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嗒嗒嗒嗒——
  骰子撞击着杯壁,发出让人兴奋的声音。
  陆瑶将眸子眯起来,用眼神警告掷骰子掷的异常投入的温淮,不许使出全力,要让大家都玩得尽兴。
  温淮也对她弯了弯眼睛,我不知是否明白了她眼神中的意思。
  他们选择了最简单的比大小。
  两个骰子,由温淮来坐庄,掷到六以上则为大,六以下则为小,输的那一方便吃一串肉串。
  陆瑶选了小,随即恶狠狠的盯着温淮,用前所未有的凶恶眼神死死的盯着他。
  温淮本想着作弄她一回,余光瞥到她微微隆起的小腹,又看到她看向肉串时那难看的脸色,无奈的摇了摇头。
  而就在陆瑶以为奸计得逞时,他将茶杯移开,面朝上的两个骰子上烫着两个六点,气的她险些没跳脚。
  “这是瑶儿输了。”太后笑道。
  她只好忍着怒意,将肉串硬生生塞进嘴里。
  胡乱的嚼着,在没有先前品尝美食的兴致。
  相姝道,“既然都明白了规则,我们便开始轮流坐庄吧。”
  第一轮,相姝坐庄。
  陆瑶,温淮压大,太后,小涵,张昭成压小。
  赌具移开。
  三点和一点。
  陆瑶含恨望了温淮一眼,两人不甘心的那起肉串吃了起来,陆瑶更是像野兽扑食一样用牙狠狠的撕扯着那油滋滋的肉段。
  她原以为,以温淮对赌博的了解,应是万万没有输的道理,便义无反顾的站在了温淮一方。
  但现在看温淮得意和坏笑的表情,她怀疑他根本就是在捉弄自己。故而第二轮时,她毅然选择了相反的一方。
  张昭成坐庄。
  陆瑶,太后,小涵压大,相姝,温淮压小。
  赌具打开。
  竟又是三点和一点。
  太后乐呵呵的那些肉串,吃的好不愉悦。小涵更是欣喜。唯独她,趁众人眼光均不在她身上的空当,狠狠给了张昭成一记说什么呀眼刀。
  张昭成觉得委屈,他也是头一次接触骰子,哪能自如的掌握骰子的大小。
  只是那日,陆瑶的运气像是都被寒风吹走了一样。
  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
  只要不是她坐庄,她便只有输的机会。陆瑶直感叹自己是被衰神附体,这过了没多长时间,她面前就摆满了还未吃下的肉串。
  听着肉串发出油滋滋的声音,她忍不住颤了颤,正想着有什么法子将它赖过去,便听到一阵救星似的脚步声。
  还未回头望去,便听守门的宫女跪了一地,声音因慌张而显得杂乱不一。
  “参见皇上——”
  原来是俞皇突然出现在宫门口,他未带宫人和侍卫,一个人孑然一身立于长天夜幕之下,独一无二的君主气场使他看起来尤为突出。
  他朝着院内众人走了过来,做出一个免礼的手势,看起来亦是不在乎那些虚礼,“儿臣方才路过便觉得母后寝宫中传来一股肉香,想着定是母后自己开小灶了,便自作主张过来讨点吃的,不知可还有我的?”
  相姝第一次见到皇帝,没想到他看起来耀目,内里却如此不拘小节。
  张昭成起身行礼。
  陆瑶喜出望外,对着俞皇招招手,因为太过兴奋并未留意到在座的一群人中少了一个,“父皇,这里,”她指了指面前的一堆肉串,语气透着从未有过的欢愉,“这些都是特意给你留的,都给你。”
  她迫不及待的将那些肉串放到托盘里,又在盘上摆出一个精致的造型。
  结果自然是皆大欢喜,俞皇心满意足的蹦到了吃食,陆瑶也轻轻松松便解决了本该全数塞进她肚子里的肉串。
  她晃晃脑袋,想着给温淮递去一个得意的眼神,哪知四下望了望,竟没有找到温淮的身影。
  俞皇自然不知道她在看什么,看了看天色,问她道,“明日便是宴席了,不知瑶儿是否学会了魏国的礼节?”
  陆瑶面色一僵,随即脸上漾开大大的微笑,“那是自然,瑶儿还专门去问了书斋的嬷嬷,正打算在宴席上出题呢。”
  俞皇一听自是高兴,同时也对她想出的题目感到好奇,“哦,是怎样的题目?”
  她眨眨眼睛,卖了个关子,“父皇到时一看便知。”
  院子里传来俞皇爽朗的笑声。
  夜已深,天空像泼了浓重的油墨一般,俞皇随意和他们攀谈了几句,望了望天色,起身道,“都快三更天了,你们还不快告辞,误了太后歇息。”
  一句话点醒了众人。
  陆瑶赶紧起身对太后行礼告别,“都是我们不好,误了皇祖母就寝,皇祖母请休息吧,我们这便告辞了。”
  只是望着太后慈祥的面容心中一酸,也不知这次告辞后她是否又像先前那样陷入沉睡。
  这个和蔼又有些可爱的老人,人生路未免也太过坎坷了一些。
  同众人一一辞别,陆瑶拒绝了张昭成的相送,带着小涵和相姝取道温淮的小屋,却没有找到温淮的身影。
  她还有许多话想问他,诸如能否治好皇太后的病,诸如她觉得俞皇并不软弱,为何会袖手坐视俞国陷入这般田地。
  只是现在寻不到人,她的问题再多也只是徒增烦恼。
  “神医道士也真是有趣,行踪飘忽不定的,还真有些仙人的味道。”相姝说完,毫不顾忌形象的打了个呵欠。
  小涵看看相姝,又看了看天色,“小姐,我们回梨姗院吧。”
  既然温淮现在还没有出现在这里,估计是寻了个视野开阔的地方彻夜观星,她耸耸肩,一脚迈入了梨姗院。
  这才觉得头昏脑胀,因缺乏睡眠,她的意识有些模糊,只是头脑却还清醒,眼睛清澈明亮,没有丝毫睡意。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竟睁着眼睛一直到天亮,看着天空泛起鱼肚白,晨曦的光向一个吃豆人一样渐渐将夜幕吞噬。
  又躺了片刻,听到小涵的敲门声,“小姐,你睡醒了么?那群工匠又来了。”
  她这才想到那个完成了一大半的密室,蹭的一声坐起来,脑袋还是晕晕的,眼前涌现出大片大片的雪花,“你进来吧。”她说着,摇了摇头,等眼前明朗了,忙蹬上靴子随小涵去梳妆洗漱。
  密室已经基本上完工,还剩下一些小细节,陆瑶貌似不经意的撑着头,将那些精小的机关布置好。
  那些小机关虽然做起来的难度并不大,只是数量极多,像是修葺一座宫殿所必须的钉头和片瓦一样。
  好容易将那些都处理完,距晚宴开始已没有多长时间了,她连午膳都未顾得上吃,匆匆赶回梨姗院去换礼服。
  但眼下哪里还有什么礼服。
  皱巴巴的礼服被仍在一个角落,小涵将柜子中的衣物一件一件拿出来对着她比划,又一次次的摇头。
  那些衣服虽然款式新颖,用料讲究,却只是日常穿着,在这种宴请群臣和魏国使臣的场合却是万万拿不出手的。
  陆瑶虽然对俞国的礼仪一知半解,却也明白这个道理。
  “要不……”她指了指被随意扔在墙角皱巴巴的衣服,“穿这个去?”
  她心中盘算着是否有时间将这衣服的皱褶抚平。
  恍惚间,现代的熨斗突然跳进她的脑海中,在感叹现代科技进步之余,她禁不住弯了弯唇角。
  小涵见她指着那皱巴的不成样子的一坨还笑得出来,黑着一张脸,继续手上挑捡衣服地动作道,“小姐若是决定穿这件衣服去赴宴,可不要以公主自居。”
  他们俞国存在数百年,还未出现过如此不得体的公主。
  陆瑶吐吐舌头,帮小涵一起挑选起来。
  一头青丝随意的淌在胸前,古代的发型极其讲究,竟比现代还要讲究搭配,在服装没有定好之前,她的头型和面妆通通都要缓一缓。
  只是陆瑶的衣物虽多,正式场合能拿得出手的却少之又少,不是太过单薄就是太过臃肿,把小涵急得满头大汗。
  就在这时,静心殿那个德高望重的宫女前来拜访,手上刚好带了一件华丽却又不落俗套的服装。
  “天啊,”她看到陆瑶有些惊讶,连行礼都望了,“这都什么时辰了,怎么什么都没准备?”正说着,余光瞥见角落里那一团衣物,露出了悟的表情。
  她将手中的衣服递了过去,“这是太后早些时候令人赶制的,本想着让殿下多个选择,现下看来,却是正好派上用场了。”
  小涵感激的接过,也不多看,直接给陆瑶披了上去。
  到底是太后差人赶制的衣服,似乎特地考虑了穿戴之人的感受,陆瑶只觉得这布料极其舒服,穿脱也不似角落里那件那般麻烦。
  小涵很快将衣服系好,陆瑶随意走了几步,对这件衣服显得甚是满意。
  只是接下来又是犯难的时候,小涵看着铜镜中陆瑶披散下来的头发,对绾什么发髻有些拿不定主意。
  宫女见状顺势将她的头发接了过去,“我来吧,丫头到底年轻了些。”她麻利的将手中的头发又转又盘,梳了一个别致又不常见的发髻。
  小涵惊的眨了眨眼,竟说不出这发髻的名字,“姑姑,这发髻是?”
  宫女笑道,“这发髻没有名字,是太后年轻时自己鼓捣出来的,刚好和这衣服的样式甚是相配,便拿了出来。”
  陆瑶摸了摸头上的发髻,觉得心情大好。
  晚宴开始,御花园顿时被鸾歌凤舞所环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