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所提出的都是些中肯的意见,陆瑶将这些记录下来,突然间好似想起了什么。
她一面将弓弩收起来,一面问他道,“你是如何发现我的目的的?”
温淮的双眸闪过一瞬间的失神,发现原来自己早已在不觉间已经对她了解透彻。可是事实上,他已经很多年不愿意去主动了解一个人了。
他面上依旧淡漠,随口道,“我必然是知道的。”
陆瑶撇撇嘴,只觉得和一个占星师一同相处好似什么好都捞不到一般。
她感觉自己好像是赤身裸体的站在一面镜子前,对着镜子一无所知,镜子却把她看个通透。
这感觉瞬间让她泄了气,半点精神也提不起来。
温淮见她的样子觉得好笑,正了正神色,他决定帮她转移注意力。
在脚边望了望,见脚边不知何时生出一小朵颜色极其珍惜的小花。
他眨眨眼,半蹲下身来隔空指着那小花道,“你看这个。”
陆瑶正郁闷,顺势便找了个台阶下。
她也蹲下身去,蹭到温淮身边,目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见他说话的时候,似乎有意的将头微微偏过,并没有直接将声音喷在小花上。
而他的手亦是隔空指向那小花,也没有直接碰到它。
她觉得甚是好奇,乖乖蹲在他身旁,一动不动将目光锁在他和小花之间。
温淮笑道,“这花并没有名字,因为它就如同昙花一样,存在的时间极短,且极其脆弱,稍有不慎便会被吓得缩回去,让采药的人扑了一空。”
陆瑶眨眨眼,觉得他将这小花说的倒是和西游记中的人参果无甚区别,她笑道,“难道这花服下会让人延年益寿?”
他摇摇头,在心里酝酿片刻,而后将一个故事的囫囵模样大致给她说了说。
这个故事是从列祖列宗那里流传下来的,具体是哪个朝代已经无从考究,大概就是说一个仙人来人界游历一番之后,对人界的许多美好的事物念念不忘,仙人对各种情怀自是有很多苛刻的要求,可人间偏偏有那个一个姑娘,她不但附和他对爱情的所有要求,且性子温柔似水,几乎是由人界所有美好的事物组成。
故事总是一波三折,在两人暗生情愫之时,仙人突然发现原来她所在的种族群体正在一步步的对九重天发起攻击,他们对天外之地有无尽的野心和无限的欲望,而道不同注定会导致双方背道而驰。
可仙人却是无论如何也忘不了那个姑娘,也正因如此,他在渡天劫时,被困在情劫这一关久久不能通过。
他知道劫中所看都是幻像,却一次一次不受控制的坠入其中,他怀念情劫中姑娘望她的眼神,怀念两人之间的相处,哪怕只是简单的并肩行走。
他因迟迟过不了天劫并没有被授予符合他不凡身手的职位,而是被发配到弹丸之地提升自己,争取早日渡过天劫。
在第二年,这名仙人再度来到九重天上,他的神色之中已不再有方面的青涩和迷茫,他已经顺利的通过了天劫。
试官问他有没有和方面最不相同的地方,仙人想了想道,他觉得最大的不同就是他现在终于接近一个真正的薄情寡义的仙人,而不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情感的人。
他大手一挥,率领众仙将那姑娘所在的种族群体一网打尽,当真是半点情义也不讲。
在亲手将姑娘刺死的时候,姑娘如水的眸子望着他,在心中思索了很长时间,终于跟他说了这样一番话。
她说他所身处的那片弹丸之地上有一种不知名的花,那花会让人产生幻觉,并加速对感情的向往和行动,但所作所为皆是出于最本质的内心。
仙人怔愣片刻,他的确是误食了她所说的那朵小花,而后就变成现在这般,没有七情六欲之后竟然连姑娘也敢下得去手。
姑娘仰面笑着,笑容美丽而悲哀,这场战役看似赢得是他,所造成的影响却仿佛她赢了一般。
她知道仙人必然不能接受自己其实是一个自私自利之人,他所向往的美好事物和苛刻情怀均是表面光鲜,实则内力却都是黯淡无光,皆是为了为他的锦绣前途服务。
和人类的七情六欲比起来,看似绝情寡欲的仙人其实是最自私和自我之人,除去仙人这层面纱,他们的所言所行几乎都是为了自己的前途似锦。
仙人赢了这场战役,也的确为自己赢得了名气,但他却始终对姑娘的话念念不忘。
再回到那弹丸之地,他将那小花寻到,在其中注入仙力,将它变成完全意义上感情的助推器。
这样的故事陆瑶听多了,觉得没什么稀奇,真正令她意外的是这小花有别于以往花朵的颜色和简单的样子,花蕊上威胁小小的三片叶子,而那些纷繁美丽的花朵相比简单的不像话,却也不缺任何美感。
她刚好伸手去碰触这朵小花,被温淮一只手拦了下来,“不要碰它,”他煞有介事的说,“这花叶和花径极其敏感,稍有动静便会重新钻回土里,这花平日里甚是罕见,可不能白白放任它缩回土中。”
陆瑶眨眨眼,好奇的问道,“只是个催情的药材,何必废这么大劲寻找?”
温淮却摇头道,“它的价值远不止于此,怎么也是上古流传下来延续至今的不知名小花,再怎么说也有些疗伤续命的效用。”
他对陆瑶伸出手,示意她拿出袖中软剑,而后软剑准确无误的插进土中,迅速将小花连根拔起,小心翼翼的托在手里。
他又从袖袋中拿出一个稍大一点的瓶子,将小花放进去,而后晃了晃,待彻底确定了小花并不会消失掉之后,给她递了过来。
“这个你拿着,关键时候放在口中嚼烂,而后敷在伤口上,关键时刻有续命的效果。”
陆瑶将瓶子收起来,温淮又望了望天色道,“昨日那绿衣的各种制法你还记得多少?”
陆瑶想了想,知道温淮定是想教她医术,她眨眨眼,“神医道士这是要收关门弟子么?”
这几日相处下来,她觉得温淮虽然表面淡漠,但内心却有一股始终未熄灭的小火苗。
虽然面上表现的出尘脱俗,可他却在不觉间,已经默默同他们藕断丝连起来。
这种感觉让他多了几分平易近人的亲切感,陆瑶觉得这样的他才应该是真正的他,禁不住同他开起玩笑。
温淮似乎觉得这样的相处方式让他感觉十分变扭,拎着声音道,“去山上再收集二十株绿衣,按照昨天我教你的方法处理了。”
陆瑶吐吐舌头,学习医术她自然是不介意,却对他的态度有些不满,不过她也没多说什么,心里知道在这事情上的确是应该严肃,她撇撇嘴,跑到之前的寻绿衣的位置再度找寻起来。
她的身影消失以后,连带着周遭一同安静下来,世界仿佛突然间再度陷入冗长的寂静中,温淮也终于有时间去思考自己。
他身为能够洞悉一切的占星师,应是同那仙人一般清心寡欲,和他却仿佛早已在不觉间和陆瑶藕断丝连,他抬起手,仿佛能看到手上隐隐缠绕的密密麻麻的丝线。
突然间,他竟迫切的想知道自己和陆瑶之间究竟会发生怎样的纠葛。
他仰天看星星,想从自己的星轨上发现些什么,可那注定只能是空想。占星师是看不穿自己的命轮的就连他和陆瑶的相识不过是前一任的占星师送给他的预言。
起初对陆瑶提出那样的提议,只是他或许好奇后者命轮的发展,却不想一不留神将自己也陷了进去。
凡俗之事太过纷繁复杂,太过纠结于此会惹得他茶不思饭不想,索性将这件事抛在脑后。
温淮将视线收了回来,在静默中静待,不知在想些什么。
陆瑶拿着满满二十株绿衣在小屋中等着温淮到来,却是迟迟等不到,她望着案几上所放的各种工具跃跃欲试,在心中默道,“数到三,若是你再不出现,我便不客气了。”
而后她闭上眼睛,默数了三下,温淮果然没有出现,她难掩兴奋的搓了搓手。随手把绿衣放在门口的一处,而后跑到案几处去研究他的瓶瓶罐罐。
温淮把它们堆在桌上,感觉有些像现代化学实验室里的瓶瓶罐罐,她摸摸这个,又碰碰那个,十分像是实验室里的好奇宝宝。
陆瑶认为这些瓶瓶罐罐摆的再多,也不过是些药材,而她也不过是随意动动,并不会伤及大雅。
若是温淮听到她说这番话,一定会跳出来指正她,只是现在温淮并不在,陆瑶做起来便肆无忌惮,无所顾忌的将这种药粉或药汁添加到一起。
温淮在原地静默了良久,看看天色,估摸着时间已经差不多了,正要动身向着小屋的方向走,突然远远看到小屋的方向涌起滚滚浓烟,同天上的云朵混为一体。
他心中莫名其妙的咯噔一下,不受控制的朝着小屋的方向跑去,越接近小屋便越看到隐隐的火光闪烁。
他心中一紧,脚下生风一般向着小屋跃去,将将把堵死的门拉开,便见陆瑶裹携再浓浓黑烟之中冲了出来。
他忙伸手将她拦住,将将向外走了两步,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小屋上方涌起浓浓的蘑菇云,在那之后,小屋应声而坍塌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