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瑶拾起桌上的帕子，鼻子凑上去闻了闻，感叹道，“好香啊。”
　　又看看屠涯依旧黑着的脸，学着美人的样子，拿帕子在他脸上一扑，坏笑着道，“小哥可记住了，一定要来啊。”
　　屠涯右眼突突的跳了两下，眉峰一挑道，“好玩？”
　　陆瑶望着手帕，突然手一松，手帕飘飘然落到地上。
　　她凑近他，道，“做什么这么郁闷，你不是还想夜探床底么，何不趁这个机会熟悉一下床上的情景，省的到时候没有准备，闹出什么笑话。”
　　屠涯也凑近她，“有没有发现你今天和往常不大一样？”
　　两人凑的极近，他的气息温润的喷在她脸上。
　　陆瑶眨眨眼，将脑袋缩了回去。
　　她讪讪的吃着面，突然间安静下来，周围的轻微响动也能听的一清二楚。
　　陆瑶本在吸着面条，突然耳朵仿佛捕捉到了什么信息，她伸伸耳朵，听到方才美人同人对骂的声音。
　　登时眼前一亮，面也不吃了，径自循着方向躲到墙根后面。
　　女人间的争斗最是精彩，她可不想错过这么一场大戏。
　　而且直觉也同样驱使着她。
　　只见美人同另一位妇人面对面站着，妇人看起来比她足足大了七八岁，但没有她那股狐媚劲儿，反倒多了一种大龄女子的精明。
　　“相姝，你这每天在外面招蜂引蝶的，也不怕给自己招来祸端。”妇人道。
　　“看来我的祸端也无非是姐姐道些闲言碎语了，如此，我便回去等姐姐的消息了。”相姝蹲身拂了个礼，面上却趾高气扬的道。
　　“巧舌如簧，等老爷知道你做的那些脏事儿，看你能嚣张到什么时候。”
　　“哟，我再怎么做也不过是个妾。可是姐姐不妨出去问问，看看哪里的正妻和小妾相敬如宾的，姐姐自己留不住男人，便想方设法的诬陷我，挑拨我与老爷的关系，好像也说得过去。”
　　陆瑶听的过瘾，又往前凑了凑。
　　妇人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道，“不管怎么样，我才是李德明媒正娶的正妻。这么多年我从未做过一件让他面上无光的事，在他面前说话总该会有点分量。”
　　相姝挑了挑指甲，看也没看她，“那就请姐姐去报告吧。”
　　妇人恶狠狠瞪了她一眼，独自走了。
　　陆瑶听着她们的对话，兴奋的只差没跳起来。
　　想不到这美人竟是李德的小妾，她正愁找不到李德的老巢了，还好拽了屠涯来这个面摊，他又刚好长的不错，而相姝也是刚好经过。
　　回过身，她一头栽进屠涯的怀里。
　　陆瑶摸了摸撞痛的鼻子，竟难得的没有对他恶言相向，反倒是满脸堆笑的看着他，一面摸着鼻子一面笑道，“嘿嘿。”
　　屠涯狐疑地将她推开些，顺着她的视线望了过去，刚好又看到美人离开的背影。
　　身子一僵，望向陆瑶的目光也变了样。
　　她走一步，他退一步。
　　她再走，他继续退。
　　“你想做什么？”
　　“她，”她指了指美人离开的方向，“你知道她是谁么？”
　　屠涯摇头。
　　“李德的小妾啊。”陆瑶拍了拍他的胳膊，“你立功的时候到了，未时别忘了把她搞到手，到时便可顺藤摸瓜，把李德的秘密也给揪出来。”
　　屠涯又点点头，“听起来是个好主意，”他道，“可是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再度黑了脸，正要从她的视线中走开，让她断了心中那个荒谬的念头。
　　哪想陆瑶却仿佛一个牛皮糖一样死死黏在他身上不放。
　　他走，她也走。
　　他去哪儿，她也跟着去哪儿。
　　屠涯偷摸转头望了她一眼，闪身进了名噪一时的春香楼，门口有姑娘们的嘤咛和娇嗔袭来。
　　她跺了跺脚，也跟着走了进去。
　　屠涯开了个包间，随便点了个姑娘，看着门那侧的桌子上正旁若无人自己斟酒的陆瑶，敲了敲自己的脑袋道，“这是花楼。”
　　陆瑶左看看，右看看，最后看向他，道，“哦。”
　　屠涯被气的够呛，猛灌了一口酒下肚。
　　不多时，一个姑娘深情款款，迈着轻柔的步子走了进来，一进门便摊在屠涯身上，像是身体柔若无骨。
　　只是面前还有一双眼睛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屠涯轻轻拨开她，突然间手一顿，将她揽进自己怀里。
　　“公子。”那姑娘羞红了一张脸，柔顺的缩在他怀里，双手还上了他的脖子。
　　陆瑶有些见不得这种场面，撅着嘴道，“也不知你到底什么眼光，那相姝不知比这里的姑娘好上多少倍，还是倒贴上来，你倒好，放弃她换了另一个。”
　　那姑娘脸色僵了僵，不甘心的回道，“嘁，不过是李府的一个妾，再者说，这出身也不见得比我们好多少。”
　　陆瑶一惊，“你是说，相姝也是从花楼里出去的？”
　　姑娘咬着一口银牙，“可不就是霜天楼么？不仅如此，她即便嫁为人妇，还是依旧保留着之前的习惯，见到稍微俊俏些的男子就扑上去。如此不自爱，也不知哪里讨了李德的欢心，竟对她的所作所为不加干预。”
　　陆瑶眼前一亮，起身拍了拍屠涯的肩膀，“你先享受着，我就先回去了。”
　　说罢便拉开门扫了出去。
　　屠涯僵在原地叹了口气，淌开的笑容里多了份无可奈何，这正主都走了，他这戏要演给谁看？
　　陆瑶一口气跑到约定地点，不多时，张昭成从房间出来，看到她愣了一愣。
　　“小姐？”
　　陆瑶连解释都省了，冲上去就要扒他的衣服。
　　小手拉扯着他胸前的襟子，张昭成本能的抓了她的手，一张脸红到了耳根。
　　“我要扮男装，又不知道哪里有男装可找，所以……”她这才想起来自己差他一个解释，用空着的那只手抓了抓头。
　　张昭成点点头，突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道了声“失礼了”，立马将手松开。
　　陆瑶推他的胸口，“走，去屋里脱。”
　　这句话乍听起来有种暧昧十足的意味，只是两人皆没有朝着那方向想。
　　陆瑶换上他青色的衣袍，在铜镜前对自己欣赏有嘉，直道自己也想不到竟也会适合这种深沉的颜色。
　　她看上去似乎很满意，青色衬得她的肤色越发的白，在日光的笼罩下近乎透明的白。
　　张昭成看着塌在地上的衣料，和她身上松垮的衣衫，心中一动，道，“等我一会儿。”便从房间出去了。
　　陆瑶不知道他去做什么，索性坐在铜镜前，一挑发带将满头的乌丝铺开，会想着屠涯和张昭成的发式，西葫芦画瓢一样挽着自己的头发。
　　张昭成拎着一个布框回来了，将将一开门便看到端坐在镜前眸中带笑的她。
　　他愣了愣，觉得许久未曾见到她发自真心的笑容了。
　　再看看她头上盘的歪七扭八的发髻，忍俊不禁，走过去重新帮她盘了。
　　滑溜中带着些凉意的青丝握在手里，他禁不住有些心猿意马。但很快收了回去。
　　片刻功夫，发髻疏好了，陆瑶一贯精致的小脸上突然多了几分英气。
　　张昭成从篮子里拿出一件修改好的外衣给她递了过去，用拿了双高跟的小靴子。
　　她老老实实穿好，再站起来时已然到了他眉心的位置。她难掩心中的激动，忍不住向前走了两步，却遗憾的发现实在不好掌握平衡，扶了他的胳膊才不至于栽下去。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后，她才完全征服了这双特殊的靴子。
　　她英气十足的在他面前走了一圈，得意道，“怎样，是不是个温文尔雅，迷倒众生的小白脸？”
　　张昭成被这句话呛到了，看着她白皙的肤色和尖尖的下巴，轻轻道了声，“得罪了。”
　　手上不知沾了什么东西，一点一点小心翼翼的涂抹在她的皮肤上。
　　陆瑶还不觉的有什么，他却因这份手指接触到她柔软滑嫩的皮肤，复又移开的这种若即若离感牵动了心中莫名的情绪。
　　“好了么？”
　　好半天的沉默过后，陆瑶问道。她忍不住用余光瞥了铜镜眼，仿佛被镜中的形象惊讶到了。
　　感叹道，“果然黑些便不一样了，”她把脸凑到他面前，指着自己的脸道，“怎样，惊艳么？”
　　张昭成红着脸点点头。
　　陆瑶噗嗤一声笑了，伸手护住胸口打趣道，“你别那么看着我，我不会妥协的。”
　　好似他有龙阳之好一样。
　　他变扭的别开了眼。
　　陆瑶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且在这里守着宝藏，等我的好消息吧。”
　　他这才想起还不知她女扮男装的意图，“好消息？”
　　“深入敌营，刺探军情。”她摇头晃脑道，推开门后突然想到什么，回头嘿嘿一笑，“顺便楷一楷油，尝尝别人女人的味道。”
　　他继续头疼，还想说什么，陆瑶却已经出去了。
　　“他”呼呼的扇着折扇，一派书生意气。
　　在“他”身边经过的姑娘们都忍不住回头望“他”一眼。
　　陆瑶十分受用，缓缓沿着街边踱步，享受着目光的洗礼。她有一种感觉，活了这么些年，只有今天最爽快！
　　然而这份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多久，经过一个拐角处，突然有人道，“姑娘，看个相吧。”
　　“他”脚步一顿，见一人穿着白衣，头戴白色的幕离帽，一副算命者的扮相。
　　“他”指指自己，笑道，“师父是不是该回去治治眼睛，在下可担不起姑娘这个称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