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姝见找到了门路,又继续循循善诱,“可是你家小姐方才可是差一点便惊动人家了……”见小涵尚在发愣,她继续道,“更何况如若现在再不起程回宫,你家小姐的行踪被什么人发现了,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她冲着小涵眨眨眼,“挺清楚了你就点点头,我把你放开,要不然便只有把你一同打晕了,你可要想清楚,我们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们好。”
  小涵想了想,好像还真是她说的那么回事,当即也忘了要追究温淮对小姐失礼的事,望着温淮将陆瑶横抱在怀里,对她们两人使了个眼色,几人摸黑返回宫中。
  梨珊院的内室里,屋内烛火一闪一闪,影影绰绰的光芒勾勒出陆瑶熟睡的侧脸的弧线。
  陆瑶躺在床榻之上,身上只着中衣,盖着柔软暖和的锦被,只觉得舒服的好像泡在洒满花瓣的温泉里,让人惬意的不想挪动半步,甚至不想睁开眼睛。
  她任由思绪放空,享受着这专属于自己的静谧安详,突然间一个机灵,突然想起自己今夜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只是具体要做什么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她猛地从床上翻身坐起,怔怔的想周围的环境望了望,见不远处的案几上面燃着小火炉,整个房间都是暖洋洋的。
  而窗边不知何时放了一个不属于梨珊院的东西,是个小香炉,周身是精致的铜绿,上面雕刻着梅花的图案,香炉之上有青烟正在徐徐冒出,陆瑶望着那升腾而起的袅袅炊烟,突然间又忘了自己想要做什么。
  她眨眨眼,下床将窗户打开,这才觉得思绪清楚了些。
  用壶内的茶水将香炉扑灭了,她在夜色中拖着下巴怔怔的盯着那香炉看。
  这东西一定是温淮的杰作了,只是他为何要做出如此事情呢。
  想来想去始终都摸不到头绪。反倒是睡意渐渐涌了上来。
  陆瑶摇摇头,将睡意驱散,把今天发生的时间一件件的再脑海中走马灯一样放映着,突然,那画面定格在一处不动了。
  陆瑶懵懂的眼眸突然间变得明晰,她面上渐渐涌现出怒意,“温淮——”
  她记起来了。
  今晚本该是她和温淮一道去夜谈御书房和藏宝阁。
  从一开始温淮便是推推拖拖,不想竟想出这么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主意。
  她火速穿好衣衫,换到一半却又停了下来,将藏在衣柜深处的夜行衣拿出来套上,又用黑布掩去面容,这才从窗户处一跃而下,去到温淮的小屋中。
  她本就有了几分怒意,自然动作也没了轻重,迅速踢开小屋的门,在昏暗的屋内搜寻片刻,竟然没能找到温淮的踪迹。
  再去到院内和温淮经常观星的地方,也是没有他的踪影。
  她眨眨眼,升起的怒意顿时消了大半。
  如果温淮这个时间不在小屋,那会在哪里?
  难道他只身一人去了藏宝阁?
  这个想法将将冒出头来,陆瑶便脚下提气,向着藏宝阁的方向迅速走去。
  而恰在此时,藏宝阁内。
  温淮亦是穿了一身夜行衣,他正立在藏宝阁外面看似平平无奇的草地上闭目养神,似乎对这清冷黑暗的夜色很是享受。
  突然间他将双目一睁,手中的药粉及其迅速的甩出,速度之快在半空中勾勒出一个徐晃的影子。
  而那带着淡淡青色的药粉迅速在空中散播开来,随着夜风的方向向着一侧轻轻游动。
  一个人影在药粉的欺近下迅速后退,再发觉身后是空旷的草地根本无处藏身,而自己也根本就避无可避后总算是停了下来,他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出一把与季节不相符的折扇,在半空中展开,将那些扑面而来的药粉挡住。
  而后扇子被缓缓放下,露出一张穿着宫服,看上去有些上了年纪,身上却散发着和温淮一样的出尘气息。
  “好小子,胆子肥了,对老子也敢下得去手?”
  温淮将手中剩下的药粉收起来,将袖中藏好的清白药瓶也拿了出来收进怀里,望着眼前之人道,“看样子师父在凡俗混得不错,连说话的方式也要和凡俗混为一体了。”
  是的,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师父,华坼。
  华坼听了这话却是不恼,反而笑道,“莫要说我,你不是也下山到这俗世来了?”他冲温淮挑了挑眉,“看来我当时的预言果真不假,妖魔人神,再怎么避世隐居,也终究逃不过一个情字。”
  他回过身向前方走去,“你随我来吧。”
  温淮垂下眼睑想了想,终于还是抬步跟了上去。
  华坼将他领进了藏宝阁内的一间屋子中,屋内的茶几上温着一壶酒,酒壶上正徐徐燃着青烟。
  温淮看着这景象忽而笑了,道,“看来师父还未完全失去占卜的能力,这不提前预测到我会在今日出现?”
  华坼却是摇摇头,顿了顿,将酒壶拿起来,在两个提前摆好的酒杯中斟酒,慢慢道,“我那能力老早便消失殆尽,事实上,我每天都会这样温一壶酒。”
  回过头,见温淮有些怔愣,他轻轻笑了笑,将手中的杯酒给他递了过去,“我们终不免落于凡俗,而凡俗之人又都免不了为情字所困,你既然将占卜和医术练得炉火纯青,在京城都是声名远扬,自然也能算出我在什么地方,”他扬了扬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冲他扬了扬杯子,“接下来便是留在这藏宝阁中,等着你来找我便是。”
  温淮回应了他的笑,也是仰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师父说的是。”
  华坼眨了眨眼,又重新将两个酒杯斟满,而后拿着酒杯绕到屏风后面,那里正供奉着一个灵台,排位上面写着华坼之妻华林氏之位。
  他先是冲着排位扬了扬酒杯,眼睛里流露出片刻温柔,他转过身对温淮道,“来敬你师母一杯。”
  温淮拿着酒杯走过来,眯着眼睛望了望排位上的名字,对着排位恭恭敬敬的作了个揖,而后对着排位扬了扬酒杯,再度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做完这些后,他回头望着华坼,“这就是师母?”
  这本是毋庸置疑的事情,若是一般人这么问出来难免会让人觉得生硬,可是温淮这么说出来却没有什么让人感觉不妥的地方。
  师父实在情动之后发现占卜的能力渐渐消失,索性放弃了这种能力,下山去追寻自己的幸福。
  而这个所谓的师母,他却是一直以来都是只闻其人却不识她的庐山真面目。
  华坼目光柔和起来,独自将杯中酒饮去一半,剩下的全数洒在排位下面,他抚摸着排位,像是在回答温淮,又像是在回答自己,“是啊,她就是。”
  “和她相处的这段时间,是我自二十年前隐居避世以来最快乐的一段时光,纵然短暂,却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遗憾。”
  若是他在一年前对自己说出这样一番话,温淮一定会不以为然甚至是嗤之以鼻,因为他那时还不知道情为何物,而现在,他的眼前隐隐浮现出一个人影……
  他弯了弯唇角,现在这种感觉虽然懵懂,像是隔着一层朦朦胧胧的水雾一般,他却是切身的感受到了这种微妙的感觉,这是他在空无一人的无名山上无论如何也感受不到的。
  华坼见他的目光中突然有了生气,不再像之前那样对什么都是淡漠的毫无兴趣,他从牌位处走过来,到茶桌边坐下,拍了拍身旁的座位示意他也跟着坐过来,“说说你的情况。”
  温淮脑中有那么一瞬的空白,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坐下,先是自斟自饮了一杯,而后道,“我的能力也在慢慢消失,并且……”他低头似是自嘲一般的轻笑道,“关于她的,那些轨迹,就像是有人在上面泼了墨一样,我是半点也看不清楚。”
  “谁?”华坼耳尖的听到了重要的讯息,他一眨不眨的盯着温淮看,似乎想以此方式将他看个通透,只是他早已失去了能力,再怎么努力也只能像个普通人一样通过察言观色去猜测他此刻的所思所想。
  温淮刚要回答,便听到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而后是机关启动的声音,伴随着的还有一声痛呼。
  他怎能听不出那是陆瑶的声音,想是她一定是中了陷阱。
  他和华坼对视一眼,见华坼似乎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对他道,“去吧。”
  温淮没了犹豫,冲出门外向着记忆中声音传来的方向望了望,没有见到陆瑶的身影,却看到角落里的地面上有一处凹陷下去。
  走近了些,见那地面的凹陷还很深,巨大幽深的洞一直通往地底,在夜色中更是让人看不真切。
  “小瑶——你在里面么?”他试探性的冲里面喊道。
  陆瑶闷闷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这里什么东西不都是一览无余,唯独这里有个大洞,我不在这里在哪里。”陆瑶没好气的声音从地下传了过来,听上去她的状态还算不错。
  温淮也便放下心来,“我自然是知道你在里面,只是确认一下你还好不好。”
  他对着下方喊道。
  洞中四壁都是空空的,温淮的话在里面形成了回音。
  陆瑶听起来便更觉愤怒,想着方才他给自己下药之事便是气不打一出来。叉腰骂道,“你当真是好大的胆子,凭什么给我下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