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涯和小涵早已等在外面,屠涯将帐篷收起来,小心翼翼的打包进包裹,小涵则在烤着之前猎到的野味。
  陆瑶伸手揽了揽额前的碎发,视线掠过七八口宝箱,直穿入靛青色的长空。
  她抬起手背附到眼睛上,眯起眼睛欣赏着指缝透出的光。
  一个普通的耿县县令怎么会有那么多武功高强的打手,她不相信自己遇到的事情会有那么那么多的巧合,如此说来便只有一个答案,李德和耿县与她要调查的事情有关。
  现在她大闹耿县的事情必定已经传到那人的耳朵里。
  她觉得自己选择了一条不归路,注定要一条路走到黑,但索性前路再怎么困难,总还不至于没有一丝希望。
  “小姐?”小涵见她望着天空发了呆,轻声唤了唤她。
  这才将将回过头,便看到三人皆是一脸忧心的望着她。
  她眨眨眼,“你们都看着我做什么,抓紧时间赶路了。”
  她说着,自己率先翻上了马车。相姝紧随其后,她没觉得陆瑶这么做有什么,因为每个人都有心事,陆瑶不曾询问她,她也不会因为那突如其来的好奇心去打扰她。
  只有小涵难得的垂了眼,眼神中捎带落寞,不知在想些什么。
  “照这个速度,约莫很快就可以抵达尧城,”马车上,陆瑶指着地图对相姝和小涵道,“这里是进出京城的必经之地,是个可以堪比京城的城市,我们大可在这里好好整顿一下,转水路,也快一些。”
  相姝心不在焉的听着,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
  小涵点点头,紧接着问道,“堪比京城繁华,那里的大夫也是如此么?同京城的一般好?”
  她想了想,“大概吧,这里地段比较繁华,临县稍有名气的大夫一定在这里有自己的医馆,”她扬了扬眉,觉得甚是少见,“你问大夫做甚,平日里可是都问酒楼的?”
  小涵还未答话,相姝抢在她面前道,“你看起来倒是很了解你的小跟班嘛。”
  她的语气戏谑中又带了几分正经,陆瑶愣了愣。
  “罢了罢了,”相姝挥手道,“找大夫嘛,定是小跟班喜欢上哪个病秧子了,这样,我陪小跟班去找大夫,你……”她对着车帘外面挑了挑眉,“你们随便转转,随便转转。”
  陆瑶不明所以的看着她挤眉弄眼,知道她误会了,却也懒得解释,对小涵道,“我去逛逛尧城的集市,有什么要吃的么?”
  跟美食有关的东西小涵都了若指掌,她记得自从把她带回宫之后,小涵整日去御书房偷什么地方志,把上面的美食研究了个一清二楚。
  没想要小涵这次却摇摇头,嘴里念着,“不要了不要了,我可是刚刚丢了两个月月钱,可不能再点东西了。”
  那煞有介事的语调让她忍俊不禁。
  马车缓缓停了下来,紧接着是屠涯勒马的声音,“吁。”
  马车缓缓向前走了几步,很快停了下来。
  屠涯将马安顿好,走过去掀了车帘,“到客栈了,下来吧。”
  说着他对离他最近的相姝伸出了手。
  相姝看看他的手,又冲着陆瑶挤挤眼睛,回道,“你还是留着牵正主吧,我们可消受不起。”说罢拽着小涵自行从马车上跳了下去。
  屠涯眨眨眼,用暧昧不明的眼神看着陆瑶,他的眸子如浩渺大海般深邃悠长,陆瑶望进他幽深的眸子,突然有种那日偷听壁脚被他发现的窘迫感。
  她收敛了眼神,嘴上说着“我自己来”,作势便要从马车上跳下。
  这时,只听一阵马的急鸣声响起,疾风中夹杂着堪比锋利利刃的叶片向她的粉颊袭来。
  陆瑶尚且没有反应过来,屠涯已经警戒的闪身向前,一手揽住她细瘦的腰身,一手在她的腿弯处托起,提气从马车上跃起。
  只听得当啷一声,马儿收了惊,嘶鸣着抬起前腿,却终于还是被这股出自马上的力道击的飞了出去,马儿撞在街对面的匾额上,蜷缩在地上发出悲鸣,马车则被撞坏,散了架一般落到地上。
  这一切来的太过突然,只有短短的一息功夫,陆瑶在被放到地上时还保持着方才的动作表情。
  她眨眨眼,看了看眼前的狼藉和悲鸣的马儿,总算是明白了方才的事。
  屠涯也听到了马儿的悲鸣,他先是半蹲下去检查陆瑶有没有事,嘴里念着,“你怎么样,伤到没有?”
  陆瑶向他们之前所在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个二十来岁的男子正从马上跳下来,一副强盗土匪的打扮,赤着满是肌肉的大臂和小腿,脚上蹬着马靴,靴子上系着数把弯刀。
  她不由怒从心起,冲上去道,“喂,你赔我的马车和马。”
  那人本向着客栈大堂走去的脚步因她的话而顿住,他回过头,看到她一脸怒容却难掩娇俏的小脸,笑了笑,操着看似爽朗的声音道,“哈哈,对不住姑娘了,方才没有及时将马勒住,没想会出这等子事,”他从腰间的钱袋中拿出几锭银子,“姑娘放心,这钱嘛……”
  他长的倒是不错,有着不同于强盗山贼粗犷的帅气和俊朗,声音也给人一种舒服的感觉。
  陆瑶放松了警惕,伸手正要将他手中的银锭接过来。
  忽见他脸色突变,眼底闪过一抹奸诈的邪恶。
  后面有一股力道将她拽离,与此同时,那人手中的银锭突然变成了小刀,朝她的眼睛狠狠掷过来。
  “啊啊啊啊啊——”她下意识的惊叫出声,而下一瞬她便顺着力道扑进了屠涯怀里,她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紧紧的抱着他的后背,将脸埋进他的胸膛里。
  屠涯迅速将别在她腰间的长剑抽了出来,将小刀从半空斩落,这才避免了一场血光之灾。
  只是那匹马儿便没有那么幸运了,在他掷出小刀的同时,又一把小刀从另一只手中飞出,直刺入马儿的马腹。
  马儿猛烈的挣扎着,掀起了周边的摊位和器皿,发出巨大的声响。
  “嘁。”那人在马儿的嘶鸣声中不屑的哼了句,似是感叹自己失了手。
  屠涯眼风突然变得凌厉起来,两人不善的视线在半空中相接。
  他打量着屠涯,屠涯也打量着他。
  最后似乎两人同时得出了来者不善的结论,那人转身走进客栈,“掌柜的,一间上房。”
  外面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掌柜的怎能看不到,只是这个面色不善的闹事者要来住店,他哪里敢拦,大气都不敢出,忙不迭的领着他上楼了。
  屠涯对看着嘶鸣马儿的陆瑶道,“我们换家客栈?”
  她却摇摇头,走到马儿身边,看着它流血的肚皮慌了神,将手放在它的肚皮上的伤处。
  马儿反而闹得更欢,它现在对人已经带了防备意识,四条腿拼命的蹬着,冷不防踢到了她的膝盖。
  “你……你别怕。”陆瑶随意将膝盖揉了揉。马儿踢的并不是骨头或者环节,她仅仅是觉得片刻疼痛,马上转而安慰起慌乱的马儿。
  屠涯走过来将她拉到一边,“马可不是这么安慰的。”他说着,用手捏了捏马的耳朵,又将脸附在耳朵下面似是在同它说着什么。
  这样的姿势保持了良久,马儿终于渐渐平息下来,蹬退的幅度慢慢减弱,直至终于安静下来。
  “给。”陆瑶见自己总算是可以帮上忙,她不敢贸然上前惊了马儿,将怀中的药膏全数拿了出来,给他递了过去。
  屠涯看着她手里大大小小的药瓶,忍俊不禁道,“宝贝你还真舍得,”他怎能不知道这药的名贵,将她的手推了回去,“伤的并不住,用普通的药膏便可以。”
  他说着,从背着的包袱里拿出普通的金疮药,慢慢撒在马儿流血的肚皮上,又用纱布将它的马腹缠了,直至血不再流出,马儿自己从地上站了起来。
  “好样的。”屠涯夸赞道。
  马儿似乎很是受用,得意洋洋的摇了摇马尾。
  陆瑶拽了拽他的手臂,“它没事了?”这几天的路程,她已经熟悉了这匹马的各种小习惯,这时突然换一匹马,显然会觉得异常变扭。
  但依马儿的现状,显然并不适合长途跋涉。
  这样想着,神情便落寞下去。
  屠涯看着她的表情,有些好笑的摸了摸她的头,“怎么,和它日久生情了?这可是匹母马,劝你可不要抱太多期望。”
  陆瑶走过去顺顺马的鬓毛,哪知马儿转了个方向,将马屁股对着她,她顿时碰了一鼻子灰。
  再望过去,马儿正僵着肚皮,开心的同屠涯戏耍,她冷哼一声,道,“我算是看出来这是匹母马了。”
  他爽朗的笑笑,笑容可是比方才那个狠毒的山贼要坦诚的多。
  陆瑶将头偏过去,想着由她去,大不了只当自己没看见。
  “好了,时候不早了,”他的声音从后方传来,“若是准备好了我们就进客栈。”
  准备?
  不,并不需要。
  她弯了弯唇,转身走进客栈的大厅。
  小二迎面跑了过来,“这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啊?”
  陆瑶指了指外面的受伤的马儿和散架的马车,将一锭银子塞进他手里,“把外面处理了,再找个郎中看看马。”
  “好嘞,”小二收了银子,乐滋滋的应了声去完成她所交代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