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首,身周依旧黑寂幽沉。还是那个空旷深邃的大殿,放眼看去还是白幡一片,瑟瑟飘卷,甚至连对面那个人形大洞都静悄悄的兀立在那边。黑沉沉的,似乎就要活过来择人而噬一般。可夜歌却像是此时才发现一般,眼睁睁的看着,全不似初入大殿时那样,因为,夜歌现在不是一个人。
在他的身边,有那翠衫飘展。
“你这人真是奇怪,问东问西问了半天,对自己的事情倒是全然不理,你就不想知道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吗?”耳边银铃般的声音响起,夜歌呆呆的听了片刻,才重新升起思考的能力。
“不想知道,”夜歌笑道,“只要知道自己活着就好,只要知道是翠儿女侠救得在下便好。”
“呵呵,你这人倒是想的开。”凝翠儿嘻嘻一笑,伸手一递,道,“给,你的刀,还你。”
“哦,”夜歌接过来时,却连自己都惊住了,这明明是自己那柄鬼头大刀,可那陌生的气息,血腥的戾气,就像刀身一样冷冰冰的潮涌而来,形虽似,却已截然不同,简直是云泥之别。夜歌不由得惊道,“这是我的刀!?”
“自然是你的。你那惊天动地的一刀堪堪射中那个什么狗屁圣物,我在一边高兴时,不知怎的,那刀居然又倒射了回来。真快,我……·”
“那个邪门的东西可是死了?”夜歌突然像是恢复了先前鏖战的雄姿,乍然截下凝翠儿的话头问道
凝翠儿怅然的摇摇头,道:“我是盼他早死早干净,可惜,只听一声好大的鬼叫,那大湖上凭空间巨浪叠起,转眼间便白浪滔滔一团乱麻了。待得一切还归于宁静,湖面上早干干净净的只有秋风了。”
夜歌似乎在听,又似全然没有听,只是双手捧着刀,怔怔的看着,三尺七寸的刀锋似乎更冷了,隐隐间居然有流光闪现,更奇的是,刀口上多了一条殷红的血线,夜歌来回擦拭,不但减淡不了分毫却愈发鲜红耀眼了,像傲然的猛兽一般,骤然昂首,怒睁开他那鲜红的眸子来挑战一切。夜歌摇头一叹:“这里的鬼名堂真多。不过好在刀在我手。”说着顺手几下挥砍,呼呼风声中,竟然有凛凛厉啸。夜歌几乎觉得无法掌控它了,好似一松手,那刀便会冲天而起再不复还
旁边的凝翠儿乍听之下,也不由得后退一步,惊道:“你这刀……”
“我这刀斩过一次魔头,想是也带了几分杀气和霸气了。”夜歌随口道。
“恐怕不是。”幽深的洞中忽然有磔磔怪音响起。
“是谁?”夜歌执刀四顾,全是一片茫然,冷寂的大殿依旧冷寂,空落落的哪见半个人影。
“老夫蛊国上柱石无常子,见过两位少侠。”磔磔怪声依旧在身边清晰的响起。好像近的就在咫尺。凝翠儿一惊,不由自主的靠在了夜歌身畔。
“装神弄鬼!”夜歌忽然一声暴喝,一溜红烟,手中大刀寒光乍泄。当!一声金铁交鸣的大响,夜歌身前大殿石壁上轰然裂开了一个大口。果然藏在石壁中,老把戏!
哗啦啦,一片泥浆石落,墙壁上灰影一闪,已窜出一个人来。那灰影人在空中,长蛇一般几个转折,居然从从容容穿过夜歌片片刀影,气定神闲的悠悠站在远处。不等夜歌看清那人面貌。身后又是一人长笑:“好身手,真乃后生可畏也!”
又是一声土崩瓦解的大响,夜歌匆匆回首时,却见一个又矮又胖,点着大肚子光着脑门的老头正蹲在自己身后,这人一笑,满脸的横肉似乎都要抖落下来似的,着实可怖,却是彬彬有礼的拱手道:“不才蛊国下柱石蛤巨公,见过公子。”
不待夜歌反应,那蛤巨公又是哈哈一声大笑,转身仰头叫道:“你几个还不快出来,免得夜歌公子生疑。”
还有人!夜歌凛然一惊,不由得后退一步,执刀挡在凝翠儿身前。
便这一刹那间,轰轰三声大响,又有三个怪人从墙壁中钻了出来。东面一个青色面庞的高瘦老者,冷冷说道:“蛇青生,左柱石。”西边一个着大红袍的虬髯汉子宏声大喝道:“蛛邪叟,蛊国中柱石!”北边是一个一身铠甲的雄奇老者,左手持一柄明晃晃的弯钩,右手却是拿了一把金灿灿的大剪刀,其形式之大,堪可与凝翠儿的黄金杵并驾争先,这人闷声闷气的道:“蛊国右柱石,蝎行客。”
夜歌身边的凝翠儿看清了这些人的面貌倒是不怕了,施施然的跺着脚步走到夜歌前面,收起青竹棒,又拿出黄金杵,一拍一拍的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五毒来了。”说着素手一一指着脆生生念道:“蜈蚣、蛤蟆、蛇、蜘蛛,蝎子。”
那先来的无常子面色不见半点异样,微微笑道:“区区贱号不足挂齿,有劳姑娘芳舌动问了。”
“哈,你们这些……”
“诸位,”夜歌连忙抢声问道,“我等无意间进入贵府,实在没有冒犯的意思,还请诸位详查。”
“不用查你小子也走不了啦。”红袍大汉蛛邪叟轰声大叫道。“今日若不将你裂开五块祭了我蛊国圣物,我五柱石也不用再活!”另一个蝎行客阴恻恻的说道。
“何必,何必,”那肥头大耳的蛤巨公笑眯眯的道,“便是把这位夜歌公子杀了,也难消我国圣物之怒,可是不杀,可就更消不了了,实在是难哉,难哉。”这人说话绕了半天,似乎给人一线生机,杀人之心却是比谁都狠。
“何必废话!”话声犹在耳边,一道黑影已扑了过来,情急之下夜歌之见来势铺天盖地,却不能辨别那人来势,只得催开风回九变,一溜烟避开七八丈远,当然还顺手拽上了凝翠儿。
不想那黑影来得快,去得也快,身影只是一展便即守住,定定的站在夜歌对面,冷声道:“还不倒下!”
对面站的正是高高瘦瘦,一身黑衣冷面的蛇青生。
此人像是催命的判官一般,话音刚落,夜歌便觉一股隐隐胀痛直从肚腹上泛了起来,顷刻间,已是遍体酸痛,一身大汗。“怎么样?怎么样?”旁边的凝翠儿真情流露,关切的急急问道。
夜歌硬撑着如豆大汗,挤出一丝笑意:“你若是肯笑,便是再痛十倍我也甘如食蜜一般。”
凝翠儿呆呆一怔,急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说着急急忙忙从乾坤袋里搜罗出一大堆瓶瓶罐罐。
夜歌本想说:“绝非玩笑。”可是已痛的实在说不出话来,忽然头上一晕,便即软软倒地。
“夜歌!”凝翠儿泫然欲泣。孤零零的守在夜歌身边,一时间六神无主。各色的大小瓷瓶滚了一地。
蛇青生踏上一步,满面讶色的问道:“女娃儿,你怎的没事。”
这一声,却似惊醒凝翠儿一般,只见她素手一抄,平身一跃,人若惊鸿,杵如雷霆,翠影翩翩自上而下狠狠轰到。半空中,只听莺莺娇语,满含愤怨:“本姑娘我今日要大开杀戒,降妖伏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