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土人情不同,天气季节自然不同,蓄云国气候一日三变刚刚还晴空万里转眼已是大雨倾盆。莫少住在乡间的一座茅草屋内,手掐印决正盘腿而坐,身前放着一本没有名字的书。“元起存乎天地之间,始于太古之初,先于天地而生,与道同存,人由气生元神在天,一灵真性即落身躯方才有生。所谓修道者,无生无死,无喜无忧,悟诸天大道体仙家妙用,清静无为,湛然长寂,唯有真静方可悟气,唯有悟气才有所得,道有所得实无所得,化体为用,无为而生……”书中的一个个字形刁钻古怪莫少却并没有在树上花太多功夫,他读着这些古老的字句眼前自然有了一幅图景。
混沌初开天地鸿蒙,无生无死、无天无地之初,一点真灵逐渐变大、包容,无数的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时聚集、分裂,整个空间静如虚空,那里有着别的去处?正待他沉浸入如此新奇的境界,却被耳旁一声“少爷”打扰了。能在蓄云国喊他少爷的的当然只有乾子一个人,莫少睁圆了双眼从刚才的体悟中退了出来:“什么事。”乾子打了个稽首说:“外面有个叫仙儿姐的要见少也,她说要来道声谢。”仙儿姐?焚天心中一动随口说道:“让她进来见我就是。”话音未落一阵爽朗的笑声已经步入了门槛。
仙儿姐三十左右的少妇如今风韵犹存,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媚气,一步三晃的踩着步子说:“小兄弟好生雅兴,竟然开始修道了,可别怪姐姐没提醒你啊,修道虽然没有坏处却会消融你的天魄气。”莫少闻言一惊,细细感悟体内的气息,诚然如她所说,体内居然静如浩宇丝毫感受不到法力的流转了,他一心急低吼出声,胜星芒噌然射出直刺屋顶,仙儿姐身影一动闪过绝世神兵的魄气,定定的欣赏着也不见多少慌乱。莫少心念一动小芒瞬时不见,只在食指处多了一道印痕细如血丝,心里想着感悟元气对自己还是有些改变的,只是眼下并不知道这转变是好是坏。仙儿姐在前自己不好继续打坐,只得下床稽首:“姐姐好。”
“哈哈哈哈”少妇发出一阵清脆的笑,掩嘴称道:“弟弟怎的如此客气,昨儿日帮得姐姐捉了贼人,也不见弟弟留步?”莫少一脸无辜的说:“那倒不是什么大事,姐姐修要放在心上。”仙儿姐压低声音说:“你是盈安国帝都莫家的人?”焚星也不怕别人偷听,浑身气息一胜,贵族气质勃然而发:“正是本少,仙儿姐如何得知。”少妇终于不笑了,严肃的说:“兄弟不要惊慌,你父亲已经被楚王杀了,莫家宅院数里之内房屋被烧,这些我都是知道的,但我对你们盈安国的形势并没有兴趣。”莫少听闻家中惨状只是紧了紧眉,缓了一会儿才继续说:“还请仙儿姐说明来历,不然不要怪焚星手轻!”
“王药子前辈正是在下的师父!”仙儿说到师承也很是严肃:“前些时日听说莫家变故,我本身也是与你家深有瓜葛之人自然很是在意,上面那些信息都是我自己探听到的,所以昨日在城口一带等候莫少。”焚星愣了愣神,没想到自己这个没有结义的大哥有如此名声,徒弟居然都传到蓄云国了,只是淡淡地说:“如此甚好,仙儿姐姐来的也是时候儿,我现在对道士修行非常感兴趣,还请多多指点。“仙儿讪笑着说:”指点自然是谈不上了,我们境界都是差不多的人,弟弟今日同我上街一起卖鞋如何?”莫少一愣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种话,但仙儿紧接着的一句话让他打消了婉拒的借口:“少爷不是想了解道么?”
乾子呆在门外一直习练武术,看里面聊得差不多了才趴在门上偷听,刚听得门内谈笑之声不绝于耳,一只绣花鞋兀自飞了出来。乾子单手接住忽觉鞋上一股暗力袭来,只得一个侧身俯地将鞋子压在地上,耳边春来仙儿的声音:“呦,不小心把鞋子甩丢了,还请弟弟帮我取回。”乾子心眼活络自然知道这是仙儿姐的花招,当下起身拜见:“仙儿姐说笑了,有我这做下人的在门外守护,想必用不到污了少爷的手吧。”仙儿姐笑了几声说:“你这小兄弟也是说笑,你家少爷都答应同我买鞋去了,你这下人怎的还不来帮忙?”瞥眼朝焚星看去只见面色铁青,溜到嘴儿边的话立时变了:“感悟道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莫少也不与他们争论,当先出了茅屋,乾子在这里混的时间也不算短了钱财自然积累了一些,但考虑到安全问题还是在乡下买的房子,说来也巧,王药子的徒弟仙儿姐正是同村农民,摸着蛛丝马迹的话头儿也就找了过来。日上三竿天气逐渐炎热起来,莫少跟在仙儿姐身后随她去家里推车,这少妇也是会打理家务的主儿,东西一并装上了一辆板车只等莫少去推,口中只说:“你哥下地干农活儿去了,咱们这就往闹市区走吧。”乾子打个稽首冲着莫少说:“少爷决定真去卖东西了?”焚星摆了摆手也不答话,两手推起小板车转弯往城里方向行去,仙儿一个小跳坐在了平板车上冲着乾子挥手。留在原地的家伙只好苦笑着挥了挥手,自言自语道:“你们倒是清闲啊,可惜小的还得去街上卖艺!”
乾子所说的卖艺其实也是在闹市区赚钱的,他是生在穷苦人家的孩子,打小体弱多病,后来在莫家学的武术来到蓄云之后正好派上了用场,他为什么不跟着莫少一起走呢?那也是担心莫少看到自己的工作都一样的下贱,打消了“悟气”的积极性,说到底还是怕伤了焚星少爷的心。心细如丝的乾子提了长刀、短棒也往城里走去,只是要过的是南门。话分两头,这边仙儿姐坐着车优哉游哉可苦了莫家大少,这也不能怪仙儿姐考虑不周,她打小干农活、买东西练就一身气力,这本来不是多大的伙计对可怜的少爷说却是难如登天啊。莫少虽然武功高强、魄气狂盛,只可惜身体不好啊,练武强健肉身在莫少看来那是很多余的工作,因为每天与猎物厮杀才是他十几年的生活,但他现在开始后悔了。因为生死间搏杀的快感跟拉着平板车走十几里路途是两码事,根本是不一样的感觉。
终于走到蓄云城的时候日头已经过了晌午,仙儿姐懊恼地从车上跳了下来,手持路上折到的树枝狠狠打在莫少的身上:“你这偷懒、窝囊的后生!别人都跟你一样还怎么赚钱、怎么生活啊?你还想不想感悟元气了?”莫少满脸大汗地往地上搬着箱子,满满的箱子里全是做好的各式新鞋,汗水滴在土地上也没有在意,但仙儿姐的这几下鞭打心里着实火大。少爷狠狠地将板车放倒天魄气陡然冲出,无可匹敌的气势铺天盖地的冲仙儿姐压去,他刚一出手立马刚觉有些懊悔,这么强烈的魄气集中了那可是要出人命的,只是想收回的时候已经晚了仅能喊出一声:“姐姐小心!”仙儿却毫不在意,淡淡地说:“少爷好大的脾气,只是怎么舍得对姐姐大吼大叫呢?”却见那遮天之势居然哑然而止,在她身前烟消云散了。莫少一惊之下粪桶逍客,自己盛怒之下爆发出的力量连巅峰顶级的高手都不敢直璎其锋,仙儿姐居然以一个机用层次的修道躯体淡淡化开了。
莫少忽然想到了什么东西,是一些修行上的境界,可惜仙儿姐又一树枝打来,吓得他再也不敢胡思乱想了,唯唯诺诺地摆好摊位再也不敢说出一句。“唉小子,鞋怎么卖的啊!”一个五大三粗的光头男子冲着焚星喊:“你他妈的看什么看?我就是问你的!”莫少抬了抬眼皮指着仙儿姐说:“她是老板,你问吧。”光头火起无名,一拳朝莫少击出嘴里骂骂咧咧道:“老子买你的东西是看得起你,我操你妈的竟然不识抬举!”没精打采的莫少刚刚反应过来脑袋就受了一击,这等大力直接将他揍出了一口血,他只感到一股劲风猛烈刮来还没有做出任何反应脑袋就受到了重创,这口鲜血也吐的正好,将前些时日受的内伤突了出来。仙儿姐急忙丢了柳枝走了过来:“大爷不要生气,这鞋子都是十文一双,便宜得很,大爷是要卖给孩子吧?那请看看这双,嘿还有这双也不错……我这新来的伙计不懂事,大爷不值得动气。”
被揍倒在地的少年默默站了起来,将刚才被自己带倒的花鞋一一摆好,口中诺诺说道:“对不起,对不起。”光头朝地上吐了一口说:“我去你姥姥的!以后别让我在这儿看见你!否则见一次打一次,看你那小身板儿拉得动车么?还敢出来丢人现眼!”仙儿姐只是一个劲的赔笑,光头骂了很久才拿了几双鞋走了,那钱自然是没有付的。仙儿姐一边招呼着生意一边低声对莫少说:“焚星少爷,要知道你现在不是什么贵族大少,你只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年轻人,要长些眼力劲儿,一切都要从头学起!”莫少擦着嘴边的血迹说:“谢仙儿姐教导。”
其实莫少以前的所作所为仙儿姐又何尝不知呢?盈安来的很多客商都提到过杀手家族中隐藏的这一恐怖杀手,笑杀楚王两位皇子面不改色,悍森之中磨炼十几年甚至去了森林内部,甚至一己之力对抗天劫小小年纪进入识界巅峰初期,这简直就是一个传奇啊!但仙儿姐更知道这位少爷人世间的见闻少得可怜,匹夫之勇、小人之智却难当复国大业,她是将这个弟弟当做了一块玉石磨炼,其心何其善也。没有受到莫少更多的反抗她反而觉得很欣慰了,这少爷天资绝顶、忍耐力也是一绝的,只有这样他日才能笑傲云端啊。莫少其实是那种事到应付、事过不留心的类型,事情过去也就过去了从来不想,他只是很踏实的卖着鞋子。少爷从最初的小声吆喝,终于渐渐加大了呼喊,到最后几乎是啥都不管大嗓门儿了:“来瞧一瞧看一看了啊!一针一线用心思的好鞋啊!咱家啥样式儿都有,夫人小姐、老爷少爷都来看一看了啊!”熙熙攘攘的人群并没有多少在摊位前停下,想必刚才光头男的震慑还是很严重的,仙儿姐看着卖力嘶喊的焚星摇了摇头,心下一阵不忍:“弟弟,咱们换个地方在出摊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