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醒来,独孤夜吓了一大跳,自己居然枕着司马翌的手臂就这样睡了一整个晚上。想到昨天晚上一直不停的梦见和那个人再相遇,抱着他很长很长时间都不愿意放开,难道在现实世界里他是抱着身边这个人睡了一整个晚上?突然感觉脸上红彤彤的,独孤夜马上起来离开那人的手臂,不过这个动作却弄醒了还在睡梦里的司马翌。
“你已经醒了么?”司马翌半睁着眼,活动了一下自己略微有点麻木的手臂,看上去就晓得昨天晚上睡的不安稳。
独孤夜轻声的“呃”了一下,当做是回答了,脸上还是泛着淡淡的红晕。
司马翌好像没有感受到他和平时不一样的地方,径直的走到窗户前面,把散落的窗帘扎起来。忽然之间,外面的阳光就散向房间的每个角落。
“难道你今日不用去上朝么?”
“我不去了。我已经向圣上请了几天的病假,打算就留在这山里陪你疗养身体,等到你的伤全部好了之后,我们便一起回去。”司马翌回答的十分轻巧,但是其实向圣上请病假却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办到的。韩颜冉的生辰马上就要到了,各个国家的使者也纷纷到达梵音里,宫里的各种活动也一天比一天的多,各个国家之间以比试为名的龙争虎斗也越来越明显。如若不是司马翌一再地推让,只怕是不可能有这几天的清闲日子可以享受。
“你这样做可以么?你的圣上会这么轻易的准许你的病假么?”独孤夜有些担心,很明显,他明白告病将意味着什么。
司马翌听他这么说笑了一下,过去扶着他的肩膀,帮他在衣服外面又添上了一层披风,慢慢的说:“这个不碍事的。我叫人把事情送到这里来解决,往后我就晚上解决公事,白日里就和你在这个山里玩玩闹闹,公事私事都可以做。独孤夜好像还有问题要问,司马翌却没有给他继续说话的时间,拉着他就出门去了,去到离房屋比较近的温泉处。
这以后的很多天,司马翌就真的不曾离开过这里。在独孤夜不需要疗伤的闲暇时间离,他就带着他上山捕捉动物,下河弄弄鱼虾;早上陪他练习书法,黄昏和他欣赏落日……生活仿佛就如同回到了二人初次相遇在崖底的那些日子,世上所有的纷争好像全部都和他们没有任何的关系,天地之间似乎也就只剩他们在一起了,就算快乐,就算疲劳但是也不会对任何事物担心。
可是独孤夜明白,这所有的美好都是司马翌故意为了他而做的,既然是故意就不可能会是真实的。每天夜里醒过来,他就能看到大厅里那个伟岸的身影俯在案上,不停的忙碌着。他有时候蹙眉,有时候喜悦,就算不去看他手里的公文的内容,独孤夜也可以猜到他不同的表情说明着什么问题。也许是圣力诺又屈服于其他的国家,忙着割地赔款;也许是朝堂上的权力斗争越来越激烈;也许是两个国家结成同盟军,暂时休战;也可能是韩颜冉赦免了天下有罪之人,百姓们都有太平的日子可以过……
司马翌的欢喜和他的愤怒全部都是因为圣力诺国的江山社稷,属于他们两人的生活无论有多么的美好,却到底还是赢不了这整个的江山社稷……
以前的事情全部都浮现在脑海中,硬生生的扯着独孤夜心底最深最痛的地方使劲敲打了一下。其实很多的事情,对他来说很早以前就已经明白了,可却还是没有办法真的不去在意那些事情。
人如果要是分心顾及了太多的事情,始终都不会那么容易的做到。就算强悍得如同司马翌,也照样会有承受不了的那一天的。太过逞强的后果就是有一天当独孤夜醒来的那个时候,就看到了趴在桌子上睡着的司马翌。他手里还牢牢地拿着笔,锁起的眉心就可以看出来在他沉沉睡着以前,一定还在用心地考虑怎么样处理摆在眼前的这么多的公文。其实司马翌,不管在任何的时候都保持着严谨的态度让人不容小觑。如果他可以是皇族的成员的话,那么圣力诺国也许就会比现在强大昌盛许多吧。
正当独孤夜在沉思的时候,一直守候在门口的护卫前来通告。独孤夜见到这种情形,连忙警告他不要说话,他不想因为这些事情就惊扰了极其难得才能够安然入睡的司马翌。出了房间,他跟随着护卫来到了外面,没有等到护卫说话,独孤夜就已经知道了护卫是前来禀告什么事情的。轻轻的挥了一下手,就让护卫先行退下了,独孤夜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去邀请站在大厅中间的那个不认识的男人坐下来。
那个男人很有礼貌地拒绝了独孤夜的邀请,还是用之前挺拔的站姿,直接对独孤夜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想必您就是传说中的独孤夜医圣?”
“在下只是对医术略有一些研究而言,称不得是个医圣的。”独孤夜轻轻笑了一下,仔细地打量着站在眼前的这个男人。他看上去大概四十多岁的样子,穿着一身青布做得衣服,行为举止都显得十分谦和恭逊,一看就可以看出虽然是个下人但也是有头有脸的大家调教出来的。尽管他穿的衣衫布料看起来不够华丽,但却在很多细枝末节的地方做得十分的讲究,再加上他虽然谦和恭逊但有带着一丝丝不易察觉的傲骨,让独孤夜不由得想到,这个男人的主人肯定是不同于一般的显赫之家。
“因为我们家的夫人听闻独孤夜先生在这个地方,所以特意派我过来想要请独孤先生到我们府上坐一坐。”
“独孤夜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平民百姓而言,怎么会可以有此等的荣幸到你们府上坐一坐呢?”独孤夜的这句话在表面上看来是谦逊有礼,实际上暗藏着十分坚决的态度。一时半会的让那个男人倒有点不知到该怎么样接下他的话。
“要是这位先生除此之外没有其它什么要说的话,那还是请先生先回去吧。”顺势挥了挥衣服的袖子,独孤夜站起身来,假装做出马上就要走的样子。
那位布衣男人没有想到独孤夜会这么对他,马上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独孤先生还望你再等一下。”稍微犹豫了一下,他才肯说出实际的情况,“原本是我们家的公子感到身体不舒服,夫人在听说了独孤先生的医术十分高超之后,便希望能够请独孤先生到我们府上给我们家的公子的病情究竟怎么样了。”
独孤夜点了点头,神色还是如往日般的清冷,好像并没有为那位布衣男人所说的话感到吃惊。帮人诊治病情,他一直以来都是很愿意的。所以,也不不要这位布衣男人再多说些什么客套求情的话,他就跟随着布衣男人出了屋子,赶往病人住的地方。
要是说到这个地方,其实一点儿也不会比他现在住的山中别院差些。不过这两个地方有一点可以说是一样的,那便是这个地方也鲜少有人来往,和他的山中别院一样的那么冷清使人心生畏惧。
独孤夜很快就看见了那布衣男人口中称为夫人的女子。她的样貌并不是很出众,已经过了三十岁可以说是半老徐娘了。不过她表现出来的淡定和稳重,却是一直让独孤夜觉得这肯定不是个同于一般妇人的女流之辈。
那位夫人在和独孤夜对视的那一瞬间,也把独孤夜仔细打量了清楚。如果是平常之人看到这么年轻就有这么大名气的大夫,肯定会在心里暗自疑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像传说中一样具有那么高明的医术可以救下他的儿子。可是这个女人看着他,丝毫都没有做任何的考虑,只不过是稍稍的看了他一眼,便对他点了一下头,就命下人将他带入内屋给公子诊治病情。
独孤夜还没有踏入到内屋里面,就闻到了一股很浓烈的中草药的味道。而这股味道确实像是一个住着常年患病的人的房间应该有的那种味道。不过,当他真的亲眼见到患病的公子的时候,独孤夜的想法那是就发生了变化。
那个侧躺着在床上休息的男孩,看上去不过只有十二三岁的年纪,他确实是身体虚弱气血不足,就是正常的呼吸都比健康的人要费力许多。不过他的一双眼睛充满了骄傲坚强的目光,就算是病成了那幅模样也目带盛气地看着走进来的独孤夜。
这般年岁的小孩,能够有这样大的气魄,确实是十分难得的。
“少爷,这位是夫人刚刚为你请过来看病医者。”
那个少年瞪着眼睛望向独孤夜,满脸都写着不屈服,冷漠的说:“你能够治得好我得的病吗?”
独孤夜点了一下头,尽管他目前还没有弄清楚少年究竟患的什么病,不过他心里明白要是他摇头的话,凭着这个少年满脸不服的劲,可能就不会再让他接着医治他的病情了。
少年对于独孤夜的回答很是满意,所以也就没有抗拒了,默默伸出手交给独孤夜帮他把脉。
经过了一番检查之后,独孤夜也没有很着急的就忙于确定结果。而是再次回到大厅里面向夫人问起了少年以前病的状况,其它的大夫是如何诊治的以及少年最近是用的什么方法来治疗病情的。
那位妇人在心里暗自感慨独孤夜的观察很细致,她就算什么也都还没有对他说,却感眼前这位少年的心里早就已经知道答案了,询问她也只是为了更加有把握而已。
“我那儿子原本是身体极为健壮的,从小也不怎么会生病的。不过从三年之前就开始变了,他忽然身体虚弱了起来,经常是在寒冷的季节里不停流着冷汗,而到了炎热的夏天又全身发抖。甚至于后来变成了只要发病的话,就会全身抽搐个不停,手没有力气,脚也走不得路。而他自己偏偏又是那种孤傲性情,没有办法接受自己变得这么没有用。可他越是抵抗,愈是矛盾,那病痛就仿佛纠缠的更深了。我以前也为他找来了很多的大夫,用了各种各样的办法,不过他的病情就是一直没有任何的起色。到了今天这种地步,我也就慢慢的不报任何的希望。”讲完这些,那位夫人便是满脸挥之不去的愁容。
独孤夜点了点头,心中的猜测渐渐变得清楚了起来。突然他好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似的,转身面对着夫人说道:“那么夫人这次带着令公子一起前来天台山,难道是有医者建议令公子应该以经常浸泡在温泉之中来疗养身体?”
那位夫人感到十分的吃惊,还没有等她回答,独孤夜就已经从她的表情中知道了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一想到那位公子的病况,独孤夜情不自禁的摇了一下头,轻轻的叹了叹气。
原本只是很随意的动作,却让那位夫人的心里好难得才升起的希望又转变为了失望:“独孤先生刚才叹气是不是由于我的儿子病情十分不利,已经没有办法可以治好了呢?”
“没有想到我这无心之举叫夫人给误解了。方才我叹气只不过是想着夫人以前请来的那些大夫都没有对夫人讲出真实的情况。”独孤夜说道。
“哦?这话怎么说?”那位夫人着实感到了意外。之前她找来的医者就算不是顶尖的,但也可以说是圣力诺国内排名前几的。要是眼前的这位大夫说的是之前那些医者判断错误了病情,她也许反而认为是独孤夜的医术并没有民间百姓说称赞的那么高明。但是如果说是之前的那些医生都没有讲出实话的话,那么也许……
“请恕我实话实说。公子原本是至强至刚的身体素质,而这样的身体素质最怕的便是冲动、急躁。就以我方才观察的情况来说,公子好像不单单是性情刚烈,就连他所学习的武功也都是十分刚烈的。也许是在练习武功的时候,碰到了一些在一时半刻没有办法参透的问题,而他又极其着急的想要攻破难关,所以强行的加以练习,打乱了身体中的心脉,导致气血攻心,所以才会变成今日这种身体虚弱气血不足的情况。”
说完了这些话之后,那位夫人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独孤夜没有问什么,就已经能够说中了其中的一大半,确实让他很佩服他的医术:“但是,这和独孤先生刚才所说的之前那些大夫没有讲明实话又有什么关系呢?”
独孤夜微微一笑,继续说道:“令公子这病的根源在于他至强至刚的身体素质,导火线在于着急练习了十分猛烈的功夫,所以,需要用滋补阴气润燥的方法加以诊治。但是从古代到现在,男子都以滋补阴气壮大阳气为耻辱,要是大夫拿出这种类型的药方,也就是暗指令公子体内的某些方面不太正常。而有些医生怕夫人会怪罪他们,所以就都不敢讲明实际的病情,只能够开出一些和公子的病情相反的药来应付。公子照着他们的方法医治病情,自然只能够加重病况,而不可能彻底的断掉此病的根源,也就不可能全部好起来。”
那位夫人听到独孤夜这样说,脸色极为难看,用很严厉的声音说:“那么你就不害怕我怪罪你吗?”
独孤夜轻轻的笑了笑,眼神中全部都是清冷与无所畏惧:“身为大夫,首先要做的是救死扶伤,然后才是顾及自已的安危。要是为了不得罪您,而让我隐瞒实际病情,那是我怎么样都做不到的事情。”
那位夫人半天没有说话,过了很长时间,满脸的难看之色才渐渐的淡去,张嘴便大笑了几声,笑完了才递给独孤夜一个极其欣赏的神色:“独孤先生真是和一般人不一样啊,难怪民间百姓都称赞独孤先生不仅医术高明而且这医德也丝毫不逊色于医术。”
“在下不过只是做了身为一个大夫应该做的事情。”
“独孤先生不要过于自谦了。”那位夫人喝下了一口茶水,正经的问:“那就独孤先生看来的话,我这儿子的病应该怎么样去医治才会痊愈呢?”
独孤夜略微思考了一下,说道:“第一,应该以寒冷的泉水浸泡身体,用以去除令公子身体之中的燥热气息。但是单凭这样还是不能够痊愈的,还需要加以灵芝和藏红花的花心入药并且长期坚持服用下去,再配合调整练习武功的方式,才可以彻底的使公子痊愈起来。”
那位夫人听了这些,眉心不自觉的就皱了皱,担心的说道:“这寒冷的泉水很容易找得到,练习武功的方式也可以逐渐调整过来,甚至灵芝也能够花费些银子在圣力诺找到,不过这藏红花的花心是什么东西,我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药材。”
“如果要寻藏红花的花心,首先要先找到藏红花。藏红花性寒,通畅是生长于至阴至寒的地方,上百年才会开一次的花,而这数万朵的藏红花之中只有其中的一朵也许生有藏红花的花心。”
“但是圣力诺地处于南方,这里的气候干燥炎热,根本就没有可以称得上是至阴至寒的地方。更不用说藏红花上百年才会开一次的花,而万朵花之中也只有一朵也许有藏红花的花心。要找到藏红花的花心岂不是不太可能啊?”一想到找药的不容易,那位夫人心里不免烦恼了起来。
站在一旁的独孤夜突然没有说话,冷漠的神情里闪过一丝叫人不容易发现的犹豫之色。过了很长时间,他才缓缓的说道:“爱沙尼国的极北处有座很大的雪山,而那座山上的积雪长年不会融化,相传曾经有人说在那个地方见过藏红花的花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