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望了望,竟又没有看到温淮的身影。
星痴。
她在心中腹诽道。
反正也没有睡意,便下了马车在冷寂的夜里漫无目的的踱步,她刻意挑了一处不容易观察星光的方向走去,不想撞到任何人,只是想一个人静静的走。
夜风也的确是冰寒彻骨,她抱了手臂,在臂上来回摩挲着,突然间很想念现代冬暖夏凉的气候。
身上的伤在温淮的帮助下,正在快速的愈合中,只是心口的疼痛却依然没有减轻的趋势,她缓缓走到护城河边。
望着清澈又如镜般平缓无波的水面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她突然间理解了那日相姝的心情,将自己泡在冰冷的池水中,确实可以快速地冷静下来。
只是……
她看看身上环绕的绷带,觉得自己伤的太不是时候。
夜风卷了冰凉的湖水向她袭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冷战,离湖水远了些。
屠涯的音容笑貌再度在她眼前涌现出来,她重重对着空气吹了口气,可那影子就是始终挥散不去,再她眼前晃得心烦。
她狠狠向湖里丢了几个石子,想把它当成他的影子一并扔出去,那石子在湖面蜻蜓点水的点了一下,又弹起重新向水面掷去。
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的思绪瞬间被那个蜻蜓点水的吻塞得满满的,她更觉得心烦,牙床和口腔之间满是苦涩的味道。
正想着如何将这种情绪处理掉,余光突然瞥见身后出现一个被月光拉长的影子。
她笑道,“你跟来做什么?”
相姝又走近几步,操着一副长辈的口吻对她道,“姐姐不放心你一个人啊。”
陆瑶耸耸肩,“担心什么?我可不会冲动到向某些人一样一脑袋扎进河里。”
这话是说给她听的,相姝却没有什么不满的反应,她倒是希望陆瑶能够像自己那般一股脑扎进河里,用冰冷的池水浇熄心中杂乱的情绪。
相姝变戏法一样从身后拿出两罐清酒,“喝酒么?”
陆瑶眨眨眼,她现在确实是想喝个烂醉,好没有能力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她接过一罐大口大口的灌了几口,喝的十分痛快,将酒罐放在地上,突然想到什么一般道,“你这酒哪里来的?”
相姝眨眨眼,向马车的的方向指了指。
陆瑶见她指着的方向,明白过来她竟然偷了小涵私藏的清酒。
她翻翻白眼,“小涵的酒可不是喝的,只是用来控制食物的味道。”
说到这里她突然愣了愣,想着小涵怎么知道要用酒来调味。
还有,她隐隐记得在没有恢复现代的记忆之前,那个风筝上的动漫人物似乎是小涵交给她的。
难道小涵也是同她一般穿越而来的?
相姝笑了笑,缓缓道出两个字,“浪费。”
她自然是无法理解现代美食的讲究,陆瑶就是想解释也解释不通,索性就不说话,提起酒罐又灌了一大口。
相姝看着她豪气的喝酒,奇怪道,“怎么你酒量这般好?”
她扬扬眉,平日里心情烦闷,倍感压力,或是亲朋聚会的时候都少不了要喝酒啊,怎么可能酒量会小。
相姝见她不答反笑,还以为是勾起了她的什么伤心事,小心翼翼的道,“对不起啊,似乎让你想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
陆瑶眨眨眼,反问道,“你以前听说过我么?”
相姝不明白她为何会突然问出这样一句话,但还是老老实实答了,小心翼翼的观察着陆瑶的表情,“我听说的……你……”
她想了想,在脑中寻找着比较合适的词汇,好容易敲定下来,“你在皇宫过的不是很好,听说你和皇后之间的关系不是很好。”
陆瑶偏着头想了想,在她的印象里皇后似乎是她的生母,前面的几个人居然把两人的关系搞得这么僵。
她转转眼珠,想着抵达京城后要用何种态度去面对皇后。
想的头阵阵发懵,她摇了摇头,决定不再去想了,又拿起酒来喝了一口。她要把所有的思绪全数一股脑的绞进流水里面。
相姝愣了愣,问道,“是我说错什么了么?”
她只觉得现在的陆瑶和平时很不一样,举手投足之间都给人一种捉摸不定的感觉,她突然一伸手将她拥进怀里,拍着她的后背,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好道,“若是难受的话,哭出来便好了。”
陆瑶突然觉得自己瞬间被温暖所包围,那温暖在这寒夜里显得尤为突出,她扬了扬唇,“好啊。”
而后浮着她的肩膀,竟咯咯的笑了起来,尖瘦的下巴在她的肩窝上一戳一戳,相姝被她弄得抽了抽嘴角,觉得她今天更加反常。
不想陆瑶笑过之后,竟又趴在她身上哭了起来,积蓄了好几天的眼泪终于像今日那场熄灭火焰的大雨一般砸落在她的肩头,终晕成一大片汪洋湖泊。
相姝将她揽的紧些,又怕碰到她背上的伤,不敢将她揽的太紧。
陆瑶哭了好久,像是要把方才喝的清酒全数哭出来一般,片刻后她哭累了,趴在她肩头睡了过去。
相姝见她终于没了动静,总算在心里舒了口气。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温淮过来寻她们,看到陆瑶伏在相姝肩头睡下了,而她的眼眶红红的像是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似乎也是输了口气。
在看到地下散落的酒罐时,他似乎惊了片刻,问道,“你们从哪里寻到我的药酒的?”
相姝眨眨眼,想不到小涵还真是什么都敢拿,谁知道温淮的东西都有什么副作用,她可还记得上次那个会让人全身麻痹的药球是什么滋味。
温淮见她不说,也便没有再问,到相姝面前蹲下身去,将后背对着她。
相姝愣了愣,问道,“这是做什么?”她竟隐隐有些牙痛,没想到这神医竟然如此不解风情。
“背她回去啊。”
相姝僵硬的动了动肩膀和手臂,一面说着,“被她睡僵了,可能没有力气帮你啦。”一面向马车处跑去,麻溜上马车的样子可不像是全身都僵硬了。
温淮静静叹了口气,认命的将被相姝放靠在他背上的陆瑶抱到身前,看着她的睡颜道,“那药酒看似清浅,实则却烈得很,也不知你要睡到何时才能醒来。”
他原本想着利用回京路上的时间为她好好分析下朝中的行事和她同宫中熟人的相处之道的。
现在这般……他再度叹口气,心道,“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第二日小涵从睡梦中醒来,见躺在她身侧的两人均睡的四仰八叉,她推了推相姝,想将她叫起来,却发现无论如何都推不醒,离近了些,竟在她身上闻到了淡淡的酒气。
再看陆瑶,她身上的酒气似乎更甚。
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偷藏食物的袋子,果然不见了两罐清酒,可想而知昨日相姝定是和小姐去痛快了。
她扁了扁嘴,觉得小姐清醒以来后似乎和相姝更为亲近。
她掀开车帘走出去,见温淮正支着篝火在火上烤着打来的鲈鱼。
“怎么还不出发?”她问道。
比起待在这里,她更想早日回到京城中去,因为没了宝藏,小姐需要今晚回去商量对策。
可温淮却并不这么想,他在尽可能多的拖延时间,好让她能在清醒时有更多的时间去了解宫中的事物。
他笑道,“何必这么着急呢?”
实则心如明镜,早在陆瑶进入尧城时宫里怕是已经收到消息,眼下消息已经确认,宫里派来迎接的人怕是已经在路上了。
小涵气的火冒三丈,正要发作突然听到身后传来的阵阵马蹄声。
回过头去,一人鲜衣怒马,疾驰着走在最前面,身形高大威猛,只是腰间的别带上却仿佛少了些什么。
小涵看到他不禁眼前一亮,“张将军!”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失踪了许久的张昭成。
他将将勒住马缰将马停了下来,小涵立马扑过去问东问西,“张将军,你去哪里了,你受伤了么?”
张昭成翻身下马,示意小涵有什么事日后再谈,便径自走到马车处掀开车帘,见陆瑶仍在熟睡中,裸露的半截藕臂上缠着绷带,他将眸子眯了眯,平复了下心情,随即将车帘放下,示意下人来驾车,而后再度翻身上马。
对小涵道,“走吧,回京了。”
小涵这才想起还有温淮不曾上车,想它方才所在的地方望了过去,哪里还有文化宫的身影。
她情不自禁的“咦”了一声,语气中透着奇怪。
张昭成扬了扬眉,“怎么?”
小涵摇摇头,想着神医道长一向不问世事,大概是不想和朝廷扯上什么关系,忽而她也没多说,乖乖翻上了马车。
陆瑶和相姝仍在熟睡中,胸膛有规律的起伏着,呼吸声也拉的很均匀。
小涵有些惊讶,她偷酒的时候可不知这酒竟会这么醉人,若是真的将她放到食物中,岂不成了一大祸害。
索性现在还有时间,小姐可以继续睡着,离京城还有好一段距离,她们偷跑出来,京城怕是早已经掀起了一阵腥风血雨,就等着小姐算算总账。
可小涵终究还是太过乐观,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到了宫廷外围,陆瑶却依旧睡得十分香沉,把小涵急出了一头冷汗,外面那么多平头百姓看着,她这么睡下去,若是被说道起来不知成何体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