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纷乱,气流奔涌,将原本阴沉抑郁的天空搅碎,之后又归于蔚蓝。不安的气流渐渐平息,偶有几朵残云贴在湛蓝色的天壁上,如同随意涂抹的油彩,不浓不淡。
艾娜的眼睛一眨不眨,淡蓝色的眸子仿佛是天空的倒影,却又似乎蕴含了某种在天空中不曾遇见过的冷艳。
此时的她已经顾不得在不远处的鸣,灵族武士,以及灰发散乱的奈落。她运足了目力,眼光穿过一无阻碍的天空,投向那屹立在远处的破碎塔尖。
那里是云开见日的中心,就像荡起碧波的波心,风也自那里而来,无数的气流涤荡着将天空洗炼干净。
此时此刻,艾娜的心中忽然一阵莫名的感动,就像是苦苦参禅而不得的修士突然明心见性,又像是日日锤炼不息的武者终于突破了那层窒碍。什么都无法阻挡,她终于和那个人一起并肩作战了。
艾娜的嘴角扬起淡淡的微笑,完全忘记了一身的狼狈和乱发,蓝如天海般的眸子弯弯地凝望向那个身影。
而在地面上的不远处,谢香也正抬起头来。依旧是云淡风轻的一瞥,望向那个漂浮在破碎塔尖上的小黑点。塔顶的穹顶早已被炸得大开,黑色的钢筋拧在一起错综复杂,远远望去就好像一朵扭曲的黑色莲花。
而那立于“莲花”顶端的人,正是花夷。一个让整个内圈银河战栗的王者!
“你……这是什么鬼身体?难道真是刀枪不入不成?!”秦扬的整张脸此刻都化成了淡淡的黑炎,只有两只眼睛兀自散发出狰狞的红光,嘴里嘶嘶地犹如毒蛇吐信般响个不停。
而秦扬的身后左三右四总共站了七人,身着各色的铠甲,行态戒备。虽然盔甲的样式多有区别,但一见之下便可轻易断定,都是同一个级别的装备,且都不是凡品。
“哼哼,废话~!这真武剑鞘若是不够强,怎么能承受得了本尊的剑气!”绝影的声音凭空响起,语气可谓霸绝天下,而听在秦扬的耳中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何须多言?通通杀了便是。”剑柔的声音轻轻飘出,冷冷然犹如万年寒冰,虽然音色绝美,却又偏偏不带一丝烟火气,让人听闻之下不由得心生寒意,如同即将入醉之时被一盆冷水浇醒。
花夷却不说话,只是斜眼瞥了一下脚底下破败不堪的黑色尖塔。乌黑的塔底早已成了废墟一片,不时的电弧交织,烟气弥漫。
此时正有一道白色的影子飞速靠近。
“花夷被包围了?”白夜眯着眼睛,一边抬眼观望高空中的形势,一边在脑中极速推算着对策。
而伏在它背上的谢香则只是侧着脸,一言不发地望着天空,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它们一人一猫的推进速度可谓飞快无比,纵然黑塔周围灵族武士的密度之大,几乎每分钟都会爆发一场遭遇战。但白夜的速度却是从未减缓过。
无论那些灵族武士的细胞能量化到何种程度,它们的意识始终还是要靠脑波来承载。而在谢香面前,任何形式的脑波都如同是一层窗户纸似的,一捅就破。无论是何种形态的意识,都挡不住暗蝎女王锋利的“毒针”。
此刻,谢香的眸子已经彻底化为一片碧色,瞳孔早已消逝无踪。蛋白色的脸上看不到任何的表情,黑色的发丝迎风飘飞,在巨大的废墟背景下,飞驰的“白色闪电”上面容娇脆的少女,就如同一幅寻求世界末日最后救赎的画卷一般,让人心悸。
“只要是与他为敌的,便都死了吧。”谢香的心绪格外平静,平静到只剩下这唯一的一丝念想。如果此刻鸣听到她心中的独白,一定会大为吃惊其与剑柔的相似吧。
所有靠近这一人一猫的灵族武士都不约而同的戛然而止,如同断了线的木偶一般呆立在当场,紧接着,便是白光一闪,无数曾经令银河系战栗的强大武士们就在白夜的利爪下灰飞烟灭。
白夜的两只爪子“嗡嗡”地高速震动着,就像两柄高频振荡的合金匕首。所有与它接触到的物质,不论是坚硬的复合物质铠甲,还是高度能量化的强大机体,都只会破碎,破碎,再破碎!
白夜的体内也在“嗯嗯”地震动着,四肢肌肉牵动所产生的巨大能量,都被这种特殊的体内震动传导入它的腹内,再又进而转化为推动血液循环与肺活量的能量输出。狼猫特有的运动机制,在此时此刻被白夜发挥到了极致。
而与此同时,位于中环居民聚集地的闹市区,六山遥正提剑而立,琉璃色的眸子里闪动着炙热的光芒。
“看到花夷了!”她抬手指向远处的天空,兴奋地喊道。
“嗯嗯,不过局势并不乐观啊……”鬼哭子眯着一双猫眼,顺着女孩儿手指的方向望去。它自然是瞧得清楚,花夷周围的那些灵族人可不是它们现在对付的这些小角色。
“笑话!我的男人怎么会输?”六山遥撅起小嘴,脸上一副不可一世的娇横表情。
鬼哭子见状也只是摇头苦笑,无可奈何地说道:“好吧,不管怎么样,我们先干掉这些家伙,然后去迎接你的男人凯旋而归,如何?”
“这还差不多,嘿嘿~!”女孩儿小脸一展,冲着鬼哭子微微一笑,紧接着头也不抬地将剑横在身前,冷冷道:“不知死活的异星妖孽们,碰上本大小姐算是你们好运走到头了,统统上来领死吧!”
顺着六山遥手臂伸指的方向,正是通往花夷所在黑色尖塔的主干道,而居民的疏散工作早已在几个小时前就完成了。此刻的街道上就只剩下一片片的狼籍,还有密密麻麻的灵族士兵。
“吼!”站在最前排的三个灵族士兵怒吼一声,同时扑向看上去身型单薄的女孩儿和那只毫不起眼的黑猫。也许放在平时,这样柔弱的物种根本连它们战斗的欲望都激发不起来,更别说怒吼着全身而上了。
然而,女孩儿和小黑猫两旁零零碎碎的灵族铠甲,已然说明她们绝非看上去的那般不堪一击。而在这灵族人与人类初次正面交锋的关键时刻,任何变数都绝非偶然。
灵族士兵们并不傻,它们快速地变换着队形,打算将眼前突然出现的两个不速之客尽可能快地灭杀掉,以免在生出其他的变数。
然而,它们对于人类或者龙族人的认知终究还是过于古老了,即便它们有所戒备,却还是轻视了眼前的敌人。
六山遥师承龙族第一智者散佛老人,早就不是一般龙武者的粗浅层次了。再加上她手中的神兵“云水清流”,单论个人战力在整个贵龙族星系都是难逢敌手。而受命暗中保护她的鬼哭子,更是有超过五百年的道行,功力实谓深不可测。
三个灵族士兵对付一般的龙武者还算绰绰有余,但遇上六山遥和鬼哭子,那就只有认栽的份儿了。
“嘭!”女孩儿的右手一抖,剑鞘飞出,直直砸中为首当先的那个灵族士兵胸口,闷声炸响,如同凭空用铁皮裹住了天雷,直震得人耳根发麻,喉头沙痒。
单是这一手“侍女奉鞘”的霸道劲力,便已绝非寻常龙武者所能达到的层次了,而紧接着女孩儿将身型一侧,人剑合一的功夫,则非绝世高人所传不可。
一剑化两剑,两剑化万剑。
此时此刻的六山遥,已经再不是平日里那个娇蛮任性的大小姐了,此刻的她已是神意合一,心无旁骛。
正所谓剑如清水,意似云流。
别看平日里她行事任性跋扈,但在对剑艺的追求上,六山遥无论天赋还是韧性都是一等一的好。不然,散佛老人也不会收她为弟子,传她上乘剑术。
而学剑术容易,学剑意却是千难万难。有的人终其一生,也只是停留在招式和力道的层次境界上,无缘一窥意之门径。
在遇到花夷之前,六山遥也是凭借着“云水清流”能够改变能量形态的霸道能力,加之所习上乘剑术的精妙招式,才能够令诸多龙武者或敬畏或俯首。而对于剑意的感觉,她也只是模模糊糊,似有若无。
直到在龙巢营救莎莎的时候,亲眼见到花夷用剑意瞬间清场,原本懵懵懂懂的她才在刹那间恍然大悟。从此,如同拨云见日般的,六山遥终于跨入了星际武学的另一重境界。
“中!”只听一声娇喝,同时冲过来的八个灵族士兵不由得身型一滞,也不见女孩儿有任何动作,甚至连剑尖都没有抬起,依旧斜指着地面。
然而,不到一个呼吸的功夫,却听到“嗖嗖嗖”的声音不绝于耳,刚才围着女孩儿的八个灵族士兵身上顿时冒出数百道清气。那清气越冒越冲,最后干脆变成了无数白色的烟柱,而那些灵族士兵覆盖在盔甲下的身体也逐渐消失,不消几个呼吸便化成了空气。
“叮叮咚咚”声接连响起,空空荡荡的盔甲接二连三地落在地上,砸在地面上是一个又一个的小坑,而砸在敌人心里的却是一阵又一阵的寒意。
剑虽不动,意已先行。意到剑到,意也杀敌。此刻的六山遥还是六山遥,但在灵族士兵的眼中却变成了身高数十丈的洪荒巨人,再不是什么娇媚动人的妙龄女子。
“也罢,总算没白跟着花夷那小子东奔西跑。”鬼哭子抖了抖嘴上的胡须,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废话什么?还不动手,赶快把它们收拾了继续往前呀!”六山遥瞪了一眼旁边的鬼哭子,没好气地呼喝道。
“唉……唉,知道了。”小黑猫立刻化作一脸苦笑,直立起上身,摇了摇两只裹着白毛的猫爪,以人类的姿态向前走去。
鬼哭子走得并不快,似是沿着某种轨迹螺旋向前,如果从上空往下看,会发现它的步子像极了八卦掌法里的八卦步。一只外圈银河的猫,居然会内圈人类的古老武术,怎么想都觉得匪夷所思。
但灵族的士兵们并没有这种知觉,它们只是不断地移动并寻找可以攻击的机会。六山遥也游走在鬼哭子的周围,并不过分深入敌群,毕竟对方人数上占了极大的优势,如果陷入围困则会大大的不妙。
而在鬼哭子的周围则会安全许多,完全不用担心防守的问题,这只黑猫的掌风足以将想要偷袭的敌人震飞,而六山遥则只需要找准机会出手攻击即可。
“等着我,花夷!”
“我们来了!”
“你坚持住!我看到你了!”
……
在花夷的耳边不断传来同伴们的心念,一波又一波,在花夷的脑波中形成了无数个画面。白夜的原始野性,谢香的清俊冷绝,艾娜的热烈张扬,六山遥的娇艳动人……一幅幅生动的画面浮现在眼前,花夷的嘴角微微上翘起来。
“嗯!”花夷以心念重重地回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