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歌双剑一挥处,已断然喝道:“夏侯,放箭!”
羽箭呜鸣声刚刚划破天际,便听得近处一声轰天巨响,只见红光紫气赫然,赤焰烈张黑烟蒸腾中,无数瓦砾、砖块、飞泥雨点般的纷纷洒落了下来。
三百紫牡丹身还未动,便被生生的嚇止了,试问泰山崩于前,谁能色不改?
夜歌望着同样怔怔空望的雪沃神州,笑道:“这会子还只是暖香亭,雪堂主若是有雅兴,咱们还可听听含翠堂、弄影楼和沁香阁的声响。”
那暖香亭还只是平日聚会议事的所在,而含翠堂、弄影楼和沁香阁却是帮会珍藏丹药、秘籍、刀剑的所在,一旦被炸,多年心血立时成空,帮会玉玺便守住了,帮会也已亡掉了一半。
一霎时,自信满满的雪堂主面白胜雪,半晌,猛地抬头,直直盯着夜歌叫道:“谁,谁是叛徒,外人无论如何都不会如此清楚本帮底细的。”他死死的盯着夜歌,似乎已经找到了自己失败的唯一缘由。
夜歌却只一笑:“雪堂主,这时候说这些还有用吗?”
“哼,”雪沃神州握拳猛地一砸,恨恨道:“我万花楼便是亡了,今日也非得把你狂侯刷白不可!弟兄们随我杀!”
他固然是冲的义无反顾,可三百紫牡丹倒有一大半没有动,人人茫然无措,似乎失魂落魄一般。所有的积蓄被炸光,对他们来说所有的希望和憧憬也就跟着飞灰烟灭了。
夜歌的双剑并不费力的便架住了雪沃神州的含恨一刀,顺势一退,轻轻向后一引,怒火填膺的雪沃神州便差些扑倒在地。夜歌摇一摇头,颇有些惋惜的说道:“我还真道雪堂主是智谋之士,原来也不过是一勇之夫!死有何难,你万花楼救得回来吗?”
“你说什么?”雪沃神州双眼血红,戾声吼道。
夜歌直直望着他的双眼。沉声道:“你万花楼是石龙镇第一大帮这不假,可放诸天下呢?可和天下盟和鬼天哭相较呢?你万花楼正当南北之要冲,两大门派夹攻下,你撑的了多久,你的这些精锐兄弟又撑的了多久?”
夜歌双剑指处,三百紫牡丹竟无一个抗声相争的。
雪沃神州呵呵一阵冷笑,大声道:“狂侯要学舌辩之士来游说我万花楼吗?你的后面又是谁?哼,当不是鬼天哭,定然是天下盟了。”
于此等急乱之时,思绪居然能不紊,夜歌也不由暗赞一声人才,但仍不动声色的说道:“我不但不是游说之人,反而是来投诚之客,区区夜歌只想在你万花楼坐一把交椅而已。”
“你说什么?”雪沃神州一脸惊赅怀疑的望向夜歌,“你不会是想反客为主,来他一个步步蚕食吧?”
夜歌摇头一笑道:“雪堂主真是满腹机谋,一腔妙计啊,可我夜歌绝不敢有半点非分之想,此心天日可鉴!”
雪沃神州神色一动,忽的笑道:“看来狂侯此来大不一般,既然如此,你可敢跟我寻个地方把缘由细细说明。”
夜歌呵呵一笑,拱手赞道:“好一个雪堂主,好一个顺水推舟将计就计兼慢军之计,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反败为胜就是了。”
雪沃神州脸色大变,干笑两声道:“我看是你狂侯没有诚意,经不起别人推敲不敢袒裎相待吧。”
夜歌洒然一笑,一把挽住雪沃神州道:“走,走,走,算你激将法成功,我夜歌随你细细表白一番就是,也好尽去雪堂主之疑。”
“当真?!”雪沃神州虽然极力压抑,仍旧免不了露出狂喜之色来。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夜歌慨然如是道。
“好!咱们这就走。”
“请雪堂主前面带路。”
夜歌分明看到雪沃神州走在前面时,身子不由自主的颤了一下。
每逢大事有静气,说的虽然容易,可若让你身处成败存亡之关键,真能胜过雪沃神州的,莽莽乾坤又有几人?
大堂外风行草偃有心前去相助,可身才一动,看见了旁边黑黑脸膛的夏侯夔,立时又站定了。
夏侯夔见他看自己,咧着白白的牙一笑,径自找了个地方舒舒服服坐下了。
“谁和你笑!”风行草偃冷喝一声,身子扭了转去。
夏侯夔微觉奇怪,怔怔的瞧着她,忽的恍然大悟的叫道:“我说这么别扭,原来是个丫头呀!”
风行俊脸大红,横眉怒喝道:“你才是丫头,你全家都是丫头,丑汉。”这一骂,愈发把女儿家的娇妍显露个无疑。
夏侯哈哈大笑道:“现下的漂亮妮子怎么都喜欢装小子?不是遇到董三这码子事情,还真瞧不出来。喂,给你提个醒儿,还不把你手下快招回来守住你们的宝贝楼阁啊。”
风行正好奇董三是谁时,猛然听到夏侯的下半段话,立时悚然一惊,讶异的看了一眼夏侯夔,还是钢刀一收,忙叫来几人守住夏侯,带着其它人风也似的走了。
可她的背影就要消失在前面的丝萝花架时,却又停住了,回头偷望一眼,又电一般跑了。
夏侯探头看了一阵,傻傻自乐,小声嘀咕着:“咳,这些丫头……”
大半个时辰后,风行草偃终于风风火火的提刀跑了回来,身后是一群鲜血斑驳,灰头土脸的帮众。
而夜歌和雪沃神州也恰在此时走了出来,不同的是,夜歌已穿了一身明黄的綢袍,一朵硕大的朱红牡丹正在胸前骄然盛开!
只是他脖项上还分明多了一道淡淡的血痕,长能盈寸,血迹尚新。
“二姐,”风行草偃扑过来时正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却蓦然看到了后边的夜歌,一双秀目立时瞪的大大的,再不能移动半寸,“这,这人,他,他怎么,不是,这……”
事情大出意料,风行草偃一时间张口结舌语无伦次了。
雪沃神州掠掠秀发,若无其是的道:“他今后是我们万花楼五当家,大姐和二姐呢?”
风行草偃晃了晃又些沉重的脑袋,指着夜歌结结巴巴的道:“五,五当家!!”
雪沃神州明显不想在这件事情上多作纠缠,又问道:“大姐和三妹呢?”
“啊?”风行的脑袋仍旧有些迷糊。绞尽了脑汁也实在想不通这个刚才还和自己二姐水火不容的坏蛋怎么就成了和自己并肩子的五当家了?
“啊什么啊,我说大姐三妹呢?”
“噢噢,”风行草偃又看了一眼夜歌,才慌慌张张的道,“正和君子堂的毒心相公和辣手夫子耗着呢。”
雪沃神州脸色立时一寒,恨声道:“君子堂卑鄙下流设计暗算我万花楼,这遭说什么也要和他论个青红皂白不可。风堂主,传本帮万花箭令,立时招回所有弟子,准备开战。”
“啊?!”风行草偃又是吓了一跳。
可这声微不足道的惊呼已然完全湮没在身后帮众的哄然叫好声中了。低的连她自己甚至都没有听到。长久积存的龌龊和矛盾终于迎来了一次总的渲泄。
人们沸腾的血早已被被点燃。此时的振臂一呼,自然应者云集。
雪沃神州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身后的夜歌,樱唇却坚定无匹的发号出施令道:“出发!”
一路走去,四面八方源源不断的朱红、紫色、纯白、粉红,各色的牡丹渐渐汇聚成了一股滚滚的怒潮。
而夜歌,正在这潮头的最顶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