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南方十一月的天,天气变得又冷又湿,冬天的天空总是没有其它季节时候那么的明朗高远,也老是阴沉沉的。
怕冷的安言早已穿上了厚毛衣,甚至晚上睡觉的时候都会用上热水袋了,同宿舍的人因为去年已经见识过了他怕冷的程度,所以今年在他这么早就各种防寒措施都做得很好了,也就没有太大惊小怪了。
“安言,这里。”安言上午课是的一门大课,老师是连堂上的,所以现在就提前下课了,和同伴们走在一起,刚走到学校里那条长长的小叶榕的回宿舍的必经的学子道上,就听到熟悉的声音在叫自己。
他站在一棵此时还显茂密的榕树下,依靠在黑色的奔驰旁边,依然一身笔直的黑色正装,露出里面白色的衬衫袖口,身材修长,天际柔和的光线透过云幕,树叶映照在他的身上脸上,照出一张轮廓深刻,线条分明,异常俊朗的脸,他笑着随意向安言招着手,笑起来的样子,笑容明朗。
自从上次生病送饭之后,安言的每天的午餐都是吃俞景啸送来的饭菜,俞景啸在学校上课的时候就是两人一起吃,要是去公司甚至有时候还会外地谈判,这时候就是一位姓严的很不苟言笑的中年男子给他送过来,刚开始安言不知道怎么和他相处,久了之后也就比较熟了,就一直叫他严叔叔。
安言向俞景啸小步跑了过去,微微喘着气,脸上却是明快的清浅笑意,道:“今天你怎么来了?”
俞景啸伸手自然地拿过安言的包,道:“上午的事做完了,下午也没有特别重要的事,就过来陪你一起吃饭了。”
安言脸上的眉眼都舒舒展展地荡开来,微笑道:“原来你这个大忙人也不是铁打的嘛,也是需要出来觅食的呀。”
他语气里明显的调侃和关心之意不言而喻,俞景啸被他脸上柔和却明媚的笑容晃花了眼,大手伸过去在他的头上揉了柔,道:“你这小孩儿,没大没小的,越来越没规矩……”
安言将自己的头从他的魔爪下解救出来,只是笑意盈盈地看着他,没有接话。
俞景啸看着安言身后的周青毅慢慢走近,亲昵地将安言被自己揉乱的头发理顺,柔声问道:“中午想吃什么?”
安言道:“什么都可以,你定吧,我挑食的。”
俞景啸满意地点点头,眼睛微眯起来,指了指他身后的周青毅,像个大家长一样的口吻道:“那好吧,和你的同学说声再见我们就走吧。”
安言转身同已经走到身后的周青毅道别,周青毅刚刚就看到了安言和俞景啸之间的轻松愉快的气氛和相处,而且这些天安言每天中午都不在学校吃而是和这个人一起,这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心里郁闷,对俞景啸越发非常嫉妒和充满敌意,甚至可以说得上是讨厌,感觉就像是他要抢走本应该属于自己的一切一样,但是又不能在安言面前表现出来,脸上摆出不由衷地笑容,“安言,又要出去吃大餐了,记得多吃点儿啊,最好把你们部长吃穷。”
安言和俞景啸站在一块,手揣在口袋里,听周青毅这么一说,就想到自己确实一直在吃白食,就窘迫地涨红了脸。
看到安言清浅的少年,羞赧地微红了脸,这么美好的样子,周青毅心中万分苦涩。
想到只是说了句关于俞景啸的玩笑,就惹得他这般不好意思,这么想着就觉得俞景啸也许经常可以看到他这幅样子,而自己跟他同住了一年也很少在他脸上看到除了淡淡的表情之外的其余多的表情,心里就更难受,他的手在抓着挎包带子,慢慢握紧,好半天才对安言,眼睛却看着俞景啸说:“那你们去吧,我也先去食堂吃饭,一会儿人多了。”
俞景啸一脸无懈可击的笑意,“既然是安言的同学,也算是我的朋友,那就和我们一起去吧。”
然后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不用了,吃得开心啊,我先走了,拜拜。”
“好的,再见。”安言礼貌地告别。
周青毅离开后,安言就走到副驾驶的一边,打开车门坐了进去,知道他不想让学校里的人看到,俞景啸将车窗的玻璃颜色调成了深厚的茶褐色。
安言坐在座椅上等着俞景啸发动车子,等了半天也没动静,转头看,俞景啸正目不转睛地微笑着将他看着,一双深黑色的眼睛在车里颜色更显得深一些,里面光辉璀璨,夺人心目。
安言低着头不敢和他对视,手放在腿上,小声道:“怎么还不开车?”
没想到俞景啸却突然弯腰俯身过去,脸几乎和要安言的贴在一起,声音是掩不住地笑意:“说了多少次,怎么又忘了系安全带?每次非要我亲自给你系,下次再这样我可是要收费了。”
安言被他笑得更加不好意思,脸上又升起了一层红晕,显得一张小脸如凝玉胭脂一样,头埋得更低了,手也伸过去,赌气地要接过俞景啸手里的安全带来自己系。
俞景啸也想逗逗他,抓着带子就是不放手,安言两只手都用上了,认真地一起去掰他的大手,俞景啸突然将手松开了,把安言的一只手握在手里。
安言只觉得抓着自己手的那只手,宽大,干燥,温热,手上还有一层细细的茧子,磨着带出些小小的痒痒的感觉。
安言一下子就不动了,脸更红了,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长长的如乌黑浓密睫毛轻颤着垂下来,在眼周下映下一圈淡淡的阴影。
俞景啸将另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看着近在咫尺的安言,眼里全是温柔的笑意,“小家伙,怎么这么不老实。”还是亲自给把安全带系好。
看到安言居然腼腆成这样,他的心里既爱怜又压抑着小小的得意,看过他对其他同学的平淡和礼貌的疏离,俞景啸也就越发地肯定安言是对自己有感觉的,不然怎么会害羞成这样,而且还可以和他这么近距离地接触,肢体接触也完全不反感,想到这些,俞景啸便感觉被柔软的幸福与最深处欣喜包围着。
避开他的视线,安言通红着脸,转过头不看俞景啸。
这时刚好正式下课,看到不少从教学楼里走出来的学生,对着他们的车指指点点,俞景啸这才发动车子,开着车走了。
车子行驶在古老的校园里,天际若有若无的一缕阳光,照射在充满学术气息的校园里有一种穿越时空而来的深远古朴典雅感,而他和身旁的这个人仿佛融入到这份悠远中,可以直到永恒。
俞景啸脸上一直显露着开朗愉快的笑意,扭头看染着红霞的半张侧脸和一只粉红的小巧耳朵,想着某个在心里已经密谋很久的计划。
俞景啸满意地看到某个同学的长睫毛,又不受控制地扑闪着颤动了起来,俞景啸知道安言用余光在看到自己,看着有些手足无措,在那里兀自窘迫的安言,俞景啸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如沐春风。
安言忍无可忍地转过头,红着脸,一双乌黑的眼睛瞪地大大的,圆圆的,像是要在俞景啸身上瞪出一个洞来,“有意思吗?啊,俞景啸,有那么好笑吗?不好好开车,你老看我做什么?”
要是眼神能杀人,俞景啸估计已经被安言活刮了千百次了。
俞景啸边开车边转过头来朝他笑了一下,心里满是浓浓的爱意,眼里带着非常自然的柔和光彩,声音低沉有力,“周六陪我去买东西吧。”
安言愣了一下,没跟上他转换得这么快的话题,想了一会儿,今天周四,有点为难地道:“周六我不知道行不行,‘雏鹰’的安排还没通知下来,不知道这个礼拜有没有我的实验。”
“这个不用担心,你有没有‘雏鹰’的安排,我还不知道吗,你只要回答去不去就行了。”
安言皱眉,对俞景啸这样有些强硬的语气不满,但是确实,他是‘雏鹰’的‘领导’,自然对所有人的安排都了如指掌。
看某人犹豫,俞景啸不甘继续努力,“我也没怎么上街买过东西,想找个人帮忙参谋参谋,你不是经常说不要浪费钱吗,要是我一个人去买的不对,别人用不了,岂不是大大的浪费了嘛。”
我又不知道你送的人什么样,难道我去了,就不会买岔了?这是什么强大的思维逻辑。安言在心里腹议。
俞景啸又故意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眼神黯然,“你要是实在不愿意去,就算了,我也不勉强你,反正我也一个人惯了。”
安言再权衡了一下,反正那天只是对自己来说是个特别的日子,估计也没人记得,自己待在学校也是闲着没事做。
于是,答应道:“好吧,那我就陪你去吧。”
俞景啸一幅得逞的狐狸笑,笑得颇有深意,“好,到时候等我电话,我来接你。”
安言看他这么高兴,嘴角也抿出淡淡的笑意,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脸上是促狭的笑意,“那得给劳务费,我的出场费不低的。”
少年脸上的调皮笑意,就像一阵温暖的春风,吹过俞景啸的心湖,荡起温柔的涟漪,那种舒适一直熨贴到了心里,“要多少都给你,实在不行,我把自己卖给你也行。”
这类似于情人这间的亲昵话语,还是让安言不太自然,但是刚刚心中小小的失落却被一种说不出的柔情掩盖包围。
乌黑的大眼睛闪了闪,他转过头,目光定格在窗外,透过深色的玻璃窗,十一月的天空有些灰,还可以看到外面形形色色的来往的人和川流不息的车辆,而他和他只是这浩瀚人海的一粒尘埃,他觉得自己应该相信并抓住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