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梵音里城,不用走多远就可以到元帅府了。司马翌在回到元帅府以后,便引来了众多侍女的惊奇和尖叫。其实这也不能怪他,他南征北战了上十年以来,从来没有哪一次是身上带着伤回到家的。更为特别的是,假若这伤是在驰骋沙场时得来的,那也好解释,可偏偏事情就不是那样的,使他感到多多少少有些尴尬。
管家秦文伟急忙要下人去请大夫来,不过却被他给拦住了。还个就不用费心的去请了吧?自己已经带回来了一位现成的大夫。独孤夜既然有本事可以把他从阎王手里抢过来的话,那么他的医术要对付自己手指头上的这些小伤显然是绰绰有余的。
将一屋子里吵吵闹闹的下人、身边的两个侍卫与二傻那个小子给送出去以后,感到整个房间瞬间就安静了。司马翌躺在靠椅上面,望着独孤夜一句话都不说默默的帮他处理着手上的伤口。当然这不可能是独孤夜第一次给他包扎伤口,在崖底的那些天,像这样的情景不晓得有过多少次了,但是这一次却是司马翌第一次如此专注地望着独孤夜。
独孤夜的手生得很好看,白白的肌肤映衬在他那纤细的手上,指甲的形状修理得很符合他的手型。虽然手上略微有一点难以发现的小小伤痕,不过这一点伤痕也并不影响他的手指的美观。独孤夜的劲道把握的非常好,一直都十分地小心包扎着好让让司马翌不会觉得过于的疼痛。但是即便像他这样的细心,偶尔在碰触到比较深一点的伤口的时候,他依旧会不由自主地轻轻一颤。独孤夜敏锐地洞察力明显的感受到了他那疼痛的感觉,那张干静单纯的脸上立刻就露出一种愧疚的表情。虽然说他即使的藏住了,但是还是没有能够逃过从开始到现在都对他看个不停的司马翌的眼睛。
没想到,对于这一切他还是可以感觉到的。
整个包扎的过程用了很长的时间,终于等到将一切事情都处理完了之后,独孤夜才慢慢地开口讲了一句没有什么用的话:“那个飞镖上面有毒,但是我刚刚已经帮你敷上了解药,相信不会有大碍的。”
司马翌眉头深锁,眼神还是落在了独孤夜的身上,并且一点也没有想要将它们收回的感觉。独孤夜站起来缓缓的转过身背对着他,好像这样就能够阻挡他的眼神。
“你觉得你应该给我一个解释的么?”
“那个时候是在那位船家伸手扶我的时刻感到不对劲的,我发现他左手掌上一点茧也发现不到,这一点也不像是个长年以来划船的人该有的手掌,反倒是比较像一个经常用武器的手掌。”
“我想你明白我不是指的这个问题。”司马翌有些生气,朝他走了过去一把抓住独孤夜的肩膀,使他不能够不转身与自己面对面,“我的意思是,你为什么一直躲避袭击,从来没有正面与对手过招。”
独孤夜倒也没有避嫌,抬起头将眼睛正对上司马翌的眼神,双眼里还是和平常一样那么冷漠略带着无情:“我怎么样能够做到你那样,那么轻易的说杀人就杀人,根本不会考虑一下他们也都是有父母生养有妻儿要照顾的人,要晓得或许你这么轻易的动动手,葬送掉的却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啊。”
“你这样想大概就是因为你是学医的缘故吧?”司马翌的笑容别有深意,“要是你的内心里面当真是如此的想法,那么当初你也就不会去学习这么狠毒的招式吧?”
独孤夜听到了这句话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就变了,虽然他很努力的将自己的神情给稳定住,不过他那轻轻的抿着嘴唇的小举动却还是一不留神就泄露出他的情绪来。
司马翌没有再多说什么,他根本就不想要为难独孤夜。只不过当他又一次看到独孤夜出招的那一刻,突然意识到他自我防护的能力是极其的差,可是他那武功招式却又极为精毒辣,如果不是他自己故意的放轻了出招的力道,特意没有主动攻击,那么只怕那些偷袭他的绿衣人压根就不可能有任何还手的可能性,立即便会丧命于他的手下。假如不是以前练就了超强的进攻之术的人,又如何会不知道该怎样去保护自己呢?虽然说这个世上的武功成千上万种招式,它们之间不尽相同,但却也拥有着共通的地方。一个是把攻当作守,一个是可以攻也可以守,另一个就是把守当作攻。很明显,独孤夜的武功显然是属于以攻为守的那种类型。不过越是这样,司马翌就越是想不清楚他为什么要故意的收敛自己的武功,转而去做自己并不精通的防守工作,哪怕是这之间有很多次让自己处于极为危险的情况之中也毫不在乎。
“我已经说过了,我就是不愿意伤害别人而已。”
司马翌听到他这么说并没有说话,过了很长时间才慢慢的说道:“但是你要明白,在如今这么个混乱的世界里,如果你不愿意去伤害一些想要去害你的那些人,就一定会让那些人给伤害到的?”
“那些我不在意。”
“我想知道你究竟在意什么东西呢?”他居然这么生气,抓着独孤夜的手不都自主地加大了力气。他到底有什么好生气的呢?
独孤夜挣脱了司马翌的手掌,神色淡定,然后忽然有一丝淡淡的笑容出现在他的脸上:“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在意的了。”
从那天以后,司马翌连续有好些日都没有看见独孤夜了。并不是他特意的避而不见,只是圣上韩颜冉让他进宫商讨事情,他也不曾料到这一进宫就去了好些日子。
司马翌当然晓得韩颜冉会忽然召他都城是肯定有道理的,他也晓得自己多年以来保护边疆,建立了很多汗马功劳,在朝廷里的官位也一直向上提,地位也是不可同日而语,早就已经引来了朝堂上很多官员的不满,同时他也明白此次进宫圣上肯定会给他定一些不存在的罪名杀杀他的锐气,不过不管怎样他还是有件事情没有料到,那就是他压根没有料到勾结拉脱维泄露战事,让他在这次战役中险些丧命的林近枫从来就不曾离开过圣力诺,而现在他竟然就在圣上身边,毫发无伤。
两个仇人见面,按理说应该会有冲突和矛盾的。但是他们却没有这样。他不管怎样也没有办法把面前的这个人与通敌叛国,险些害他回不来的无耻之辈联系到一快。他的脑海中甚至还可以想起在过去的数十年里,他们两个一起畅聊兵法,征战沙场的痛快画面。
而林近枫,还是与从前一样穿着件灰色的袍子,又黑又亮的头发极为随意地任由它们飘散在脑后,文弱好看的脸庞被他手里拿着的扇子给遮住了一部分,只能够看得到狭长的双目,淡淡的微笑着望向正在殿前跪拜的司马翌。而在他的目光里司马翌一点也看不出他有任何愧疚的感觉。
“司马翌,对于勃艮第战败的这件事情,你要怎么去解释呢?”极为威严的韩颜冉严肃的问他,不管怎么听也都会听出一点带着审问的感觉。
“圣上,我已经在信里做了仔细的解释。”他认为其实这根本就不需要问的,要是韩颜冉相信他在信中说的事情,那么林近枫现在也就不可能安然无恙地站在大殿之内了。如此看来,林近枫可能很早以前就已经对韩颜冉解释过什么了。如今这样的来问他,也只是走个形式罢了。既然事情是这样的,他解释得再多圣上也不会相信?
不出所料,韩颜冉很快便进入主题说道:“司马翌,我听闻勃艮第战败这件事情是因为你管教不严、自视甚高、不听别人的意见,小看了风夜炫的烈焰将,所以才会让勃艮第失守,众多将士战死沙场。这是真的吗?”
司马翌在心里冷笑了一下,并不回答圣上的问题。他需要为自己去辩解么?就连以什么罪名给他定罪都决定下,他要做的也不过是乖乖的俯首认罪而已。现在没有定他一个勾结乱党、企图叛国、篡夺王位的罪名就已经是法外开恩了,难道不是这样的吗?
“司马翌,我在问你,不做声是什么意思?”
“圣上英明,早就已经察明了所有的事情,需要司马翌多辩解什么吗?”这一句话表面上听是在褒奖圣上,其实暗藏嘲讽,一时之间也让韩颜冉不晓得该说什么了。
韩颜冉抬眼看着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依然淡淡浅笑的林近枫,脑海里闪现着前几天他当着自己的面看上去是夸奖实则是暗贬司马翌的那些话,其实在他的心里他怎么会不晓得这剑事情之中肯定另有隐情?只是他高高在上,总是可以听到朝堂之上各种不同的意见,这么多人之中又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从始至终对他讲真心话,叫他决定究竟谁对谁错,也不会是一个很轻松的决定。思考了很长时间,还是决定将司马翌召回到朝堂上来,一方面能够仔细观察朝堂之上发生的改变,另一方面也能够将他控制在自己身边,减弱他越来越强大的军事力量。不过这个司马翌就摆着洞察一切的样子,始终不愿意多为自己辩解,就算是想暂时不给他治罪也不行了,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行。
正当场上的气氛极度微妙的时刻,外面闯进来了一个侍卫大声地前来禀报到。
“圣上,爱沙尼国和谈之人已经到达了梵音里,如今在宫门口等待着圣上的召见。”
韩颜冉听罢,心里一放松,马上说:“快请他进来。”
他的心里很是高兴,这个使者的到来真是一场及时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