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包厢内仍是高朋满座,坐无虚席,偏偏就独漏了姜子晏所在的二十三号包厢,怎么说都还是VIP室呢?里头就只有他一人倒卧在沙发上呼呼大睡,鼾声阵阵。他头顶上的旋转闪灯依然射出满天的星光在他身上游移着。他在表演如何在吵杂的音乐声中入睡,他以不停的翻身来证明这是所谓高难度的独门绝技,没人学得来。
桌上一大堆酒瓶与各式点心乏人问津,中途进来收拾的少爷与公主还会趁机偷吃几口,特别是那些卤味和开过没喝完的白兰地。这叫不吃白不吃。
“你看这个人还真会睡哟。”公主和少爷正在咬耳朵。
“你管人家那么多干嘛。还不赶快做事不然等下又要被”大姐头“(台语)念了。”少爷摧促着公主边动作将桌面收拾干净。
“好啦。这么凶。好像欠你五百万似的。”公主回一句,嘴巴嘟得高高的简直就可以挂一斤猪肉般。“你看他睡得跟死猪一样,我们是要不到小费了。”
“好了啦。要不到就算了。”
“你看这些东西都没吃完很浪费耶。我忙了一天都还没吃,不如……”公主的眼珠子咕噜噜地转呀转的,贼头贼脑的模样。“我帮他打包起来好了,不然好可惜喔。”
“随便你啦。动作勤快一点,别拖拖拉拉的。”少爷拿起半瓶酒直灌了两口。
姜子晏仍没有动静。这时他的手机铃声连响数声之久,吓得少爷跟公主连忙撇清他们手上正在做的事,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
他接起手机,“喂,谁呀──”眼神涣散。
“除了我以外还会有谁。你人现在何处,找你找半天,急死我了。”罗秘书高分贝喊说。“你要是有”种“的话赶快到嘉馨家一趟,再不快点你心爱的女人就要躺在人家的怀里了唷。”
“什么。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姜子晏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一点都不夸张。“谁那么大胆敢在我面前做这种事?快说,是谁?”
在一旁的公主和少爷马上低头认错,“不好意思啦。我们不会再偷吃了。真的。请原谅我们。”
“罗秘书你等等──”姜子晏坐直身子,抬头看着眼前这两个人,接着说,“我不是在说你们。”
两人互看一眼,使个眼色就离开了包厢。弄得姜子晏也搞不清是怎么一回事。
“刚刚我们说到哪儿?”他酒意未退,讲起话来有些温吞。
“不会吧。你又跑去喝了。噢,我的天哪!你还是死性不改。”罗秘书炮火不断。“姜经理你拿出一点男人的气魄来好不好,拜托你。今晚是你最后的机会了。再不好好把握,别怪人家抢走你的女人了。”
“我现在醉成这个样子怎么去呀?不如这样你来载我好不好?就算帮我这个忙好不好?”
“你有没有搞错?喂,你讲话呀!姜经理,哎……真是的。”罗秘书火冒三丈对着手机怒视。“……你在哪家酒店,回答我呀!”
“……我在敦化南路那附近……那家招牌贴有……”
“好。你别说了。我知道了。我马上就到。”
别人都不急了。我急什么呀!她心里做如是想,不过“古道热肠”就是她的本性,再说嘉馨也是自己人,她能放着不管吗?
不到二十分钟她就出现在这家酒店的大厅,直接架着姜子晏连拖带滚地丢进自己的奔驰车内──女力士的力气果然惊人。所有酒客与小姐们都目击了现场。这个女人虽然长得娇艳,不过她的体内却装了个男人的灵魂──金钢芭比,大家是看得目瞪口呆,姜子晏的体重好歹也有八十上下,一般弱女子是抬不动这只巨兽的;没想到她轻轻松松,连气都不喘!
她连赏了他两巴掌,打醒他。
“你要是男人的话就给我起来。要不是你是我的顶头上司,我才懒得理你呢。”
“这里是哪里?”姜子晏还懵懵懂懂地开口问。“你又是谁?”
“你现在在我车里。我是谁不重要啦。重要的是戴你去嘉馨家,成不成就看你啦。”她发动引擎。加足马力。“你坐稳了。”
车子以惊人速度奔驰在夜里,想不到姜子晏竟然吐了,一股难闻的臭味扑鼻而来。
“你……干嘛吐在我车上啦。这车我上礼拜才送去洗过……你……这个”白痴“加”猪头“!”她终于忍无可忍抱以老拳。可想而知车里的姜子晏会有多惨。
要是不明白的人,还以为又是“车震事件”重演呢。
位于李嘉馨住所的门口,岳翔瑜正搀扶着她进入。状似亲密。实时赶到的姜子晏冲出车门,双手在空中挥舞以五步并两步地企图力挽狂澜。他衣衫不整。上衣还有一滩吐出秽物的黄渍,发型也成一堆乱草,(他本是卷毛,基因是显性的);他大喊:“不行。你们这对狗-男-女-。喔,不是。是别-碰-我-的-女-人-她-是-我-的-”他势如破竹的丹田帮了他一个大忙,尤其是最后这句话,还有回音缭绕宛如在山谷中。
岳翔瑜和李嘉馨完全不是被他所说的话给震慑住了,而是他满身的酒臭──移动式的垃圾山──他们俩很默契式地后退了好几步。
“李小姐,我真的很喜欢你”姜子晏深吸一口气,“请你答应跟我交往好吗?”
“哎,姜经理呀,我看你跟我一样都喝醉了。”李嘉馨似乎清楚的意识到对方这次是来真的。她佯装醉酒模样,倒在岳翔瑜的怀中希望打退他。“岳先生,你看他也跟我一样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们走。”
“请留步,请听我讲好吗?”姜子晏当场跪下。“李小姐,我没醉。打从我第一次遇见你就已经喜欢上你了。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像我这种到处捏花惹草的男人,本来就不适合你,可是我是真的喜欢你。我可以为了你改变我自己不再上酒家,不再泡妹妹,不再说些让你觉得难受的话……求求你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李嘉馨回过身来看着姜子晏,她有点心动了。
“那我问你,你到底喜欢我哪一点?”
“我……”
“想不出来了吧。我就知道。”
“不,请等一等。我想起来了,我喜欢你的全部,就算是现在你喝醉的样子,我也喜欢。”
“哼。老套了。你别白费功夫啦。”李嘉馨挥挥手。“告诉你……我喜欢的人是岳先生。可惜他已经结过婚,如果你能有他十分之一的好,我就答应跟你交往。岳先生麻烦你送我上楼!”
“好。我一定证明给你看。我一定要你李嘉馨做我的女朋友!”他对天发誓。深暗的天空象是有了回应似的,突然下起了滂沱大雨,雷电交加。
坐在车内的罗秘书看到这一幕,心中也油生敬佩之意。
岳翔瑜送李嘉馨到了电梯口,心有所感的说,“你终于下定了决心对吗?要是有一天你找到了能让你幸福的人,记得通知我!”
“我会的。我一定会的。”说完,电梯门合上。她的人生也有了新的视野,如鹰展翅上腾。应该说他们各自都有活儿要干,没人再像以往把时间随意扔在背后。
进入演艺圈的李嘉馨努力地在广告界中闯出一番成绩。广告片约不断。终于在几年之后她参与一出新片演出。导演说她有一股专业演员所没有的魅力。启用新人她不是第一个,但却是最用心的一个。
而姜子晏在发奋图强之际找回了当初那个肯下功夫的年轻小伙子的身影,他的工作团队屡创佳迹,一扫过去的霉运。顺利取得了好几家国际大厂的订单,他因而窜升为亚洲区总裁一职。
然而,罗秘书也嫁作人妻,据说对方是一位专业的舞者,而他们是在一场表演中结识的;岳翔瑜功臣身退与妻小远在美国继续过着美满的生活。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这四人又聚会一块,这回是在国际影展的颁奖典礼上。最佳女主角的得奖人是:“李嘉馨小姐。”她在记者会上一手握住奖座,一手牵着那位跟她一直不来电的“情人。”她知道幸福原来就在不远处。有记者发问:“请问李小姐你喜欢姜先生哪一点呢?你们看起来好登对!”
“你问他啰。”
“因为我们都够努力并且相信。”姜子晏笃定的答道。
“相信什么?”
“幸-福-”两人彼此对看且异口同声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