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林近枫分开回到元帅府的时候已经到了深夜了,府里的人都全部入睡了,这里不会有人在乎他是否按时回来。但是这样也不错,因为他从来不敢要奢求任何东西。
自己一个人默默的回到了房间里,点亮灯,突然感到后背一阵一阵的透着凉意。一转身,就见到司马翌像根石柱一样威严的坐在床上面。
“我在等着你回来啊。”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司马翌的声音却比外面的天气要冷上许多。
“那你怎么不将灯给点上啊?”
“我要是点灯了那你还会再进来么?”司马翌从床上站起来,慢慢的走到了他的面前,一股极浓的酒的味道扑鼻就来,“方才你出去喝酒了么?”
独孤夜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转过身避开司马翌灼人的眼神。肩膀上却是搭上了一双强劲的手,将他的身躯转过来和他相对视。司马翌的力道过大,牵扯到他胸口所受的伤,让他不自觉的将眉毛皱了起来。
司马翌看出了独孤夜不一样的神情,手里的力气慢慢的放松了一些,反而是一声很沉重的叹息声。将他牵过来坐在床上,如同过去的那些时间里那样轻柔的帮他脱去衣服。独孤夜也没有任何的抗拒之情,任由着司马翌脱掉身上最后那件衣衫。
望着独孤夜胸口处的那一块青紫色的伤痕,司马翌不晓得从什么地方拿出了一瓶药酒,倒在手掌心上面,帮他揉在了伤口的地方。
就算是这样的仔细,独孤夜还是痛得脸色发白,他紧咬着嘴唇,什么话都不说,强撑着就是不愿意说出伤口的疼痛感觉。
“你都伤成了这个样子也不让医生好好的看看,还到外面去喝酒喝到这么晚才回家,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该拿你怎么办呢?独孤夜微微的楞了一下,猜测着这句话包含的意思,心里有些清楚却也有些糊涂,并没有弄得十分通透。考虑了一下还是认为应该将自己晓得的事情全部告诉给他,所以接着他的话说:“我方才在大街上面遇见了林近枫。”
“那他身上的伤没什么大事吧?”司马翌继续帮他上药,问得不是很在意,也不晓得他有没有在听独孤夜的话。
“肉体上的伤在上过药以后自然可以好起来的,不过心里面的伤也不晓得什么时候才能够彻底的痊愈。”独孤夜思绪飘了很远,想到之前听得林近枫说的那些话,心里突然生出了许多的感慨说道,“他以前之所以会做那么多的错事,也只不过被情所困,一心一意的爱着一个不值得他爱的人罢了。”
司马翌的动作于空中停顿了一下,过了很长时间才慢慢的把药放在了一边,帮独孤夜穿好衣服,声音略微有些嘶哑的说道:“林近枫天资聪明,性格也不错,不过有些时候太过于执着了一些。”
独孤夜并没有感到吃惊,他晓得自己如此简单的这一句话就已经足够让司马翌猜透整个过程。
“不过,真的爱上了一个人的话,不是自己说变就能够变的了的。”
“哦?”帮他穿好了最后的一件衣裳,司马翌抬起头直接看着他说道,“你也是这样的么?你也是不能够轻易的就忘掉自己曾经爱的人吗?”
呆楞了一会儿,独孤夜一时半刻不是太清楚他为什么说出来这句话。他们刚刚不是在说林近枫的事情吗?怎么聊得好好的就把问题引到自己这边来了呢?
“就是那个爱沙尼王,你和他以前就是认识的吧?”司马翌的声音很是冷漠,没有带任何的感情因素。
独孤夜愣了一下,咬着嘴唇,没有说出任何的一句话,但是他的表情却可以说明这一切都是真的。
看见独孤夜没有说话,司马翌的心中反而是越来越疼痛了。白天的时候在竞赛场见到独孤夜的剑法套路,在招式上面虽然经常变幻,不过武功的基础却还是藏不住的。他使出的剑法都是狠毒精准的,不管是在攻法上面还是在退路方面都和一直让着他的爱沙尼王有一些相似的地方。要不是因为他们的武功来自同一个门派,又怎么可以如此的相似呢?
况且,那位爱沙尼王还在一直地让着独孤夜,他虽然不想要独孤夜受到任何的伤害,可是爱沙尼王的做法却叫他的心里很不舒服。就算是隔着一定的距离,没有办法彻底的看清楚二人的面部表情,但他还是能够清晰的感受到那个爱沙尼王是有心退让的,在他的心中肯定是不想伤害他的、不忍心伤害他的,甚至可以说……不舍得伤害他……
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情谊,可以让一个国家的君主宁愿是在众人的面前输了这场比赛,颜面扫地,也不愿意伤害到独孤夜?他的心里和抗拒去思考这个问题,可是他又不能够不去思考。一直都自认为自制力很强的司马翌,好像在这个时候变得控制不住自己。
最后,司马翌还是没有办法忍受这样的沉默,所以先开口问道:“独孤夜,你的心中念念不忘的那个言,他就是爱沙尼王,是不是?”
独孤夜很是吃惊,忽然的抬头便对上了一双热情的眼睛。他好像从那眼神之中看到了一种不同寻常的情愫在渐渐的化开而来,顺着司马翌抓他的那双手流进了他的体内,而且越来越浓也越来越温暖。
他想到了在山谷之中的那些日子,想到了二人在一起放的风筝,想到了离开那个山谷的时候,他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前来救他突围,想到了在布达米亚湖上,他帮自己硬生生的接下了那个暗器而受伤,想到了他在自己昏睡的时候寸步不离守着自己睡觉,想到了天台山上的他天天陪同,夜夜操劳……自己怎么会那么傻的直到如今才察觉到司马翌对自己已经产生了感情,他又为什么直到如今才了解原来司马翌比自己还要在忽那个性名……
独孤夜吞下了心里的苦处,伸手握住了肩膀上那略微有点僵硬的双手,抚摸了很长时间,才慢慢的说:“我真的是从内心深处来爱着言的,从我出生一直到现在,一直都爱着他,从来没有停止过的爱他。”
司马翌仰起脑袋闭上了双眼,有那么一瞬间,他的眼泪马上就要落下来了。就算是南征北战,亡命勃艮第的那些日子,自己的心也从来没有这么的痛过了。
缠绕着自己的双手接着缓慢而又轻柔地抚摸着,独孤夜的声音带着哽咽的说:“我曾经尝试着要忘记他,但是我没有办法做到,无论多么努力地想要去忘记,在睡梦中的时候他还是会出现在我身边。就算他已经离开了我很多年了,就算他没有办法兑现曾经说过会保护我一辈子的诺言,我也还是忘不掉他……原本我一直认为不能将他忘记的就只有我这么一个人而已,直到白日里我遇到爱沙尼王,那是一个爱他丝毫不弱于我的男子,我才了解到,原来这么多年以来忘不掉的人不仅仅只是我一个人。”
司马翌微微的楞住了,慢慢的将眼神对上独孤夜那双黑而亮的双眸,从他的眼神里司马翌没有看到预料的痛苦神色,反刀是一点释然的情绪。
“我明白了,真的爱上了一个人的话又何必一定要把他给忘记呢?无论他是背叛了你们的感情也好,或者是离开了人间也罢,起码,他以前是真实地存在于我们内心深处里的。更加上……”独孤夜停顿了一下,嘴角用力的牵扯出了一丝淡淡的微笑说道,“言和我是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人,我们是身上流淌着相同血脉的孪生兄弟,而他已经成为了我生命之中永远也不能够割舍的东西,就算他已经死去了,但是我的内心里还是可以感觉得到他的生命在我的身体以外的一个地方接着延续……”
司马翌呆立的站在原地不动,他真的被“孪生兄弟”几个字给震惊的很长时间都没有办法平息下来。
独孤夜摊开了他的手掌,在他那掌心里极为认真地写下了几个字,但这并不繁琐的几个字却似乎是用尽了他所有的精力才写出来的。他写的是:独孤言。
独孤夜在司马翌的掌心写字的那个时候,他的脑海中闪现出了一位银头发白衣服的男子,那画面熟悉的好像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样。他们两个人是一起出生的,就算之间经历了分离,但也最终还是能够重逢。独孤夜想到了7岁的那一年他第一次看见独孤言,空中的风吹乱了他满头银色的青丝,而那双没有颜色的眼睛在阳光的照耀下竟然是如此光彩夺目。他的母亲对他说,独孤夜,这位就是你的孪生哥哥,而他也是爱沙尼族的第一勇者,他的性名叫做:独孤言?爱沙尼。
可是后来,原来快乐单纯的童年就在某天之中突然发生了很大的变话。爱沙尼一族的名被打上咒语,所有的人都说这个族背叛了君主,想要谋反,所以很多的人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疯狂的杀戮族人,他们疯狂的抢夺财务。亲朋好友们在他身前一个接着一个的死去了,而他却只能够无助地藏在暗处里,藏在那个和他同样大小的孩子的身体后面,看着眼前血腥的场面一幕一幕接连发生。就在那一天那一刻,他使劲地抱住他,他对他说:你不要害怕,我会保护你,我会保护你的……
不晓得从何时开始的,他们两人的命命彼此相互牵连着。他如果痛,那么他也会感觉到痛;他如果伤心痛苦,他也跟着他一起伤心痛苦……就算,是在如今他已经死去七年后的现在,这种命脉相连的感觉还是清晰得如同以前一样……
感觉到自己身体突然被某个人使劲的抱住,独孤夜回过神来,看到的是司马翌比他要为难过的表情。他对他说到:“我不是故意的,独孤夜,我不应该提那些事情,让你想起以前不开心的事情。”
他只是冷淡的笑了笑,然后摇摇头说道:“你是不会明白的。但是这对于言来说的话,死也许是他最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