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瑶撑着他的手臂,对着地上猛咳个不停,方才只顾着逃命,没留神将烟尘痛痛吸进肺里,现在只觉的肺中仿佛要炸开一般。
  温淮抽了抽嘴角,将手附在她的背上帮她顺气,没几下突然停住。
  陆瑶正被他顺的舒服,哪里知道舒服了没一会儿功夫,他便将手收住。
  她咳着边看他边问道,“怎么不继续了?”
  温淮索性将手收了回来,他凉飕飕的扫了眼坍塌的小屋和隐隐从缝隙中露出的瓶瓶罐罐的碎片,开始兴师问罪,“你在里面做什么了?”
  陆瑶眨眨眼,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什么做什么,我什么都没做啊,等你等的无聊了,便随意摸摸案几上的瓶瓶罐罐,哪里知道你那些东西那么不经碰,随便动一动就爆炸了。”
  温淮没露出半点相信的样子,兀自抱了手臂,他没告诉她他在一些瓶罐中撞了火药的配料,若她不是因为好奇而将这些东西掺和到一起,又怎么会爆炸?
  陆瑶见他凉飕飕的眸子又落到自己身上,这是东窗事发,只好举手投降道,“好吧,我还将一些药粉掺杂在一起……”
  望望那已经不可复原的废墟,想到那一长串的瓶瓶罐罐,她吞了吞唾沫,不知温淮若是生起气来,会用什么样的方式来惩罚自己。
  她悄悄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袖,将他颀长的手指摊开,而后将什么东西放在他手里。
  温淮一眼望过去,简直是哭笑不得,她竟把那采来的二十株绿衣交给他。
  绿衣也是受到了火光的波及,头部都已经烧的焦焦的,即使被她眼疾手快的捞了回来,也已经失去了原有的价值。
  默默叹了口气,索性那些东西都不是非常重要,而且他亦想借着这个机会多教陆瑶一些草药的知识,多少以后会用的到。
  他面上带了微微的怒意,凉飕飕的望了她一眼,淡淡道,“我那里面的东西……”
  “我帮你采我帮你采。”陆瑶赶忙主动请缨。
  他等的就是这句话,带着她去到另一间屋子,在书架的隔层中拿出几本厚厚的大书递给她,“喏,前三十页,这些药材全部都要。”
  陆瑶哪里敢讨价还价,急匆匆的应了,上面画着的药材看也不看。
  他看看那本高深的显得有些故弄玄虚的书,又看看忙不迭点头如捣蒜的陆瑶,叹了口气道,“罢了,你随我来吧。”
  接下来的几天里,他带着陆瑶在山上四处闲荡,几乎走遍山上的每一处角落,见她辨认草药和一些常见草药的药性和处理方法。
  除此之外,陆瑶仍是每天会被给予一大堆的药汤和药丸,但她却感觉不到身体有什么不适。
  不过她也没有怀疑什么,乖乖跟在温淮身后听得极其仔细,想着将功补过。
  其实,温淮向她讲述草药并不仅仅是局限于这么几天,在往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一直在断断续续的跟她讲述草药和毒药的配方。
  陆瑶起初不明白其中深意,一直到很久以后回味过来,方才明白他的良苦用心。
  日子便这样单调却充实的前进着,陆瑶几乎知道山上所有果树的位置,知道所有河流和湖泊,知道山上的每一块岩石,每一片草叶。
  她有时候会想,这样在山上的日子虽然平淡却不单调,不甚热闹却远离纷争,逍遥自在的去闲云野鹤一般,突然理解了平时一直不甚理解的隐士的思想和情怀。
  只是这样单调的日子翻来覆去,难免会让人倍觉无聊。
  所以当陆瑶终于按耐不住偷偷溜出去时,温淮难得的表示了他的理解,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她逃跑的路畅通无阻。
  而她前脚刚走,后脚皇上便派遣宫人来催,问公主究竟何时能够返回宫中。
  他们已经抵挡不住来自魏国使臣的压力,却又不好将公主重病一事告知于他们,故而每每面对唐胥和屠涯的质问时总是有些底气不足。
  温淮也知道不能再拖,想了想道,“还需三日,三日后我定将公主健康无损的送回宫中。”
  而陆瑶此刻正在京城中闲逛,自然不知道山中的状况。
  天上已经飘起了初雪,只是小小的零星几片,却也让她感到了丝丝冷冷的寒意,陆瑶先是走进服装店里买了件更厚实的风氅,而后在无意间经过一处药房时看到了熟人。
  她只是轻飘飘的略过,一眼便看到正在郎中处看诊的正是那日在将军府遇到的管家。
  她眨眨眼睛,悄悄走进去突然出现在他身前。
  老管家吓了一跳,待看清来人之后,他一面顺着胸口,一面对她道,“吓我这一跳,一把老骨头了可禁不住这般惊吓。”
  陆瑶嘿嘿一笑,觉得这老管家甚是亲切,郎中转过身去抓药了,陆瑶趁机对老管家道,“这是怎么了,身体不舒服么?”
  老管家又是摇头又是摆手的对她道,“可不是我可不是我,”他顿了顿,又道,“是少将军,也不知怎么回事,冒冒失失的把手臂伤了,血淋淋的一大道刀口。”
  陆瑶愣了愣,少将军……他所说的岂不是张昭成?
  想着这么些日都不曾见到他,只是偶尔听小涵说起过他平时事物繁多,府邸又在宫外,见到一面很是困难。
  想不到自己竟连他受伤了都不知道。
  想着能把张昭成骂的这么狗血喷头的,怕是除了将军也就只有他了。
  老管家拍拍她的肩膀,和蔼的往着她,“怎么,看你今日脸色不大好,是染了什么病么?”
  她刚想摇头,突然想到了什么,又点点头道,“是有一点不舒服。”
  她还真想知道,能让温淮避而不谈的疑难病症到底是什么。
  郎中将药石包好,递给老管家,又忍不住嘱咐道,“一日两次,切莫忘了。”
  老管家一面应着,一面对陆瑶嘱咐道,“我先回去了,你看完诊后一定要按时吃药,若是什么疑难杂症别忘了让人知会我一声,能帮的我一定会帮。你们这帮孩子,就是太不知道心疼自己了。”他连连叹着气走了。
  陆瑶听的心里暖洋洋的,好像被金灿灿的阳光淋了全身一般。
  郎中重新回到座位上,伸手为陆瑶诊脉。
  陆瑶屏住呼吸,一动不动的观察着他的表情和动作。
  只见他皱了皱眉头,诊脉的手一直贴在她的脉搏上迟迟不肯拿开。
  陆瑶深吸一口气道,“大夫,我得的是什么病?”
  郎中看着她,想说什么似乎又有些欲言又止。
  陆瑶迈着快节奏的步子快速来到山上,远远望见一个人影飞速向她跑来。
  定睛一看竟是小涵的身影。
  她眨眨眼睛,和小涵已经有几日未见了,再次见面自然是倍感亲切,将小涵搂了,跟她絮絮地说了一些体己话。
  直到小涵一句,“对了,小姐,你的病怎样了,严重么?”
  她不说还好,这么一说陆瑶顿时惊的变了脸色,想着郎中方才的话便觉气不打一出来。
  也不知这个温淮究竟是多大的胆子,居然敢欺骗到她头上。
  什么疑难杂症,他那套所谓的说辞,在随便一个江湖郎中看来都是不成套路。
  她清楚的记得郎中仔仔细细几次三番为她把脉完成后,又沉吟了好些时间,才终于开头对她道,“姑娘,在我看来……你……并无病症,不知是谁为姑娘诊治的,会否有些轻断了?”
  陆瑶越想越气,带着小涵去她的房间中等着,而后气冲冲推开了温淮房间的房门。
  只见他正坐在桌边,对着桌上的卜卦发着呆,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气冲冲冲过去,一只手拍在桌上,发出一阵闷响,将那卜卦也震的抖了几抖。
  温淮这才抬起头,正对上她的怒容,他眨眨眼,已经猜到了她的来意,可是却故作不知,问道,“你这是怎么,怎么这么大火气?”
  陆瑶简直要气的发抖,分明就看他一见了然的表情。
  她指着他的鼻子质问,“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手脚,为什么宫里人都认为我得了重病,你有何目的?!”
  温淮见她终于按耐不住的问了出来,便不再遮掩,大方承认道,“是,我的确是在你身上动了手脚,你可还记得我给你的那颗御寒的丹药?”
  他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知于她。
  那颗丹药本就是双重药性,虽可暂时将人的五感减弱,但时候若是不服食解药便会出现高烧不退的症状。
  他的用药岂是外面普通的草药便可以轻易解除的?
  因此在翻来覆去使用多种方法都无法将陆瑶身上的热度褪去之后,张昭成便自然而然的想到了他。
  那日张昭成来寻他帮忙时,他刚好在观星,看到了陆瑶命轮上的一重劫数,思前想后,他认为让陆瑶远离屠涯才是对她最好的选择。
  因此便想到了这么一个方法,恰好她先前服食过丹药,他想要让她远离宫廷的理由说起来便顺理成章。
  当然,他只是告诉陆瑶他是如何瞒过众人的眼睛,并没有告诉她自己做出此事的目的。毕竟这也属于天机,若是告诉她不知会发生何种天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