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牧没有直接把热水递给他,而是放在自己嘴边轻轻地吹着,薄薄的水雾迷离了她的双眼。
想起之前在他门外听到的那些话,南方心理说不出的苍凉。她原本也没有奢望父亲会对她能有几分的疼爱,只是她也没有想到他有朝一日会为了权力来彻底的毁灭自己。
就像当面杀害母亲一样,她早就该明白的,阻止他道路的人他一个也不会放过,所有他亲手结束了母亲。
而能成全他的人,他也都会毫不犹豫的牺牲,就如她一样。
其实,也不能怪他,毕竟从小到大她一直想着的事情也就是杀了他,替母亲报仇。
现在不过是扯平了,而且还是他先下了手。
可是眼前这个男人又是为什么呢?他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好呢?他明明知道父亲要利用自己来威胁他,他明明知道随着她一起去马原,是九死一生的事情,他为什么还要那样坚决的要去,要陪着她去?
现在,他为什么又对自己这样的温柔,这样的好,他不知道他这个样子会让她更加难以自拔吗?
她已经是个废弃的棋子了,已经没有什么用处了,她根本帮不了他?她不值得他再这样对她好,一个没有的价值的人,他做这些不过是浪费时间和精力罢了。
“云牧,你喜欢我吗?”
见他身形一阵,缓缓地抬起头,眼神一惊,有些慌张的问道:“你怎么了?”
南方这才发现,自己原来早就泪流满面了,但是她现在管不了这些,继续说道:“不管你喜不喜欢我,我是喜欢你的,你知道吗?”
“你到底怎么了?”楚云牧见她有些不大对劲,把茶杯放到床头柜子上,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你看,你就是喜欢这样,总是不喜欢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南方哭着哭着又笑了出来,“其实,我也知道的,你不喜欢我,因为不喜欢又不想伤害我,所以总是避开不回答。”
笑着笑着,眼中的泪水就更多了,南方拿着手背胡乱地擦着:“云牧,你是不是觉得我其实是个挺自私的人?”
“南方?”楚云牧见她情绪越来越不对,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能轻声唤着她的名字。
“昨天晚上,我以为自己死定了,我举着枪对着自己,往事就那么一幕幕地在我的脑海里上演,我总是怪你对我喜怒无常,总是怪你对我不好,为了自己,为了能保住自己的命,就拿获取父亲的情报来作为条件要求你保护我。其实,我知道,自己根本得不到什么重要的消息。而且,而且还因为我的懦弱,因为我以为的自保,害了大夫人……”想起,慕容婉仪未出世便夭折的孩子,想起方苏璇绝望的自杀,南方就觉得自己罪孽太深了。
“这不是你的错,南方。”她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这一切不怪她,她并不知道真相。
“是我,是我,真的是我,你根本不知道,你一点都不知道。是我害了她们。”南方听他劝慰自己的话,更加有些失控,捂着耳朵不停的摇着头,哭喊着。
他不知道,真的是她不好,如果她不置身事外,如果她提醒慕容婉仪,这一切的悲剧根本就不会发生,自己也不会一下子害死两条人命。
“南方……”楚云牧看着她失声痛哭的样子,很是心疼。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不对,不对,是我太自私了,是我太自私。”
“不怪你,是这个孩子和楚家无缘。”
“不是的,怪我,怪我……”真的怪她,可是她不能告诉他原因,她怎么能告诉他,他自己的亲生母亲想要杀了他的孩子?她怎么能开得了这个口,失去孩子对他的打击已经够大了,她又怎么忍心再告诉他这些。
她不忍心,不忍心让她喜欢的人,痛苦。
南方吸了吸气,将脸上的泪水擦干,平复了情绪,继续说道:“云牧,其实,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以别的方式相遇,会不会我们之间能有一个不一样的结局?”
“我们现在这样的相遇,结局也不会差。”他不明白她今天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都在说这些话,她不明白吗?他对她做了这么多,她还不明白吗?
“嗯……其实,结局应该也不会太差,至少我不会让你的结局变差的。”南方似是想起什么,又似是在下着什么决心一样。
“其实,我是想说,如果我不是赵天来的女儿,你不是如东军的统帅,你……你也没有先娶慕容婉仪,我们之间没有隔着那么多的家国仇恨,你会不会喜欢上我呢?”南方问的小心翼翼,甚至问完之后,便不敢听着结果,但是,她很想知道如果这一切没有发生,如果他们能以最清白的身份相遇,会是怎样。
“人生没有那么多如果。”楚云牧不知道她为什么还要假设出那么多的如果,人生不是那么多假设构建起来的,是实实在在的现实连成的。
“是啊,我也知道,人生没有如果,你就是如东的楚少帅,而我就是赵天来的女儿。现实,也只能是我喜欢着你,而你……却不会喜欢上我。”南方低低地诉说着,诉说着这一个悲伤的事情,她知道不该幻想太多,但是,她还是想为自己编织一个梦,那也是好的。
“南方,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楚云牧知道,这个傻女人还是没有明白。
“什么?”南方觉得有些突然,不明白他怎么忽然知道想讲故事,但是转念一想,也好,这样他们之间的回忆也能多一些,“好啊。”
“几年前,我有一次去清河办理军务。”楚云牧知道说出清河这个名字,她一定会好奇的开口问,笑了笑道:“先别问,我后面会告诉你,处理好事情后,我和王强便想去街上逛逛,也好顺便的考察考察民情。我记得当时,我们走到一个糕饼点旁边,据说那里盛产清河的特产,其中一个就叫河粉酥。”
说着,楚云牧便帮她擦了擦挂带腮帮上的泪水,将她有些惊讶的表情尽收眼底;“这时候,我看见旁边有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儿,带着一个和她差不多年纪的丫鬟,那个女孩长得倒也不会死特别的好看,只是笑起来有两个深深的梨涡让我的印象很深刻。”
“让我铭记的不单是这个,那个女儿拿着一袋河粉酥,站在一个算命的铺子前,算命的先生是个带着墨镜的盲人,对着她说:‘小姐印堂发亮,我看小姐是个大富大贵之人’。女儿朝着他笑了笑,没有搭理他,倒是她旁边的丫鬟插了一句:‘我家小姐出生名门,当然是大富大贵的命,还用你说。那算命的先生倒也不罢休,还是紧追着说:’小姐的命,哪里是什么名门之后那么简单,将来小姐的夫婿必定是人中之龙,会是这一方的霸主。当时,我就在心里想,一方的霸主?那说的不就是我吗?我笑了笑,想看看那个女孩会怎么回答他。你猜猜看看,那个女孩是怎么回答他的。”回忆起那一天,楚云牧的嘴角始终挂着浅浅的笑,说完这些,看着对面的人儿轻声地问道。
“那个女孩问算命的先生:‘你算不算的到自己的命会是怎样。’算命的先生还没说话,女孩便将他脸上的墨镜一把扯了下来,大笑着指着那个算命先生说:‘你接下来是被人揭穿的命。”南方有些恍惚的接着他的话,说完了。
愣愣地抬起头,盯着他的脸,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的看着,泪水又一次滑落下来:“你当时站在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