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团长起来没有?”外间传来张大炮的问话。
只听得小李“嘘——”的一声悄悄地说:“还没有,小声点儿。他这几天没有哪一晚睡得香,你就让他多睡一会儿吧。等会儿来报告嘛。”
只听张大炮着急地说:“不行呀,我有重要情况要汇报。怎么能等?要是贻误战机,你小子能负责?”
“这……”
王飞虎早醒了,一听张大炮说有紧急情况,就大声嚷道:“张大炮,你他娘的火把屁股烧着了?一大早就来嚎什么?吵得老子想睡个安稳的觉也不成。说,什么事?”
张大炮急忙推开房门走了进来说:“团长,汾阳的鬼子和伪军出动了四五辆汽车,他们一个个头系白布,朝西公岭开来,刘大同问我们怎么办?打不打?”
王飞虎一听就破口大骂起来:“你他娘的脑袋里就没有挽一把乱谷草?这分明是鬼子的收尸车,你也想去打?鬼子的尸体他们不来收,未必你还要去替他们收?打收尸的鬼子,这样的仗你小子也想去打?亏你想得出来。这种缺德的损招儿,老子从来都没有干过。你要打你就去打,老子还要睡觉。一群蠢猪!”说完就蒙头大睡。
张大炮当头挨了一记闷棍,气得回去把挨的骂原本地还给了报信的侦察员。
太阳升起老高,王飞虎才懒洋洋地起床,好久都没有这样美美地睡上一觉了。他到炊事班里胡乱地喝了一碗稀粥,拿了一个窝窝头,边啃边来到训练场,看战士们训练。
老远就看到,孙大彪正给才选出的大刀队员们做劈砍动作的示范。他便悄悄地来到侧面观察着。队员不多,只有四五十人。由于模仿二十九军大刀队的大刀,正在打造,还没有完工,所以,每人手里虽然都拿着一把刀,不过五花八门的,啥样式都有。
只听见孙大彪一边演示一边说:“……这种刀叫无极刀,就是我们大刀队当年杀鬼子的大刀。你们看好,它与一般刀不一样,它是两面开刃,可劈可刺,是我们二十九军武术总教官李尧臣大师发明的。它的刀把特别长,可以双手紧握住,猛砍猛劈。下面我讲讲无极刀法。”
他双眼扫视了大家一遍,见大家都专注地盯着他,就接着说道:“无极刀刀法在于:出刀时,刀身下垂,刀口朝本身,一刀撩起来,刀背磕开步枪,同时刀锋向前画弧,正好砍上对手脖子。因为撩、砍是一个动作,对手来不及回防就中招了。”
说完就演示了两遍。演示毕后又加重语气说:“要看准鬼子刺来的枪,双手握紧大刀,要猛地往上一挑,同时照着鬼子的脑袋,用力劈下。一定要做到猛,准,狠三个字。”
“就这么一个动作?这么简单?”有人低声嘀咕道。气得孙大刀半天说不出话来。
“简单?你认为简单呀?”王飞虎急步走上去大声说道:“对!无极刀就这么简单,就只是一招,一刀毙命,这可是要了千千万万小鬼子命的一刀。看似简单实为不易。要练好这一招,你不给老子淌几碗汗水,不脱几层皮,你就练会了?没有强大的臂力,你能挑开鬼子的刺刀?听好了,你们一个个都要给老子踏踏实实地训练,不分白天黑夜地练,不管天晴下雨地练,要不停地练。你们都是从我386团几百人中挑出的骨干,是我们团的精英。不练好,怎么跟小鬼子拼?别到时劈不了鬼子,自己倒被鬼子劈了。”
他瞪了刚才说话的战士一眼,又大声吼道:“都他娘的记住了:要加紧跟孙队长训练,谁也不许偷懒,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给老子练成!我还要指望你们教会全团的战士呢。否则,可别怪老子翻脸不认人!”
他正说得性起,远远地就看见,通讯员小李朝他跑过来,边跑边喊:“团长——团长——,旅长叫你快去接电话——”
王飞虎转身就走,边走边回头对孙大彪说:“老孙,拜托你了!有不听话的兔崽子就给老子揍,揍他狗日的。”
(二)
他快步来到电话旁,抓起电话就说:“喂,旅长,什么事这么急呀?”只听电话那头旅长拖长声音说:“王老虎——恭喜你打了个大胜仗。你小子这下是饿狗掉进大粪坑,该捞肥了吧?”
“哈哈哈……哪里哪里,只是打了个小小的伏击战,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还惊动你老人家亲自过问吗?”
“少给老子打哈哈,你以为老子不清楚。说!为啥还不上报战绩?是不是还想隐瞒,想给老子打个埋伏?你小子那点花花肠子我还不清楚?你尾巴一翘,老子就知道你要干什么?”
“岂敢岂敢,打了大胜仗,谁不想多报个战绩,好捞个一官半职的,我怎么还会少报呢?只是缴获的武器弹药、粮食器材还没有统计出来,叫我拿什么给你报嘛。等会儿,我再给你摧摧,数字出来了马上给你报,行吗?”
“好了好了,我不爱听你放狗屁。不过,我警告你个兔崽子,你要是敢给我耍花招,弄些假数字糊涂老子,我可不会轻饶你!”
“是!我一定如实上报!”
“还有,听说你刀劈了一个鬼子中佐,威风得很啦!要不要我在全旅给你通报表扬啊?给你发个英雄奖?”
“哪里哪里,不用不用,哎呀——旅长,你老人家就别再寒碜我了。我知道错了,下不为例,行吧?”
“你个王疯子,一打仗就犯浑,把老子的话都丢到九霄云外啦?下次打仗非得叫两个人把你个浑球给老子按住。省得老子为你提心掉胆的。”
“哎呀,旅长,不用不用。你不是不知道,我王老虎的命硬得很,连旅长你都讨厌我,那阎王还怎么会敢收我。是不是?”
“行了行了,给老子好好地夹着尾巴做事,别给我捅娄子,我就阿弥陀佛了。”
“没问题,一定没……”
王飞虎还没说完,旅长就把电话挂断了。他放下电话,立即让通讯员叫李参谋长来一趟。
看到李国顺参谋长进来,王飞虎大声说:“老李,我让你把统计的数字改一改,你改了没有?”
“改了。全按你说的数字准备往上报。怎么了?”参谋长一脸的困惑。
“哦,没什么,刚才旅长又来电话摧了。我看还要重新变一下,这个粮食器材和其他的数字不变,只是这个武器弹药不要少报那么多。香瓜手雷少报十箱;三八大盖(步枪)少报……一百五十支;子弹少报二万发;捷克式轻机枪少报十挺,不,少报八挺吧;歪把子机枪不好用,就如实上报吧;九二式重机枪总共只有六挺就少报二挺吧;迫击炮只有十二门就少报四门;炮弹少报十箱;这个九二式步兵炮就如实上报吧,量他哪个狗日的也拿不走。其他的都统统的按真实的数上报就行了。”
“我就不明白,团长,为啥要虚报呀?”
“我的李大参谋长,做人有时就不能太老实了,要吃亏的。这个时候,不要去出风头。对嘛,你要是全都如实上报了,假设上面命令把缴获的东西全部上交,怎么办?我们不是猫咬尿泡空欢喜一场?好了,就按我说的报。动作快点,不然旅长又要骂娘了。”
(三)
“报告!”一声清脆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王飞虎心里一阵骚动,立即坐正说道:“进来!”
何燕真像一只燕子,轻盈地走进来,一边放下挂包,一边说:“团长,团部就你还没检查身体呢,我来了几次,要么你不在,要么就在睡觉,这次总算没白跑了。”说着从包里取出听诊器和血压计,拉过王飞虎的右手,给他挽着袖子。
王飞虎原本见了何燕就心动不已,现在,自己心仪的女孩近在胸前,他顿感头晕目眩,心跳加剧,浑身发软无力,几乎无法动弹。他如痴如醉地望着何燕那娇嫩白皙的面庞,和她那双纤细白嫩的小手,吸着从何燕身上袭来的淡淡幽香,心神俱乱,心醉欲狂。当何燕一双柔若无骨、细腻滑润的小手,在他的手臂上触摸时,他宛若触电一般阵阵心悸,血脉贲胀几欲晕倒。何燕还说了些什么,他一句也没听到,只希望时间就此停住,永享此乐。
何燕感觉他浑身发颤,呼吸也愈来愈急促,猛吃一惊,抬头一望,看到他犹如醉酒一般,神思恍惚地痴痴望着自己。她顿感脸上火辣辣地烧,内心极度恐慌,心慌意乱地只为他量了下血压,连读数都没来得及看一眼,就胡乱地抓起自己的东西,像贼一般慌乱地逃出门去。以后再也不敢独自见团长了。
从此以后,王飞虎有事没事就爱往卫生队跑,总会找些理由见到何燕才罢休。而何燕却总是千方百计地躲避着他,一听见他的声音,心里就害怕得要命,赶紧躲开。
王飞虎也感觉到何燕并不喜欢自己,可他怎么也抑制不住自己的心绪,似乎一天不见,心里就闷得慌。其实,他也没有什么企求,只想与何燕在一起说说话,看看她那令人陶醉的模样,听听她那动人的声音,就觉得非常满足了。至于其他的目的,他从来就没有想过,也不敢奢望,只觉得和她在一起,心情就无比的愉悦快乐,甜蜜幸福。何燕在他心中,简直就是尊贵的女神,圣洁的天使,娇美的仙女。不容亵渎,不许玷污,不允侵害。她那高雅的气质,绝色的容颜,宛如一朵开放在空谷里的幽兰,只能观望而不能触摸。总之,只要何燕在,他便神采飞扬,灵心睿智,风趣儒雅,气定神闲。
一天上午,王飞虎从三营驻地巡查回来,边走边想事情。一抬头,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又转到卫生队门前来了。本想走开,双腿却不由自主地走进了门。他索性随心所欲,就直接找那个他想见的女孩。他知道何燕会躲在哪儿,就悄悄地推开后院的门,后院内晾着许许多多白色的纱布、绷带、床单等,他用手披开一层又一层,竟直地走到后墙脚下。果然不出所料,在温暖的阳光下,何燕独自一人,正坐在凳子上专心地看着一本厚厚的线装书。
他没有立即打搅她,而是决定静静地站在远处饱餐秀色。他贪婪而尽情地欣赏着她。她太完美了,简直就像一块无暇的翡翠;她太圣洁了,简直就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那样秀气,那样纯洁。他感觉到自己这一生注定要和她联在一起,肯定离不开她了。他的心底里突然涌起一股热浪,觉得呵护她,使她终生幸福快乐是他义不容辞的责任。他暗下决心,自己一定要用生命来保护她,关爱她,不许她受到半点的伤害。
何燕似乎是看累了,揉揉眼睛,伸了个懒腰,微微打了个呵欠。突然转头发现了他,一惊,一下子站起来,书也“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紧张得嘴里结结巴巴地说道:“团……团长,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哦,我才来,看你看书那么认真,就没忍心打搅你。”边说边走到她面前,弯腰捡起了书。“你看的是什么书呀?这么认真。”随手翻了翻“呵呵,是《三国演义》呀,哦——这本书我也爱看。”
“你也看爱?”
“是啊,我舅舅是个私塾先生,家里有很多书。他总让我读那些《大学》《论语》《中庸》什么的,我又偏不喜欢。只偏爱看《水浒》《三国》《说岳》《杨家将》等等之类的书,气得舅舅总是骂我是‘朽木不可雕也’。”顿了顿问道:“你说说看,《三国演义》里面,你最喜欢谁?”
“当然是诸葛亮呗。还有关羽呀张飞呀刘备呀。”
“我最不喜欢刘备了。堂堂一个男子汉,动不动就哭。告诉你,我最喜欢的是曹操。”
“什么?曹操?”何燕惊讶地望着他说道,“他有什么值得喜欢的?一个奸雄。”
“哈哈,那是书上写的。其实,他才是大英雄。有勇有谋,雄才大略,豪迈洒脱。我就喜欢。”
“嗯,有道理。不过我还是不怎么喜欢他。他太阴险狡诈了。”
“呵呵,好吧。各有各的看法,我们不说他吧。这本书,你才看?”
“不不不,我看过两遍。这是李阳的,我借来没事的时候随便翻翻。”
“你既然看过两遍,我考考你两个问题,行吗?”
“我可能答不上来。不过,我可以试试。你问吧!”何燕微笑着恬淡地说。
“那好。我问你,《三国演义》中谁有姓无名?谁无姓有名?谁无名无姓?”
“啊——有姓无名……无姓有名……无姓无名……嗯……不知道!我确实不知道。你说说看!”何燕摇摇头又期待地说。
“哈哈,这说明你不如我了吧?告诉你,有姓无名的是大乔和小乔;无姓有名的是貂禅;无姓无名的是督邮。怎么样?”
“嗯……的确是。哎,看不出哇,你还真有些意思。你再来呀!”
“再来?好!你听好了,你说说看,诸葛亮和周瑜的母亲姓什么?”
“啊——这个……这个……好像书上没有写吧?”
“当然写的有哇。”王飞虎狡黠地笑了。
“真的?我怎么没有注意到?我不信,你说说看她们姓什么?”何燕有些不信。
“好吧,我告诉你:诸葛亮的妈姓何,周瑜的妈姓既。”
“胡说八道哟,你凭什么说诸葛亮的妈姓何?周瑜的妈姓既?”
“真的是。因为书上写的‘既生瑜,何生亮?’是不是有这句话?”
“‘既生瑜,何生亮?’哈哈哈……”何燕突然明白了其中的缘故,忍俊不禁地笑弯了腰。
王飞虎望着大笑中的何燕,是那样的单纯无邪,活泼可爱,真让人怜爱。看何燕笑过,就轻声问:“何燕,以后我能不能就叫你燕子呀?”
“怎么不可以?我爸爸妈妈都这么叫我。”何燕随口答道。
“好呢。”王飞虎高兴得心里像灌了蜜一样甜。
(四)
今天,全旅召开会议,总结前一段时期的工作。各团的团长政委都陆续地回来了,旅部的小院里顿时热闹起来。大家好久不见了,亲热地互相打着招呼问候,相互开着玩笑。只有王飞虎一人闷坐在靠边的凳子上,吸着烟,谁也不理睬。他知道,自己前几天把总部派的政治部主任撵跑了,被旅长在电话里头骂了个狗血淋头还不算完,还非要他今天在会上检讨。这不是太不给他面子了吗?当着这么多的干部,让他低头认错,他哪儿丢得下这个脸。几次给旅长求情都不允。罢罢罢,检讨就检讨,老子又不是没有检讨过。
正想到这儿,一个姓朱的团长过来打趣地说:“王老虎——听说你牛的很啦,连总部给你派的政工干部都敢撵跑,是不是啊?”
“去去去!他妈的,是哪个的裤裆烂了露出你个猪头来了?滚回你的高家庄猪窝里去!下次投胎变人时给老子看仔细了,别再钻错了地方。要是钻进了猫屁眼里去了,那就拔不出来了哟。”顿时引来满院的人哄堂大笑。
这个朱团长气得直打噎,指着王飞虎说道:“好!好!你个王疯子,我看你等会儿在会上还有这么狂,老子就服你了。”转头朝大家喊道:“你们都过来收拾这个疯子,看他能耐有多大?”大家一听都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笑骂着王飞虎。
王飞虎站起来大声嚷道:“哟呵——怎么是乌龟请客——尽是王八呀?你们一个个地跟着猪八戒有什么好处呀?他的二妈也只有一个,你们也看得上?”
大家又是一阵大笑,有人说:“王疯子,你要是有本事敢骂总部的政工干部,那我们就真的服你了,骂我们算啥本事?”
不提政工干部还罢,这一提起,他就气不打一处来,自己今天落得这个难堪处境,全拜这些人所赐。他头一热破口而出:“他妈的,总部有些人就是天天没事找事,这儿不对那儿也不对,就知道瞎搞瞎指挥……”他正骂的欢,突然发现大家神色不对,都惊恐地望着他身后。他猛地转身,发现背后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他怕得要命的克星,自号为打虎英雄的陈旅长,顿时唬得魂飞天外,呆在当地不知所措。
旅长气得铁青着脸,两眼冒火似的盯着他说:“骂呀,怎么不骂啦?我正在洗耳恭听呢。骂,接着骂,这么精彩,停什么?”隔了一会儿,见王飞虎不吭声,旅长强压着火气说:“跟老子来!”
一进旅长的住房,旅长一脚把一个凳子踢得飞起来,碰在对面墙上只听“砰”的一声。吓得王飞虎心里一紧,浑身不禁一阵哆嗦。旅长气得在屋内走来走去;王飞虎耷拉着脑袋,大气也不敢喘地站在那儿,等待着暴风骤雨的到来。
旅长猛然在王飞虎身前站住,猛喝一声:“抬起头来!”王飞虎只得乖乖地抬起头,但还是不敢看旅长。旅长指着他大骂道:“王疯子,你行,你有种,撵了人家还不算,还要大骂一通。你说!你到底要干什么?你是不是想把386团搞成你个人的卫队?不准他人染指?是不是?”最后一句猛喝一声,又吓得王飞虎一哆嗦。王飞虎低低地答道:“不是。”
“大声一点!”旅长断喝一声。
“不是——”王飞虎高声答道。
“那你说,你为啥要撵走政治部主任袁世杰?”
“报告旅长,我王飞虎这辈子被政治处的人搞怕了。一想起那些被他们冤杀的将士,特别是程训宣大姐的死,我……我就……”他实在说不下去。突然两颗泪珠顺着脸颊,一下子流了下来,怕被旅长看见,他急忙用袖揩去。
旅长其实早看见了,内心一阵颤抖,一个钢铁汉子,竟然也被历史上的错误镇反搞怕了。那流下的不是泪,而是血。程训宣大姐,旅长怎会不晓?徐总指挥的爱人。一个对革命赤胆忠心的女战士,对党无限忠诚的好党员好干部,竟被那些混帐东西秘密杀害了。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历史啊。多少优秀的好同志,没有倒在敌人的刀下,却倒在了自己人的枪下。旅长沉默了,走上前去拍拍王飞虎的肩膀说:“我知道你是心有余悸,担心历史悲剧会重演。告诉你,只要有我陈庚在,这样的悲剧就不会再有了。”旅长斩钉截铁地说。末了又温和地说:“你这样子给人家穿小鞋,谁还敢到你们团来工作?你一定要改变自己目空一切、我行我素的恶行,要认真总结反省自己的错误,虚心接受教育。不要再给自己找麻烦了,也不要再给我脸上抹黑了。”
“是!旅长,今后我一定要痛改前非!认真检查反省自己错误,团结同志,虚心学习,惟命是从。不再给你老人家脸上抹黑了。今天的检讨就不在会上说了吧?”
“想的美!你为什么要骂总部?这个必须要检讨,不能随便就算了。不然将来还得了,一个个还不反了天了?”话毕,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突然,旅长“嘿嘿嘿……”地笑起来,“王疯子,这世上真还有人,不怕你这个头上长角浑身长刺的疯子。来来来!我带你去见一个人。”说完就拉起王飞虎,走到隔壁的办公室。
室内几个人正围坐在一起谈论着什么,见旅长和王飞虎进来,大家都站起来与他们打着招呼。旅长点点头,指着王飞虎对其中一个女子说:“武胜男同志,这个就是386团的团长王飞虎,外号又叫王老虎王疯子。是个典型的倔驴,愣头青。来你们认识一下。”
王飞虎一愣,干什么?怎么是个女的?给老子相亲?他抬头略略地瞟了一眼,只见这个女同志中等身材,齐耳短发,圆脸大眼,肤色黑里透红,显得结实健美,精神焕发。
王飞虎正在打量她时,就见武胜男同志走过来,大大方方地向他伸出右手说:“我叫武胜男,是新来的386团政治部主任,以后就是你的部下。我的脚大,还望王团长今后给我穿的小鞋尽量大一点,不然,我会受不了。”
大家一阵大笑。王飞虎迟疑了半天,当着旅长和各位领导的面,无奈地伸出手来与她碰了一下说:“旅长,这……怎么是个娘……女的?老子还不如就要那个姓袁的来。”
旅长眉毛一竖,正要开口骂阵时,只见武胜男笑道:“怎么?王团长连小鬼子都不怕,还怕我这个女同志?放心!我只做好我份内的事,尽力当好你的助手,不会越权干涉你的私事的。”她心里想:这个王老虎,真像他们说的,一点不假,十足的一个癞头硬茬。她现在倒有些后悔莫及的感觉。
开会到了让王飞虎检讨的时候,王飞虎站起来,大声地严肃说道:“各位领导、各位战友,我刚才在院子里骂了总部的人,经过旅长耐心地教育,我现在深刻地认识到这是不对的,是严重的无组织无纪律的个人英雄主义。我要彻底地承认错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在这里,我要真诚地向总部和同志们道歉!对不起了!我刚才骂了总部有些人在瞎搞瞎指挥,我现在改过来,其实,总部有些人并没有瞎搞、瞎指挥……”
说到这儿,下面有些人醒悟过来,就忍不住偷偷地笑出声来,旅长怕他再说下去,又不知会说出什么更难听的,就打断他的话:“行了行了,知道了错误改正就行,别扯远了。坐下吧!下面我针对王飞虎同志犯的错来说几句……”
在男厕所里,一个团长看王飞虎进来,笑着打趣道:“王老虎,这下好了,你这只公老虎,现在给你配了只厉害的母老虎,看你小子……”他看到王飞虎呲牙裂嘴要吃人的模样,就吓得赶紧跑出来。
在返回团部的路上,武胜男追上前面的王飞虎说:“团长,你给袁世杰出的那个难题,我倒想去试试,怎么样?”
王飞虎不耐烦地说:“哎呀——我的姑奶奶,你就……你真要去试?好吧,我不管。要是出了啥事,可没我啥相干。”他倒想看看这个娘们儿到底有何能耐。
(五)
一天傍晚吃晚饭的时候,侦察连长刘大同匆匆忙忙闯进来大声说:“报告团长,有敌情。”
王飞虎一听精神一振,把碗往桌上重重一放,大声说:“有屁就快放。给老子罗嗦啥?”
“黄河边上的鬼子,因为得不到后方的支援,粮秣和弹药得不到补充,发生了恐慌。他们开始出来抢粮食了。这两天不但抢不了粮食,还处处遭到游击队的袭击,死了不少的鬼子。他们再也不敢出来了,山口少将只好命令部下杀马充饥,固守待援。”
刘大同一口气说完,就接过参谋长递过来的饭碗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李参谋长接着说道:“上次我们在西公岭伏击了鬼子的运输队后,汾离公路上,一连几天都不见鬼子的踪影,也不见一辆汽车。”
大家都说上次鬼子被打疼了,还在养伤呢,这几天一定不敢再运了。只有王飞虎摇摇头说:“我看不见得,小鬼子不运粮运弹药,前方的鬼子吃什么?打什么?你们没听见刘大同刚才说,山口小鬼子都下令杀马吃了?敌人一定急得要快疯了,所谓狗急跳墙,肯定要铤而走险,不惜代价地冒险运粮食和弹药。我猜:他开始一定不敢大规模地运,一定会先试探性地运两次看看。如果平安无事,才会大批地运输。”
众人都赞同团长的话,正在议论时,通讯员就带来了城内的消息:敌人明天将用四辆汽车往离石运粮运兵。
“团长,我们明天要不要打他狗日的?”
“打个屁!明天先放他们过去,给他点儿甜头尝尝,给他壮壮胆。等他们大批地偷运时,再狠狠地干他娘的一场!”他起身抓起酒瓶子,“咕嘟咕噜”地喝了一大口,大声地说:“通知城里的侦察员,这几天要特别注意敌人的动向,还要通知各营各连做好战斗准备,随时准备出击!”
(六)
在军渡的日军司令部里,山口少将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自从前几天,汾阳派出的运输车队被八路军袭击后,这几天,部队的弹药所剩无几了。更可怕的是没有一粒粮食了。这一带的老百姓都躲藏得远远的,很难找到他们,更不说要抢到粮了。虽然派兵去抢了几个村子,可是收效甚微,根本没抢到几粒粮;反而是派出去抢粮食的士兵,处处遭到游击队的袭击,死伤惨重。
这些可恶的游击队,他们躲藏在暗处,伺机打黑枪冷枪,叫人防不胜防。这儿一枪,那儿一枪,他的士兵吃了不少的亏,他再也不敢让士兵出去送死了。无奈何,只好下令让部队杀马充饥。这些马,可是他骑兵团的命根子,曾为他屡建奇功的功臣,怎么忍心杀之呀。再说,骑兵团的马又能吃几天呢?再不运粮来,他可真要急得跳黄河了。
好在他前几月,就与他的帝国军校同学——天皇侄儿本田一木少将联系上了,而且昨天就带着他山口的六岁儿子和十七岁的女儿樱子,来到了汾阳城,更可喜的是,本田还给他带来了一个联队和不少的弹药,明天就可以先试探性的送一车粮食和一个中队的兵过来。如果路上没事,后天将会把他的儿子和女儿随车送来。虽然担心路上有八路军袭击,但他认为,八路军只是想劫物资,不会动他的儿女。
他总算松一口气了。唉,提起这个樱子,他心里就揪心地疼,在学校不好好读书,受到帝国武式道精神的鼓动,男的参战,女的献身。偏偏要嚷着去当慰安妇。他想想心里就不寒而栗,他怎么会让自己的女儿去干那非人的事。可是妻子死得早,一对儿女只有托付给老父照管,自己特别担心她跑去参加慰安妇,所以这次特地委托本田君将姐弟俩给他带来了。想到马上就要见到自己的儿女了,心里一扫以前的阴霾,明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