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霜愣了愣,将他的手臂放了下去,“这件事情不要声张,我不想被哥哥知道。”
  屠涯只得听了。
  他隔空吹了个口哨,正往马厩走的马儿突然得了令,撒欢一般跑了过来。
  屠涯翻身上马,将扭伤药随手扔进了马袋里,“吁”,他拉了拉马缰,“我巳时在戏园正门等你,若是真有什么事,我定不会顾及自己的拳头。”
  他骑着马奔向远方的山峦和青空。
  凌霜望着他驰骋的背影,没想要这才短短几个月,他的马术就练得这般好,“是个难得一见的奇才。”她忍不住道。
  很快,亮起的眼睛又垂了下去。
  巳时。
  屠涯看着一抹靓丽的身影从戏园走出,坐在马上笑道,“霜姐似乎迟到了。”
  她挤出几分苦笑,“园子里还有些事,抱歉。”
  他爽朗一笑,将手伸给她,“来。”
  逐渐暗沉的天幕下,少年的目光格外坚定。
  凌霜将手交给他,他猛地一提,凌霜正好落座在他后方。
  他好像长高了些,肩膀变得宽阔有力,劲瘦的腰贴在她柔软的小腹上。
  “霜姐,抓紧我。”他说着,驾驶着骏马在街道上疾驰,他的马术极好,快速疾驰的同时,巧妙的避过了人群和障碍物,一路上仿若畅通无阻。
  她紧紧搂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他的后背,又弱不可闻的声音道了句,“对不起。”
  屠涯当然听不到,他勒住马缰,从马上跃下,再次向她伸出了手,将她接了下来。
  那大员早已在大门外等候,见到他们两人,两眼放出强光,一副贪得无厌的表情,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凌霜为他整了整领口,“进去喝杯茶吧,别在外面冻着了。”
  他点点头,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放霜姐一个人进入这个青楼,即使她不说,他也会想方设法的混进去。
  他心不在焉的隔着凌霜斟好的茶水。
  见凌霜略有些为难的表情,伸手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安心,却没想到这样的动作让她的表情更加复杂。
  大员一直盯着她看,似在用眼神对她传递什么信息。
  屠涯把凳子挪了挪,坐在两人中间,挡住他灼热的视线。
  凌霜吸了口气,总算拿定了主意,“我去看看菜好了没有。”她说着,以极快的速度离开了房间,将房门关上。
  大员总算满意的笑了,看了看她离开的方向。
  他继续隔着茶,幽幽地道,“不用看了,你得不到她的。”
  他不喜欢大员那种贪婪到极点的眼神,像是恶犬正准备扑食心仪的猎物。凌霜不该是猎物。
  大员把视线收了回来,投到他身上,“年轻人,多大了?”
  “不知道。”屠涯放下茶杯,拿起桌上的白糖糕大快朵颐。
  “能喝酒么?”大员又斟上一碗酒,向他推了过来。
  他连看都没看,继续吃着甜点。
  等了许久不见凌霜回来,屠涯心中警铃大作,盯着大员问道,“你把霜姐怎么样了?”
  大员喝着酒,斜睨了他一眼,“不知道。”他用同样的话回答他。
  岂有此理!
  屠涯猛地一拍桌子,“你不知道?人是在你这里……”
  他突然感到一阵晕眩,脑袋仿佛有千斤重担。
  啪。
  身体不受控制的坠下,他将全身的重量放在桌子上,意识恍恍惚惚中,他听到大员带着邪笑的声音,“与其关心别人,不如关心一下自己吧,你可是她卖给我的。”
  ……
  清澈的液体缓缓斟入杯中。
  陆瑶问,“你被凌霜出卖了?后来呢,难道那人把你怎样了?”
  他淡淡望了她一眼,将再次斟满的酒杯一饮而尽,“是个不怎么有趣的故事。”
  他自然不会如此轻易的着了他的道。
  其实从看到字条开始,屠涯便隐隐有些怀疑她的目的,因为一个大员用字条的方式威胁她去青楼碰面,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只是他根本想不到凌霜会害他,只当她是有什么隐衷。
  这种隐隐的怀疑在她借机离开后被缓慢的放大,直到茶水里的蒙汗药生效,大员搓着手凑上来,他这才拿出藏在身上的马鞭,用全身的力气抽了出去。
  那马鞭落到他毫无防备的脸上,大员惊叫一声,伸手捂上了他的脸。
  屠涯借机逃了出去。
  他一个人身在异国无处可去,只得又回到了戏园,哪里知道戏园已经被半空,戏班子的人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你逃出来了?”陆瑶继续问。
  屠涯挑了挑眉,“你说呢?”
  她默了默,直觉告诉她事情一定不会是这么简单,只是既然他不愿说,她也不好再说什么。
  “说吧,你在盘算些什么?”屠涯突然结束了这个话题,他揉了揉她的头发,“让我猜猜,你是想借他们的手把宝箱运出去。”
  陆瑶嘿嘿一笑,露出一口小白牙。
  算算时间,她也确实该启程向京城出发了。
  陆瑶趁着夜色突然出现在相姝面前。
  相姝正在换着小涵从外面带回的衣服,看到突然闪现的人影惊叫出声。
  陆瑶望了望她肩膀上已经结痂的伤疤,掏了掏耳朵,“叫什么叫,又没人看你。”
  相姝将将松了口气,余光瞥见门后出现男子衣衫的一角。
  她赶忙用薄被将自己裹了个严实,带着怒气反击她,“不看我,哪个男人不喜欢胸大屁股圆的?不看我难不成要看你么?”
  说罢,她嫌弃的扫了扫陆瑶的胸口。
  陆瑶此刻已换上了女子的衣裙,听完她的话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看,暗地里用自己的和她比比,没觉得有什么,哼道,“叽叽喳喳的,快些换好衣服,我们要走了。”
  “走?走去哪里?”她有些云里雾里。
  “陷害负心汉,你来不来?”
  陆瑶不自觉将手附在她别在腰间张昭成的长剑上,明日就要离开耿县,她可不打算就此放过李德,让他奸计得逞。
  相姝显然抱了同她一样的想法,飞速扯开被子,换好衣衫,“李德?去啊,等等我。”她一面穿着靴子,一面道,“我知道他的秘密都藏在哪里,只要伪造一些东西放进去,我保证他会落得跟我一样的下场。”
  她说的信誓旦旦,却在真正到了李府李德的书房时乱了阵脚。
  她的手不受控制的抖动着,“他……”,她转头对陆瑶道,“他会不会因为这个被杀死啊?”
  手中紧紧捏着她们做成的足以以假乱真的伪造信,只要这个东西被送官,李德几乎没可能逃出生天。
  陆瑶推她,“你这么担心做什么,想想他是怎么对你的,真不知道你看上他哪点,膀大腰圆的,全身上下没有一处能看的地方。”
  相姝抿了抿唇。
  感情这种东西,谁又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罢了,你决定便好,”她摆摆手,“若是留着他,我能顺着他找到些重要的线索,若是不留,便是正好解了心头之恨。”
  相姝终究是没能下得去手。
  只是在走的时候,陆瑶不死心的在身上翻出老大夫给她抓的专治屠涯的方子,她心中玩心大起。趁相姝不注意,迅速将药粉撒进了茶杯和温水中,用温水搅匀,随即她离开书房,同相姝一起隐在了夜色当中。
  到了第二日,凌霜果不其然带着英子和一众人马下墓穴搬箱子。
  陆瑶和小涵指挥着他们向门口的方向搬去,那场面比八抬大轿的场面都大。
  如此浩浩荡荡的一行人,自然无法避开官府的耳目。好在几人都已经乔装打扮,又混在戏班子里,被辨认出来的可能性少之又少。
  “站住。”
  果不其然,在经过城门口时,他们被值守的官差拦了下来。
  陆瑶摸了摸面上的人皮面具,笑嘻嘻的走到前面询问原因。
  “里面是什么?”官差问。
  她从怀中拿出一方丝帕,遮着半张脸半是娇羞地道,“都是姑娘家的随身物品。”说罢不忘用帕子耍耍差役的脸,诱他去闻帕子的香味。
  察觉到一阵火辣辣的目光,她转身,对着相姝做了个鬼脸,示意这个动作是得到她的真传。
  相姝黑着一张脸,心中涌起不甘示弱的情绪。
  屠涯在她们后方抬着箱子,眼下看她们大眼瞪小眼,突然升腾起几分不好的预感。那预感觉越来越强烈,强烈到让他渐渐变得慌乱和不安。
  只是此时再出来组织已然来不及,只见相姝挣开了束缚,同样从怀中掏出一块丝帕,向着一个守门的差役走去。
  望着两人比赛一样的场面,屠涯只想快速的遁走,让她们不要捅出什么乱子。
  “哟,小哥,”相姝一只手搂住一人的脖颈,温湿的气息涂在他的下巴处,滑溜的丝帕从她的下巴处擦过,“姑娘家的东西,你懂的啊……”
  声音柔下来,让她自己都不由打了个冷战。
  那官差探头闻了闻她的丝帕,见她没什么表示,又在她是衣袖处闻了闻,胆子越发的大起来。
  相姝怎能真的任他们对自己做出这等无礼的举动,忙伸手推开他,面上露出嫌弃的表情。
  一个人的行为举止是便不了的,那差役显然是见过相姝做出相同的动作,惊讶的瞪了瞪眼睛,仔细辨认她面上的五官表情。
  “她,就是她,快把她抓起来!”他指着她和相姝相似度很高的脸上。
  他的手指不客气的指着相姝的鼻端,相姝何时被这般对待过。当即黑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