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堵事件发生后,校园还是闹了一阵子。许多人在留言板和网路上抨击那些跑去法学院找仪箴的人太嚣张,又引起一阵论战。也有人埋怨仪箴造成其他人上课和休息的不便:“我们为什么要跟着一个劈腿女一起被惩罚?”
然而整个事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谢其光和赵哲鸣,这两个劈腿的受害者,居然现身去救仪箴。这个举动等于朝那些“正义人士”砸了满脸的豆花,有人开始主张这个劈腿事件根本是愿打愿挨,搞不好是在玩3P,没有讨论的必要。拜此之赐,渐渐地没人再来找仪箴麻烦了。
仪箴听从杨黛民的劝告,从头到尾保持低调,对网路和留言板上的言论完全不理睬,要是听到什么冷言冷语也是咬牙忍下,终于撑到风波平息,没人再谈论她。
事情当然不可能完全恢复原状,现在她是彻底被同学排除在外,大家都对她视而不见。幸好她之前已经度过了三年独来独往的生活,稍微调适一下还是可以适应。
只不过,当同学们呼朋引伴去唱歌看电影却没半个人想到她的时候,心中会微微泛起一丝凄凉罢了。
真正让她难受的,自然是其光和哲鸣。
看得出来他们两个都做了一番心理建设,继续若无其事地和她相处,谈话也尽量避免敏感话题。然而无论是其光还是哲鸣,两个个性完全不同的男生,眼中却罩着同样的阴影,挥之不去。
糟的是,再怎么强颜欢笑都有个限度,忍久了总会擦枪走火,说出让她措手不及的话来。就像某天,当他们走在椰林道上的时候,哲鸣问了一个问题。
“听说你们系上常常在讨论你的一号跟二号男朋友,不晓得我是几号?”
仪箴无力地说:“第一,我从没听过这种说法,第二,如果你要听别人胡言乱语,乾脆以后就不要再理我了,免得心情更糟。”
“我只是要你知道,我不喜欢被人家这样编号。”
“????我知道。”
哲鸣看她脸色黯淡,苦笑一声:“你觉得你很辛苦吗?听听我的惨状吧。那天刚好有个同社团的去法学院看到你搥我,回去就到处宣扬说我被女朋友打到淤青,结果一群人围着我逼问,我当然是拼死否认啦,居然有人叫我脱衣服证明给他们看!”
“靠!真的假的?”仪箴瞪大了眼:“结果你怎么办?”
“怎么办?我就跑给他们追啊。这到底是什么世界啊!”
仪箴愧疚极了:“这??对不起??你真的没有淤青?”
“????”哲鸣歪着头注视她,眼神很奇怪。过了一分钟他才笑了出来:“你还真的相信啊?”
“你!”仪箴这才知道上当,顿时卯起来追打他,两个人笑成一团。
然而在笑容之后,哲鸣的表情仍是让她心里一片荒凉。
这时一群人从不远处走过去,一个个斜眼看他们,满脸的不屑。仪箴认出他们是哲鸣系上的同学,她浑身不自在,转头避开他们的目光,哲鸣却将她一把抱进怀里,还一面挥手向他同学招呼。那群人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转身走开了。
仪箴小声说:“你同学对你态度好像不太好?”
“他们觉得我很没用,居然心甘情愿戴绿帽。昨天还有人骂我丢光男人的脸哩。”
她真是难受极了。他明明是受害者,为什么还要被骂?
“如果??如果你受不了了,可以随时走掉,不要紧的。那天你跑来帮我,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你根本就不用继续忍受我。”
哲鸣一挑眉:“怎么?你是想要我先闪吗?”
她急得眼圈发红:“你明知道不是这样!”
他笑了笑,又抱住了她。“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唯一正确的分手理由就是不爱了?”
“记得。”
“那你知道最差劲的分手理由是什么吗?就是别人的闲言闲语。”他正色说:“这是我的恋爱,我自己的选择,不管结果是好是坏都是我的东西,那些人凭什么来废话?要是我真的被他们讲一讲就跟你分手,那可是连后代子孙都会没脸见人的。”
“没那么夸张啦。”还后代子孙??
“当我在网路上看到有人在烙人去堵你的时候,我就下定决心,不管别人说什么,我一定要坚持自己的选择。他们只是群闲人,只顾自己廉价的正义感,随便去打扰别人的生活,骂一骂爽完就闪人,不用负半点什么责任。他们真的在乎我有没有受委屈,过得好不好吗?才怪哩!这是我的人生,我要自己负责。”
他的脸虽然憔悴,眼神却仍然清澈而坚定。仪箴怔怔地看着他,忽然感到一阵空虚。
其光也是,哲鸣也是,他们两个都非常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所以不管发生什么事,他们都能很快地做决定。即便是痛苦的抉择,他们还是能坚持到底。
反观她自己,脑子里永远乱得像一盆浆糊,老是被一时的情绪牵着走,搞得一团糟。拖了又拖,什么事解决不了。
忽然想起在漫画上读到一句话:“在某个年纪,大家都活得很笨拙。”可是不管在哪个年纪,不管何时何地,左顾右盼总是只看到她自己一个人在笨拙,别人可都清醒得很。
她这副德性,哪里分得清楚谁是“空气”,谁是“相簿”?说得实在点,她根本配不上他们两个!
第二天,她去看另一个被她折磨的人。应门时他一见到她,直觉地冒出一句:“怎么,今天轮到我吗?”
此话一出,两个人的表情都僵了一下。
“对不起,我??呃,只是开个玩笑。”
“没关系,别放在心上。”仪箴笑着安慰他。
她知道他受到很大的压力,也许他母亲又出了什么纰漏,也许工作不顺,难免控制力差了些。她也知道自己必须早点调适心情接受这种状况。然而明明知道,心中仍不能不为此难受。
她一次又一次地问自己,到底该怎么解决?
这时她注意到他脸上有伤痕,好像是指甲抓出来的。“你的脸怎么了?”
他耸肩:“唉,没什么啦。跟公司女同事吵架,很白烂。”
“公司同事居然抓伤你的脸?太过份了!”仪箴瞪大了眼:“为什么?她??纠缠你吗?”
他一脸兴趣地看着她:“原来在你心目中我行情这么好啊?既然知道,怎么还有心情跟别人在一起?”
“其光!”
“好啦好啦。”他叹了口气:“反正那女人最近刚刚跟男朋友分手,特别敏感。她听到我们的事,就气冲冲跑来问我那么烂的女朋友为什么不甩掉。有句话不是叫什么,义愤填??应??”
“义愤填膺。”
“对啦,反正她就是想伸张正义,一直叫我不要原谅劈腿的人跟第三者。我跟她解释半天说事情不是这么简单,她就是听不懂。最后我火大了就对她说:“我可不想跟你一样,整天只会摆张弃妇脸!”然后她就一巴掌挥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