,既然已经来了,为何不现身?”唐一一一遍遍地小声念叨着,不知是说给那个人影听,还是说给自己听,“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你到底是什么人,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不告而别,为什么不回来,不是说让我等你,我在等你,你知道吗?”
无奈,那个日思夜想的人终究还是没有出现,不论唐一一如何倾诉心里的怨,就算她已经不知不觉的泪流满面,那个人依旧没有出现。
或许真的是不知不觉已经思念甚深,或许只是自己困了,抑或自己已经睡着了,刚刚只是自己做的一个梦,唐一一失神地摇头笑笑,不顾满脸的泪水,将脸埋进自己圈起的手臂,慢慢地沉入了梦乡。
夜深人静,有谁走过踩起了一片枯叶,空气中传来一声轻轻的破碎声,只是瞬间便再次陷入静谧,没有人知道刚刚那个声响从何而来因何而起。
睡梦中的唐一一只觉得自己被什么人轻轻地揽在了怀里,那个怀抱是那么得温暖宽阔,一如儿时抱着自己念书的爸爸,一如委屈时抱着自己安慰的妈妈,可是又似乎哪里不一样,她也说不清。
她只依稀地感觉到,那个人温柔地抬手抚摸了一下自己的眼睛,大概是在帮自己擦泪吧,她想,可是自己怎么哭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