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提的那个问题引起不小的骚动,使每一个人的心灵都受到震颤。女生们见着我时,都试图避开。课堂气氛十分怪异,下一节是化学课,突然有人冒出一句:“生男生女跟温度有关,温度越高带有Y染色体的精子游动得最快,容易与卵子结合,生出男宝宝。”化学老师握着粉笔的手正在黑板上像一只跳翎一样快速行进,似乎正被一只狮子追赶。她的手突然停下来,向一边延伸的字不再延伸,粉笔断了半截落在地上。
她回过头来问:“谁说话?”
我将头转向附近的葛长征。于是在我的带动下,人们都将疑惑的目光投向葛长征。葛长征有嘴难辩:“不是我说的。”
但已经由不得他了,只听得化学老师严厉地冲他吼叫:“滚出去,你不用上课了,你是来混日子的。”
我并没有负罪感,相反觉得终于报了一剑之仇。我怀疑这个趁化学老师转身之际喊出问题的人是吴小飞,我将目光投向他,他立刻向我投来示好巴结的目光。他欠我一个人情。
葛长征走出教室之后,化学老师用黑板擦一拍讲桌,说:“都把心思收起来,把精力放在学习上。”
但这个问题并没有就此结束,下课之后,那帮男生挺起胸膛鼓起肌肉,像一头头公狮一般风风火火地往厕所里奔走。那些发育不全,站在校园大道上的低年级学生被三五成群高大威猛的高三男生驱散得像跳翎一般向一旁逃散。周教育最后一个从教室里出来,裤裆被顶起老高,老远就看见那块地儿不同凡响,像地壳运动之后突然漂到地中海的一块陆地,隆起一座旖旎的山峰。有些女生已经从厕所归来,迎面和周教育在走廊里相遇,女生的脸皮相对总是薄一些,猛然发现,目光躲闪着,但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往日见着老鼠都要尖叫出声来的女生们,此刻却没有发出任何异常的声音。那绝对是惊魂一现,周教育挺着一架高炮在路口,女生们想绕都绕不过去,只得一个接一个地快速通过。周教育绝对不是有意要那么做的,那绝不是他自己愿意看到的。
葛长征站在附近乐得嘴直颤,说:“虚伪!多么美好的事物,为什么要把它想得那么肮脏呢?”
我也有些疑惑,这究竟是虚伪?胆怯?还是罪恶?男生女生们有些已经成年了,大部门都处在成年的边缘,等待着进入这个门槛。她们为什么看到有异于自己的某些事物表现出紧张和惊慌?甚至觉得羞愧和可耻。葛长征能有这样的认识是值得肯定的,似乎除了历史老师之外,能把人性与自由,与一切美好结合起来,进行深刻认识与反省的人为数不多。尤也许能算上半个。尤身上的“光辉”印记太多,熠熠生光,让人过目难忘。但尤身上的这些优点或缺点,往前三十年,她或许会被带去枪毙,往后三十年,或许她会被人高高抬起来,成为时代的英雄。但现在她的出现很尴尬,显得不伦不类,只能说她生不逢时,白白浪费了这一身的青春与气力。
周教育一直是很诚实的,对校长很忠心,就像一个人的长相一样,这是爹妈给的。周教育生理上出现的小动作,并不是他本人心里希望的,幸好有衣服挡着,如果生活在远古的草莽时代,岂不更遭那些妙龄女子的怨恨,将他抛弃。我们能化解的问题,发生在周教育身上总是捉襟见肘,成为难题。
上课铃声响起时,周教育最后一个慌慌张张从厕所里赶回来,像是刚刚走了二万五千里长征似的,嘴里出着粗气,这会儿他的身体已趋于平静,但他却永远那么颓废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上地理课,讲的是地壳的板块运动。地理老师在黑板上写下这几个字时,突然提问:“什么叫地壳的板块运动?”
“这个问题让周教育来回答最合适。”葛长征在下面说。
“为什么是周教育而不是你?”地理老师表示不理解。
“地壳运动在他身上实实在在发生了。”
周教育踌躇满志,有些坐落不住,满面通红。
我也禁不住笑了。只有楚一本正经,不苟言笑。
“人的身体就是一个小地球,地壳运动时有发生。”
葛长征的话让那部分在下课时从厕所归来的女生和周教育遭遇的女生忍俊不禁。
地理老师感觉出什么来,一拍桌子,“不许胡闹。”然后又冲着周教育说:“周教育,你来回答这个问题。”
周教育磨蹭了半到也没能从座位上站起身来,被人怀疑是不是莫非又开始地壳运动了?这倒是一个很好的生动的实例演习啊。
“周教育,怎么不站起来?有什么好怕的,勇敢点。出来,站出来。”
几乎所有男人都没有想到地理老师会叫周教育上黑板把答案写出来,以周教育的水平,这并不是一个难题,但真正的困难是在他的行动上。当周教育步履艰难地从座位上走出来时,与此同时几乎所有的女生都把头低下,不敢再明目张胆地回头了。无耻的男生们却得意地笑着,心花怒放,似乎已经达到他们的心里所想。而事实并非他们所想的那样,只是周教育那地儿似乎与众有所不同,即使没有呈现出横扫千军之势,但它的剑术,它的欲说还休,时时提醒着人们那绝非等闲之地,非同凡响。
周教育完整地写出了答案,安全地从黑板上离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