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是在马车之中了。虽然他觉得自己好像是被某个极其温暖的物体给包裹住了,但是因为路途上的颠簸也还总是扯着背后伤口的疼痛感觉。
没有意识地张开眼,独孤夜突然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低头望去,不晓得从什么地方伸出了一双手臂把他死死的环住。难道又是昏迷的时候随便抓到别人才变成这样的姿势吗?头痛得厉害,却还是没有想清楚。
这个声音好像是从身题后面传过来的,但是与前一次醒过来的时候听到的声音好像不是来自同一个人。缓缓回头,
“司马翌?”他很奇怪,这个声音那么的沙哑都没有想到是自己发出来的。他应该在宫中与圣上商讨要事的吧?“你什么时候回家的啊?”
“我一听说你被那些都城禁卫兵给抓去了,还会有那个心情继续看那些别的国家的无聊表演,品尝他们的美酒佳肴吗?”不由得苦笑了一下,当真是搞不清楚,当自己从林近枫的口里知道了他的伤势后,他就像要疯了一般生怕眼前的人会发生什么意外。以前,南征北战,就算面对武功再高强的敌手,多少次遭遇危险,险些再也回不来,他也不曾像今天这样害怕过。但是,为了独孤夜,他竟然一次又一次的失控了,一点都不是自己该有的样子。
“你很早之前就已经猜到了陈天道会对我不利,对吗?”回想起他那天在东门处的奇怪举动,就说明了一些事情。
司马翌并没有任何的隐瞒,诚实地点了下头,慢慢的给他解释到:“在圣力诺,文将的身份地位是高过武将的。但是这也并不表示武将完全没有地位,无论如何,武将的手上都把掌着很重要的兵权,如果真的有那个心的话就可以操纵这半个江山。要是说,在战场上,我是那个掌握着最多并且最重要的权力的人,同样,在朝堂之中,把控着护国军,专门负责保卫都城里里外外的安全的护国元帅欧程夏就是那个掌握着最多并且最重要权力的人了。”
“那你讲的这些是说,他想何你争夺手中的兵权,借此削弱你掌握的实力?”独孤夜顿时明白了,突然清楚了那些人为什么要对他屈打成招,“这样说来的话,陈天道也只不过是他的帮手而已。”
司马翌微微的点头,投给独孤夜一个赞赏的眼神,欣赏他的思维竟然这样的缜密,方才他只不过是给了一点点提示而已,就让他给全部猜中了。那么这样说来也就不奇怪了在那天,他不过只是想了一小会儿,就想出了办法帮助自己解除了烈焰将的围攻。
独孤夜并没有着急的去接受司马翌的赞赏眼神,反而是深锁着眉头,好像在思考什么,过了很长时间才缓缓的问道:“那你和那八贤王,是否真的是拜把子兄弟?”要是这么说,司马翌讲的都是真的,那么如今的圣力诺国按照常理应该分党派进行暗斗,而这陈天道既然是欧程夏的下属,那么林近枫去救他出来,好像就等于是公开的与欧程夏为敌?如果不是因为真的和司马翌有这么深的交情,他又何必在这个时候插上一脚呢?
司马翌脸色变得很难看,正想着应不应该对独孤夜说出实际情况。独孤夜感觉到了他的变化,倒也不曾追问。其实很多事情,他晓得和不晓得根本就没有什么区别,要不是因为背上的伤口疼痛的厉害,他也断然不会说这么多的话来让自己不去想背后的伤。
司马翌只是稍微的犹豫了之后,就决定将这一切都告诉独孤夜。以独孤夜的敏感度与聪明,与其费劲心力编个谎话去骗他,倒还不如将一切都坦白来的好。
过往的事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没有想到他们二人已经认识了这么长的时间。独孤夜点了点头,司马翌紧接着说:“那一天我会从悬崖上摔下受伤,就是因为我在与勃艮第的那场战役中失败了,被烈焰将追到悬崖前,没有路可以走了,又不想就此给他们生擒,所以才决定飞身跳入悬崖以求一死。而那次导致我会失败的原因,就是我很相信某个人,某个我从小就相识,同我一起南征北战很多回,我把他当作亲生兄弟的某个人……”
没有需要多说些什么,二人的心中都十分清楚那个某人是指的谁。独孤夜想起那双狭长好看,笑起来像月亮一般的双眼,突然间似乎有些理解为什么司马翌会那么的相信他,因为他真的有一双叫人没有办法拒绝的美目。
“你还有什么问题要问我吗?”司马翌盯着怀里发呆的人,说话的语气当中竟然多了一点不高兴的情绪,“现在该轮到我问你了吧。陈天道在审讯你的那个时候,而你完全可以对他讲实话的,为什么没有?”要是他实话实说了,恐怕也不会被鞭打得这么惨了吧。
独孤夜歪着头思考了一下,然后轻轻地笑了一下。对上司马翌的眼神,他只是说:“那是因为我这个人最讨厌被人所威胁。”
真的只是这样吗?司马翌的脸色沉了下去,心里生出了一点失望的情绪,不过这一点失望的情绪很淡很淡,淡到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到自己与平常不一样。
回到元帅府以前,独孤夜又一次昏睡了过去。纵使一直在陪他讲话分散他的注意力,也一直没有松手地牢牢抱住他,尽量不要让他的伤口碰触到这马车上的墙壁,不过马车不停的颠簸还是使独孤夜非常的痛苦。司马翌看到了从他的脸部冒出的汗水,也看到了他强行咬住嘴唇顽固的不愿意呻吟,他心中很痛但是却不能够帮他分担任何的痛苦,这样纠结担心的心情还真是不好受。
很艰难的熬到了元帅府,原本想要故意放松一下地逗着他说道“回家了啊”,可忽然感觉到怀里的人早就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反应,不管他怎样叫唤着他的姓名,他都始终没有睁开眼睛,嘴唇的颜色极为苍白,好像一副就快要不行了的样子。这个时候他又一次的有了方才在宫里听到他被带走的消息的时候,那种心神不宁极为着急的心情。就像傻了一样,他站在原地呆呆的楞了好长时间,才意识到目前应该首先要救人,慌里慌张的赶快抱着独孤夜回到房间,嘴里不停的对秦文伟连连吩咐道:“你快点去请齐羽安先生前来。”
齐羽安,曾经在天下享有盛名的神医。曾经因为定下了几个规矩,不是穷人的不医、不是病得非半的人不医治、不是特殊病情的不医,所以被人们称为“有条件”齐羽安。
司马翌的祖父和齐羽安神医两人视对方为知音,相传两人都十分热衷于书法,所以经常会在一起研究各种书法的特征。司马翌的父亲以前也拜他为师,跟着他学过一段时间的医术。所以,齐羽安与司马翌一家可以说是世代相交。也因为这一点,秦文伟没有用多少工夫,就把齐羽安给请来了。
这个时候的齐羽安,已经将近八十岁了,虽然略微有点驼背,脚步略微不是太稳,但是一对眼睛还是像年轻的时候一样非常有神。他以前每次来的时候,齐羽安总是喜欢戏弄司马翌一番,调侃说他既没有他爷爷那样伟岸高大、压人的气势,也不像他的父亲那样书生气质、聪明机敏,不过,这些都只是他开玩笑说的话,这些话究竟是真是假大家的心里都跟明镜一样,不需要过多的去证明。
但是此次,明显和平常很不一样。齐羽安自已明白氛围有些不对劲,所以也就不会再开那种玩笑了,只是耐心地帮躺在床上的独孤夜检查伤口。费了一番心力之后,齐羽安将司马翌叫到一旁。还没有等他说话,司马翌就已经忍不住问道了。
“齐羽安先生,独孤夜的伤势怎么样了?”
“他的伤势不碍事,不过这鞭打他的鞭子也许是长时间以来没有好好的保藏,沾满了很多的细菌,所以造成了他的伤口异常红肿难消,持续高烧。”
“所以要怎么做才可以救他呢?”司马翌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脸色也是从来没有过的凝重与担心。
“你不必过于着急了。有我配的药,要全部好起来也没什么问题,只是需要一些时间而已。但是……”
只是一句“但是”让司马翌刚刚放下来的心又一下子紧张起来,不由自主的吼叫到:“但是怎么样?”
齐羽安偷偷的看了一眼司马翌,真是奇怪了,这个小子什么时候变得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了?
“究竟但是怎么样?”
“但是,背上的伤口到了现在的这个地步了,只怕就算以后伤口可以全部好起来,也可能会在身上留疤痕的。”
眉毛微微一皱,司马翌想起独孤夜那白皙如玉的手,以及那上面那些细微的伤口。难不成,又要使他的身上再多留一点疤痕么?不要,他一点也不想要……
“那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去除疤痕的么?”
“等到伤口全部还了以后,如果能够隔三差五的浸泡在温泉之中,再在有疤痕的地方涂抹上我特别研发的药的话,过一段时间就可以使痕迹慢慢的变淡,不过要变得彻底去除的话,大概是没有办法可以做到的。伤口已经形成了,世间上肯定不会再有任何的良药能够让它恢复得和受伤前一摸一样了。”
司马翌没有说话。过了很长时间,才失望地点头说道:“那麻烦先生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