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超凡晕过去之后不久,就又开始做梦了,他经常做梦,他自己也说过,他曾是个多梦的少年,而现在,他虽已不是少年,但依然多梦。
他直觉自己还在山洞中,他也一直这么认为。
只不过,那些数不清的夜明珠更加摧残了,而且会动,无数颗,散发着各色的光芒,璀璨夺目,无数条光线编织成了一条网,将他围绕在其中。
很惬意,就连空气都是那么的清新,从未感受过的清新,他感觉自己就像透明的一样,那水幕一样的光线能轻易地穿透他的身体,温柔地抚摸身体里的每一部分。
在梦里,他并不痛苦,反而很舒服,就好像睡在自家的大床上品味着一杯百年好酒一样舒服。
那四根金钉他也能感觉的到,但它们已经停止了在他体内无休止的游荡。
七彩的光芒似乎对这四根金钉很感兴趣一样,它们被紧紧地包裹在了里面,而且每一条光线还在慢慢地束紧,很温柔地束紧,就像情人手中的刀一样。
……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一缕阳光映在了张超凡的眼皮上,他醒了,睁开了眼睛,睡眼朦胧,好像个小孩。
他扭头,四下看着,高楼林立,行人三三两两急匆匆地行走在人行道上,朝阳正从两栋楼房的夹缝中挣扎着升起,血一样的红光一条条流向各处,楼房的阴影将这个熟悉的城市分割成了无数明暗不同的格局。
“我靠!有没有搞错,我怎么睡在这里了?”张超凡在嘴里郁闷道。
他的眼神是迷茫的,因为这里就是他以前生活了很长时间的城市。
“妈的,邪门儿了,肯定又喝多了,唉,酒啊,让哥如何释怀呢?”
他一面感叹着,一面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准备回家去。
可没走两步,他忽然停住了脚步,怔怔地站在了那里,血色的阳光落在他的脸上,仿佛一个石化了的雕塑。
他皱着眉头,越皱越紧,两只眼睛圆瞪,不停地转动,呼吸越来越急促,那模样就好像被门挤了脑袋。
一阵微风吹来,吹落了树上的一片叶子,黄叶,虽然整棵树看上去还是那么碧绿,但这只叶子已经半黄了,就像夹杂在黑发里的白发,虽然看不见,却确实存在。
黄叶慢慢地落下,就像失去的蝴蝶,依托着轻风,自由飘落。
正好,黄叶落下,张超凡的视线也落在了它飘落的轨迹上。
他伸手,接住了黄叶,痴痴地看着,圆瞪的眼睛慢慢眯了起来。
良久,他突然慌乱起来,慌张地用手在裤兜里掏着,掏出了他的手机。
他是要看看今天是几月几号,他看见了,手机上显示的日期跟他记忆的日期相差两个多月。
两个多月,不短的时间,可这段时间他干嘛去了,为什么他记忆中的昨天是两个月前的那天呢,也就是他和他女朋友吵架完离开住处的那天。
张超凡紧紧地捏着手机,站在初秋的街头,久久伫立,不知该如何是好……
“嗨!傻站着干嘛呢?被点穴啦?”
忽然,身后传来一声苍老而粗犷的声音。
是一位打扫街道的老大爷,他手里的扫帚正停在张超凡的脚下。
“啊?哦,不好意思哦。”张超凡回头看着老大爷顿了顿才反应过来。
他起身超前走去,依然看着手机,走了两步发现不对,又转头朝老大爷走了过来。
“大爷,问个事儿,”张超凡将手机递到大爷眼前道,“我手机好像出毛病了,您帮我看看这日期对不对?”
大爷很疑惑地瞅了他一眼,然后将信将疑地看了一眼手机屏幕。
大爷翻了个白眼,长出了一口气,然后很认真地看着张超凡道:“你大早晨的就闲着没事儿是不?怎么着,看我老了好欺负是吧,告诉你,你大爷我当年可是参加过抗美援朝战争的,信不信我用扫把抽你?还手机有毛病,你脑子有毛病吧?”
大爷是越说越激烈,到最后,他手里的大扫把已经举了起来,不停地在张超凡眼前晃悠,扫把上的灰尘落了他满头。
张超凡皱着眉头,等大爷终于晃不动了,才赔笑道:“呵呵,您说的是,对不起啊,那,那我先走了。”
“抗美援朝?这不是扯淡呢?抗美援朝能是你那岁数吗?”
没走几步,张超凡这样嘟囔着。
“嗨!小子,敢背后骂人?”老大爷举起扫把追了上去。
“我靠!这么小的声儿你都听得到!狗耳朵啊?”张超凡暗骂一句,撒腿就跑……
……
终于摆脱了难缠的大爷,张超凡再次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之中,纠结的蛋疼,头更疼。
血红的朝阳已经泛出金色,空气中的暖意也越发的浓厚,暖而不热,再加上清新的空气,少见的安静,绝对是一个美妙的早晨。
可张超凡却无心去享受这美好。
“妈的!难道我就这么不明不白的突然失忆了?天哪!你能不能不和我老开玩笑……!”
阳光里,张超凡昂首长啸,引的路人纷纷侧目。
就这样,他茫然的走在熟悉的街道上,漫无目的,脑子里竭力地搜索着,搜索着关于这段时间的一切。
可惜,无论他把眉头皱的多紧,甚至快挽成疙瘩了也没用,关于这段时间,脑子里一无所有。
或许是潜意识在作怪,他不知不觉地来到了自己以前住的地方。
抬眼看去,首先看见的是一辆汽车,凯迪拉克,气派、拉风,就停在他家的楼下,不过,肯定不是他的,他记得自己刚辞职,就算不辞职,再工作五百年也买不起一辆这样的车。
“哼!有钱了不起呀!”他暗道一句,抬步上楼。
“唉,有钱还真是了不起。”刚进入楼道,他又这样默念。
其实这并不是他的家,只是在这里租住的房子,在四层,没有防盗门。
他现在就站在门口,门是虚掩着的,他知道,他那个爱楼房胜过爱他的女朋友就在里面睡觉,她没有早起的习惯。
想起女朋友,张超凡真不想走进这道门。
可现在他这种情况,身无分文,不进去又能去哪儿呢。
他记得他上一次出这道门的时候是拿着他所有的积蓄甚至衣服,可现在却成了赤条条一人,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了呢?
“不会是被绑架然后打成失忆了吧?”张超凡念叨着,一手摸着脑袋寻找着想象中的伤口,一手推开了房门。
可当他走进房门之后,就没有心思再去思量他的失忆问题了。
屋子不大,不过有一张大床,正对着门。
很乱,到处都是乱扔的衣服,有女人的,也有男人的,有外面穿的,也有里面穿的。
床下有两双鞋,一双拖鞋,一双铮亮的皮鞋,看上去价值不菲。
张超凡的呼吸已经不由自主地急促起来,他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可他还是忍不住往床上看去。
有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陌生,女的熟悉,傲人的身材,妖娆的容颜,曾无数次出现在他梦里的修长双腿。
两人整成八字形叠放在一起,整体上就像一根从中间这段的树杈。
仿佛有一团烈火忽然在胸中爆发了,张超凡握紧了拳头,双目锋芒闪烁。
“我操你大爷!”张超凡切斯底里地道,接着,他放开了嗓子,怒吼出声,“老子租的房,你他妈竟然当成了鸡窝!”
话音未落,他已经大步走了过去,每一步都带着怒与无比的力道,踏的地面咔咔作响。
他的目标不是他女朋友,而是那个陌生的中年男人,他从来不打女人。
床上的两个人被惊醒了,女的惊讶地看着张超凡,惊的合不拢嘴,她不知道,这个时候,这个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不是应该失踪了吗?
而男的正慌张地站起,赤条条的。
“嗵……!”一声沉重的闷响,接着是一串杂乱的响声。
中年人并没有站起来张超凡就已经走了过去,抬起一脚正好蹬在了对方那张差他千百倍的脸上。
这在他的意料之中,可他意料不到的是他的力道,他这一脚竟然把哥们儿直接蹬的飞了出去,后仰着,平行于地面,赤条条地飞出,撞翻了对面柜子上的一应化妆品,又撞在了墙上,倒在了柜子上。
“西……!”张超凡咧嘴深吸一口凉气,看了看捂着脑袋嗷嗷哼叫的男子又抬脚看了看自己的鞋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小子!你,你他妈连我都敢打,你找死!”男子捂着头强撑着从柜子上下来,三角眼里满是恶毒与恼羞成怒的目光,顺手拿起了柜子上的一把修指甲用的锉刀。
“呀……!去死吧!”男子怒吼着扑了过来,手中的锉刀直指张超凡的眼睛。
看着锉刀急速刺来,张超凡竟然激动无比,双目圆瞪,嘴角带着那种痴狂的微笑,直直地盯着飞射的锉刀,他不知道怎么会有这种感觉,体内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快窜动,顺着诡异的路线!
随之,在张超凡眼里,锉刀前进的越来越慢,甚至跟蜗牛差不多,而那男子就好像电影里的慢镜头,所有动作都被分解了,正呲牙咧嘴,凶神恶煞地,慢慢地游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