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齐羽安亲力亲为的去照料独孤夜,每天为他检查伤势,再加上配合不同作用的药来调养身体,独孤夜的伤势没多长时间就有了起色,没几天,精神就已经好了很多。
等到他的精神慢慢好转,元帅府里又开始闹腾起来。只是这次,就不再是二傻打扰大家的清静生活,而是独孤夜和齐羽安神医。其实说来也的确是奇怪,一向对什么事情都抱着大大咧咧态度的独孤夜,偏偏就对行医用药的方法很讲究。自从独孤夜醒来之后,就经常会抱怨齐羽安对独孤夜的医疗有缺陷,本来其实不应该拿苓蓝做药的,虽然说苓蓝可以减缓痛苦,不过却会防止伤痕的愈合状况,容易留下疤痕在身上。
齐羽安虽然已经很大的年纪了,但是脾气却是很犟的,向来最不喜欢听的便是有人指责他的医药术,每次听到独孤夜抱怨他用药不当,总是情不自禁的要与他争论不休。所以,元帅府里经常能够看到,有一位老人和一位俊美的少年经常会为了一点极小的病症应该怎么样用药,吵得不可开交。经常是老人面红脖子粗,少年满脸的冷酷表情;一个自信顽固,另一个狂妄自大。经常让元帅府中的随从、婢女们是叹为观止,真心觉得这样的场景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
他们二人刚开始争吵时,司马翌还会从中加以调节,让他们二人之间的气氛不至于充满着火药味。但是到了后来的时候,他也慢慢的不管了,和二傻他们躲在一旁像看热闹一样看着他们两个争吵。不过这件事情也不能全部怨他,谁叫一直清心寡欲的独孤夜,偏偏就在医术这个方便要力争到底,这着实让司马翌意想不到。但是让司马翌更为吃惊的是,齐羽安虽然嘴上经常说独孤夜年纪轻轻的,就如此的目无尊长毫不谦让,但是却在私底下单独找自己谈了很多次,每一次来找来大概都会提到让他去帮忙说服独孤夜拜奇安羽为师父。但是,司马翌心里很清楚,以独孤夜的性格来看绝对没有那个可能性去拜齐羽安为师父的,所以这件事情也就一直他押后了,从来都没有对独孤夜讲过有这么一件事。
也不晓得是那天独孤夜在东城门救下的受伤民众太多了,还是齐羽安连续登门元帅府特别的招摇。忽然有一天元帅府中就来了个妇人,她这次来既不是来找元帅的,也不是来找随从和婢女的,点名道姓的要见独孤夜,要是见不到独孤夜就一直跪在门外直到可以见到独孤夜为止,不管怎么说她都不愿意离开。在门口的侍卫也被她折磨的无计可施,才前来通报了元帅。刚好这个时候,元帅正在独孤夜的房中帮他敷药,也和他讲下这几天发生的一些有意义的事情。所以随从前来禀告,肯定就被在一旁的独孤夜听得清清楚楚了。听完这些,他也没有在乎司马翌满脸的不高兴,硬生生的从他手里抓来衣服马上穿上,然后就在二傻的陪同之下连忙赶了出去了。
门外那位妇人早已跪了很长的时间,本来已经死心了的妇人看见独孤夜前来,突然就大声的哭了起来,什么都没有说,直接先冲着独孤夜连连嗑头。她的这种举动让独孤夜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好在二傻十分机灵地前去将妇人扶着,才没有让那位妇人继续的磕下去了。
等到那个妇人抬起头来后,已经是泣不成声,一直哽咽着连一段话都没办法完全顺着说完。独孤夜没有办法,只能够任由着二傻上去一边安抚一边给她顺气,等了好半天,才让那位妇人没有再哭泣了,到这个时候她才慢慢的将自己前来的原因说出。事情是这样的,这位妇人从小家境贫寒,父母双亲又死得早,将一个弟弟和妹妹留给她照顾。她辛辛苦苦的过了这么多年,自己也数不清受了多少罪,消耗掉多少的青春时光,才能够把弟弟和妹妹照顾到成人。目前他们两个都已经成家了,找到了自己感情上的归宿,她的心也轻松了一大截。可是这时候再看看自己还是孤身一人,并且早已经过了适合结婚的年龄了,无奈之下,她也就勉强着与一个常年患病的男子结婚了。两人都是贫寒之家出来的,男子又一直卧病不起,他们两人平时赚来的所有银子差不多都用来给男子治病吃药,生活是愈来愈艰难。不过那幸运的是那男人对她挺好的,两人之间也称得上是举案齐眉,本来以为能够这样长长久久的过日子。可谁又知道祸不单行,几天之前,那男子的病情忽然加重了许多,整日整夜的咳个不停,渐渐咳出的痰里竟然带血丝。妇人就算再没有文化也明白这个症状说明着男子可能马上就要先她而去。就极为伤心整日以泪洗面。
独孤夜听完这位妇人所讲的事情,立马就明白了这位妇人前来找他是为了什么事情。他什么话都没有说,立马命二傻去到后院将平时用的药箱取来,急忙的拉着那位妇人就随着妇人回到了家中。
到了那位妇人的家里,一看见那位妇人的先生,用不着把脉,就凭男子的气色,独孤夜心里立马就已经明白了一大半。不过他还是仔细的帮那男人检查了一番,又细细的询问着那位妇人关于他们两人平时里的生活状况,还看了一下他最近吃的药与他目前的身体素质,才慢慢拿起笔在一张纸上写出药方,并把药方交给二傻。
那位妇人与男子都不认识字,所以也就不敢多说什么。二傻跟独孤夜学过一段时间的医术,对这些多少也知道一些。可是在他把药单给打开,想看清楚独孤夜到底要他去买哪些药回来的那一刻,还是被吓了一大跳。在和独孤夜对视的时候,进一步确定了独孤夜没有开错药单以后,才极为不解的走出了那位妇人的家里。
三个人在家里等了好长时间,长到那位妇人差不多快要彻底死心的时刻,二傻才缓缓地走过来。一进到屋中,就是一脸的怒气。独孤夜也没有理会他,伸手接过他手里的药就交给了那位妇人,还不停地叮嘱她要怎样去煎药,怎样给她的丈夫服用下等一些琐碎的细节。那位妇人十分的感激独孤夜,还没来得及说话,泪水就已经流了出来。等到将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完之后,独孤夜与二傻回到元帅府中的时候已经是下半夜了。
二傻在回来的路上没有说任何的话,回到了府里用眼睛瞪了独孤夜一下,便自己独自回屋里去了。独孤夜只是笑了笑而没有说什么,迈着轻快的步伐回到了自己的房中,刚刚进屋,没来得及点灯,这灯自己就亮了起来。
司马翌坐在了桌子的后面,满脸不高兴的看着他,说话的声音明显的带着一丝怒气:“你可还记得你住在这里么?”
“因为有一些比较繁琐的事没有处理完,所以才弄到这么晚的。”独孤夜轻轻地对他笑着,好像司马翌在房间离等着他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司马翌看着他,很想接着责骂他,不过半天过去了也没有能够说出任何责备的话来。无奈最后只得自己叹了叹气,冲上去抓住独孤夜,一把把他抓到床前面,帮他脱去了衣服,而手里的动作也在不知不觉间渐渐轻柔了起来。
独孤夜没有反对。在他受伤的这些时候,他早就已经适应了司马翌帮他脱衣服药药,好像这些事情本来就该由司马翌来做一样。
司马翌帮他脱掉最后的一件衣裳时,独孤夜就已经默默地躺在床上面了。他的这个床上铺着的是干净柔和的狐狸毛,这些是司马翌亲自派人到边疆地区找回来的。将这个狐狸毛铺在床上,他才能够在很多个晚上舒服的睡着,一点也不会被平日里硬板的床弄痛了伤口,从而每天晚上都痛得睡不着。
司马翌轻轻地帮他敷药,手指每次碰到独孤夜微微有些发凉的皮肤,便会有一道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流一直流进他的心里。他的眼神默默地集中在独孤夜的面部,躺着的这个人有细长并且浓密的一对睫毛,此时他的双眼轻轻闭起,看上去是如此的怡然快活而又天真浪漫。然而就是这种丝毫没有防备的样子,却让司马翌的心扑通扑通的直跳。他没有办法不让自己不望向他那殷红的嘴唇,也没有办法丝毫不去在忽他的脖子和背部之间优美的线条,他当然也没办法去忽视那些缠在他腰部的疤痕……
也许是他刚才的反应的确不太正常,所以就连躺着的那人都可以觉察到似乎有一点不同于寻常的氛围。独孤夜缓缓的睁开眼,黑而亮的双眸静静静地看着他,然后他的手轻轻的放在了他的身上,动作轻柔的让司马翌的心不由得一动。
“你在想什么啊?生病了吗?”独孤夜很是疑惑,他摸着司马翌的脉搏觉得那里跳的很没有规律,连诊治过很多疑难杂症的自己,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个什么状况。
“我没事的。”轻轻地将被他握着的手抽了出来,司马翌闭上眼睛,使劲地想要挥掉脑海中那些特殊的想法,“有没有觉得你今日的做法太过分了一点?”
独孤夜浅笑着,他晓得司马翌一定会为今日他让二傻来抓药的情况责备他。那位妇人的先生患的是痨症,这个病症其实可大可小,如果能够取得鹿衔草再加上他手里的另几种草药,将它们熬成汤药,连续服用,加之好好休息,凡是不要过于操劳的话,要全部好起来也不是不可能的。只不过鹿衔草极为珍稀,价格又高,一般的药铺里是不太可能会有的,往往只有身份显赫有权有势的人的府里才会有的。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将痨症又称作为富贵症,穷人如果得了这种病症,一般就能等死了。
“那你就如此的舍不得那几种草药么?”
“怎么会舍不得呢,只是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因为一个毫不相干的普通人而费这么多的力气。就是这一次你可以帮的上他的忙,但是下一次也就不一定了。再加上这种病也不是三五天就可以痊愈的,难不成你还要替他们操一辈子的心吗?”
“但是最起码,我可以帮他们度过眼前的难关。你总不能让我就这么眼看着他们这对恩爱夫妻就此生死相隔,而无动于衷吧?无论如何,我还是个救人性命的大夫啊。”
“不过单凭你一个人的力量又能够救下多少个像他们这样的可怜人啊?”司马翌摇了摇头,他其实不是不明白独孤夜的想法,他只是害怕现在他想象的过于美好了,以后加入遇到了他没有办法治得了的病时,会感到很难过很挫败。
“只要是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的我就都会救的。”独孤夜笑得很灿烂,并没有在意司马翌的担忧,“其实那个时候在边缘地区打仗,你还不是一直也在为百姓们担心么?那个时候的你又能够救得下多少人呢?就算是明白自己的力量也许很渺小,但是还是想要拼尽全力。从这一点上来看,我们两个不都是一样的想法吗?”
司马翌的眼里满满的全都是温柔的注视,他明白自己根本说不过独孤夜。只要独孤夜所认定的东西,他就会全力支持,平常对很多事情都不会特别执着的他,如果真的要执着起来那可是丝毫不比那齐羽安老头差的。所以也就罢了,凡是迁就着他便是了。只要有自己陪着他,他就不会让独孤夜有无奈的时候,有被伤害的时候。
轻轻的敲了一下他的头,司马翌的语气中依然还是带着些责备:“就算你是去救人,但也不能不顾自己的伤势吧?如果没有按时敷药,你那伤口怎么能好。万一明天齐羽安晓得了我没有能够按时帮你敷药,怪罪于我,说我白白浪费了他的这些绝世珍贵药材,那我岂不是要被他给烦死了吗?”
“这都什么绝世珍贵药材啊,他完全就是庸医,如果不是他胡乱的用药,也许我身上的这点伤就已经痊愈了。”
司马翌听到他这话不禁笑了笑。自从独孤夜与齐羽安相见以后,他一直就叫他为庸医。堂堂一个举世闻名的绝代神医,竟然被人称为是庸医,而想收别人做徒弟,也要旁敲侧击地请别人帮忙,怎么会不让他觉得好笑呢。
“你嘴上虽然这样说,但是如果齐安羽前辈愿意把收当作徒弟,你会不会也答应他呢?”
“我还不想英年早逝。”独孤夜皱着眉头,说出的这句话却让司马翌差一点把刚喝进口里的茶水给全部喷出来了,等到他吞下那口水,便再也控制不住的大笑狂笑。而在一旁的独孤夜,还保持着那副严肃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