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隔壁班的一个男生凑在我耳边小声问我,我们男人的蛋蛋是不是一个男的一个女的,孩子的性别跟精子从哪个蛋蛋出来有关。这个问题太严肃了。我把这话告诉给班里的一个女生,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紧张,以及人生观的颠覆。我十分得意自己的创造发明,我甚至想这种问题如果问生物老师,她会做何反应,估计她也无法回答。问题在女生中间传开,引起不小的震动。我暗暗得意,这帮女生其实都已经不小了,如果在我祖母那个年代他们早就该当孩子的妈了,只不过新社会不允许她们结婚生子而已。但我想她们肯定不仅仅只想到读书,肯定也想过男人,想过她们未来老公的样子,甚至想到将来怀抱婴儿成为母亲的情景。早在儿童时代,我和楚就扮演过夫妻,那会儿的楚远比现在可爱,绝不会那么冷冰冰地看我。
我想我提出的这个问题一定是这帮女生感兴趣的,会激发出她们丰富的想象力。但就在这种时候我接到一张无声的纸条,上面写着:请问你是你爸的哪个蛋蛋里出来的?太具震撼力了,对我简直就是一种污辱,我的脸通得一下涨红。从字体看,很娟秀,像是出自一个女生之手。“谁?谁?谁这么无耻?”我吼叫起来。
没有人站起来承认这张纸条,但女生们却窃笑起来。
楚站起来对着我问:“李安安,你喧哗什么?”
她真能装,班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一定是知道的,难道她就不好奇么,还装作一副无比清纯、茫然无知、铁面无私、冷若冰霜的模样,真恶心。
“李安安,你在胡说什么呢,散布谣言,你还像一个学生吗?”
“无耻!”我愤愤不平地说。
楚义正言辞:“你骂谁?”
我看也没看楚,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
“李安安,我问你呢,你刚才骂谁?”
“我提你名字了么?”我不以为然。
“那也不行。”
竟然有人站出来帮楚说话:“李安安,你说脏话,骂谁都不行,你必须老实交待。”
我有些慌了,这帮女生真要是联合起来可比楚一个人难对付多了,搞不好会把这件事捅到校长那儿。我可不希望我这辈子毁在这帮黄毛丫头的手里。这绝不是我希望看到的。我决定不再说话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任凭这帮女人怎么羞辱,绝不昂首挺胸。楚率先不再指责我,作为班长和事端的发起者,楚的消声,其他女生也跟着消声了。
“李安安,这种问题是你这种年龄的人应该探讨的么?你才多大啊,脑子里有这种邪恶的想法,可悲。”
葛长征竟然也敢在我面前放肆,我恨不得一脚飞到他那张丑恶的嘴脸上,但我忍了,非常时期,即使不被钉在富丽中学的耻辱柱上,受到点名也是一件很不光彩的事情。
这种时候楚低着头开始翻着作业本,不再过问这些事了。但我想不明白,她凭什么对我指手划脚,却对葛长征等人的恶言恶语视而不见,不管不问。她对我的管治是多余的,她管好她自己就行了。至于我,虽死犹生,虽败犹荣。
葛长征伸手到裤裆里,疑惑地说:“我真没有感觉到,这有科学依据么?”
有男生问:“葛长征,你是从你爸的哪个蛋蛋里出来的?”
“呸!”葛长征怒视着问这种问题的人。
我觉得是葛长征自己幼稚,这种事也敢拿出来与人讨论。
英语课快要结束时,葛长征出状况了,吴小飞在一旁得意地笑。等铃声一响,葛长征就迫不及待出教室了。
“还没下课呢,葛长征。”吴小飞幸灾乐祸地看着葛长征。
楚严厉地看了一眼吴小飞,继续低头看书。
我从外面走进教室时,被楚叫住:“李安安,你到底想怎么样,你是来读书的还是混时间的,你要是不想读,可以离开。”
我用莫明其妙的眼神看了一眼楚,对她的言论难以理解。我也懒得跟她罗嗦,径直走向自己的座位。让我感到奇怪的时,几乎所有女生都用奇怪的眼神看我,我突然发现一旁的葛长征在那咧嘴笑。我有些慌了,一直淡定的楚这一次对我作出这么强硬的态度,说明这里面一定是有文章的。
上生物课时,课堂上有些怪异,被生物老师感觉到了。回头看着身后的同学。
“李安安,怎么回事?”
我被生物老师点到名,一脸的茫然。
生物老师将课本狠狠扔在讲桌上说:“李安安,你还像一个学生么?你给我站起来。”
我一脸无辜地看着生物老师,想替自己申辩,我是被冤枉的,有人栽赃陷害。
“李安安,你就不能把心思用在读书上么?还剩下多少日子了,你数过没有?现在正是决战的时刻,不进则退,你真的打算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那你还坐在这里干什么,不如回家,也免得受这份活罪。”
“葛长征,你说。”
葛长征站起身时,用乞求原谅的眼光看了我一下,结结巴巴说:“李安安说女人生出什么样的孩子并不取决于蛋,而取决于精子的染色体。”
课堂上哑雀无声,女生们继续保持着面部的严肃表情。
生物老师没有把我请出课堂,已经算是对我法外施恩了,换作任何一个老师,哪怕最受同学们欢迎和喜爱的英语老师怕也难以做到这一点。我是站着听生物老师上课的。
生物课之后,几乎所有女生都装出一副对上一堂课漠不关心的样子,但她们的内心并不平静。她们在有意避开我,那是因为我当着她们的面大胆地提到某个词儿。那个词儿代表的是一种羞耻,当然也代表着一种勇气。连楚也开始避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