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使臣舟车辛苦,张某先干为敬。”张恪向屠涯和唐胥敬着御酒。
  张昭成端详着酒杯,余光所不自觉的向屠涯瞥去,不知他怎会摇身一变成了魏国的王爷。
  他原以为,屠涯只是单纯的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的武士。
  皇后一面吩咐下人备齐酒菜,一面观察着席上在座诸位,不动声色的凑近俞皇,轻声道,“皇上,这宾客的到齐了,怎的还不见瑶儿?”
  俞皇扫视一道,果真没有陆瑶的身影,想着昨日闹到后半夜,有些头痛道,“差人去催,瑶儿怕是睡过了……”
  再两次歌舞,便到了双方出题的环节,若是她再不出现,只怕他便要将备用的题目拿出来。
  皇后对禾月使了个眼色,禾月点点头,从宴席上退了出去。
  皇后面上挂了一派温柔的笑,替俞皇斟了酒,“皇上请。”
  她抬起头,同唐胥对视一眼,眼底闪过一丝精光。
  这边陆瑶好容易做好准备,正和小涵紧赶慢赶向御花园的方向快速行进,突然听到旁侧传来一阵熟悉的骂声。
  “毛手毛脚的,你知不知道这一失手会造成什么?”原来是禾月正在训斥一个小丫鬟,后者颤巍巍的低着头,脚边放着一碟打碎的糕点。
  她旁边还有一个年纪稍大一些的小丫鬟,见自己的朋友遭到训斥,替她辩解道,“若不是禾月姐突然跑出来,阿妍也不会错手打翻糕点啊。”
  “你住嘴!”禾月将眉毛竖了起来,“做丫鬟的不好好办事倒先学会抱怨起来了?若是在宴席上,有人吓你一招还不是要将糕点打翻,一国的国威岂容你们这般践踏,给我掌嘴!”
  陆瑶抽抽嘴角,心道这禾月还真会小题大做,一盘糕点朝能看出国威了?
  小涵见她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小姐,管不管?”
  管,自然要管!
  陆瑶转了方向,大摇大摆的走过去咳了两声,引得她们的注意。
  “奴婢参见公主殿下。”两个小丫头忙对她行礼。
  陆瑶眨眨眼睛,望着迟迟不做出行动的禾月。
  禾月被她看的有些发毛,心不甘情不愿的行了个礼。
  “禾月见过公主。”
  说罢便要起身,被陆瑶一个手拦了下来,“我几时说要你起身了?”陆瑶道,语气中满是威严。
  她望了望颤巍巍的两个小丫鬟,摆了摆手,“你们下去吧。”
  两人得了自由,不可置信的对视一眼,又对她递去感激的眼神。这才飞也似的逃走了。
  禾月只觉得恼人,奈何有陆瑶的身份压着,只得道,“公主有所不知,她们——”
  “诶,”陆瑶道,“谁准许你说话了?蹲好。”看着她不情不愿的继续躬身,陆瑶心情大好,和小涵对视一眼,向着御花园的方向跑走了。
  禾月望着她们跑走的背影,不甘心的咬了咬下唇。
  她原以为,陆瑶再怎样也会先问问小丫鬟所犯何事,她再添油加醋一番,怎么也能耽误些时间,怎知道陆瑶偏不按常理出牌,怕是早就识破了她的心思。
  她不甘心的对着她们的背影喊了句,“公主再急也没用了,眼下题目都已经出完了,公主就算跑过去,怕是也只能看个结尾。”
  陆瑶却是不理她。
  她咬牙切齿的叹了口气,也跟着向御花园跑去。
  这边两场歌舞都已经结束,满座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唐胥朗声道,“常闻俞国在歌舞表演上别有一番建树,今日得见果真名不虚传。”明着在称赞俞国,实则是在暗讽他们只会整一些风月之事。
  俞皇也是朗声笑了笑,回道,“哪里哪里,姜国的马戏,魏国的杂耍也都是名副其实,王爷谬赞了。”
  唐胥一弯唇角,“我敬俞国一杯,希望俞国轻歌曼舞的表演永远座无虚席。”
  四下传来觥筹交错的声音,皇后道,“酒过三巡,也该是准备一些特别节目的时候了,不知两位王爷是想先出题还是先应题?”
  说到这里时,眼光扫了扫本该属于陆瑶此刻却空空如也的座位,心里漫过几分得意。
  唐胥作揖道,“我们远道而来,哪有反客为主的道理,请出题。”
  俞皇下意识望了望陆瑶的席位,心里暗自替她叹了口气。
  皇后等了片刻,见俞皇并没有说什么,便道,“那本宫便献丑了,”她拍拍手,有宫人赶着两匹红色的宝马走到御花园中央的空地上,宫人们全副武装,看向宝马的眼睛里满是戒备。
  皇后道,“近日得了两匹宝马,奈何——”
  还未说完,有一道清冽的声音横插进来,“瑶儿来迟了,请父皇母后赔罪。”
  只见陆瑶穿着一身华丽而不花俏的服装,后摆曳地,莲步轻移缓缓向他们走来。
  她盘着不知名的发髻,却美丽端庄,两她稚嫩的脸颊脱出一股优雅的仙气,秀眉微微带了些弧度,像是蝴蝶优雅的翅骨。
  瑶鼻樱唇,双唇翕动间或有春风化雨而来,给这有些寒意的秋日带来一股清新的暖意。
  她停在俞皇面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大礼。
  俞皇怎么不知道她身上的服饰和发髻,眼神瞬时便的温柔起来,“不必向我们赔罪,你知道该怎么做。”他示意。
  陆瑶怎会不懂,款款起身,在一片惊艳的目光中向着魏国的席位遥遥行了一礼,含笑望着两人道,“陆瑶来迟了,还望两位王爷莫要见怪。”
  屠涯抿了抿唇并未说话,眸光有些微的闪动。
  倒是唐胥眼中闪过一丝惊艳,朗声道,“公主不必多礼,酒过三巡,正是宴席将将开始的时间,公主并未迟到,何来怪罪啊。”
  俞皇摆了摆手,“快些落座吧。”
  陆瑶转过身,目光不经意间看向被打断话僵在一边的皇后,眸中火星四溅。她对皇后的方向点了点头,在不知情的人看来还以为她们的关系有多不一般。
  “不知瑶儿有没有打扰到母后,瑶儿先行赔礼了。”她又躬身行礼,只是相较之前幅度小了很多。
  禾月这时候恰好赶了过来,给皇后使了个眼色。皇后当即了然,就知道陆瑶不是一块好啃得骨头。
  这么多宾客看着,她自然不能多说什么,“瑶儿哪里的话,快些落座吧。”
  陆瑶这才走了过去,皇后继续道,“在座的诸位也看到了,野马性子刚烈,极难驯服,不知王爷可有妙计驯服它。”
  陆瑶偏过头去,谁不知道屠涯的马术有多好,区区两匹野马,如何能够难得倒他,这分明就是赤裸裸的放水!
  屠涯朗声道,“妙计不敢当,或可勉力一试。”
  说罢足尖轻提,自席位上腾身而起,直直的落在马背上。
  马儿当即提起前腿嘶鸣起来,屠涯不慌不忙的握了马缰,身体右倾,仿若身处平地一般泰然自若。
  就在唐胥欲站起身走向另一匹野马之时,皇后突然道,“王爷请稍等片刻。”
  她转身对陆瑶道,“瑶儿的马术一向不错,既然迟来了,便给诸位展示一番当做赔罪吧。”
  打的倒是好主意。
  这具身体本身的马术怎样暂且不提,陆瑶这才来到这个时代个把个月,甚少骑马不说,上次唐胥的攻击使马变得狂躁,还是屠涯压制的。
  小涵悄悄凑近她,语气中带了担忧,“小姐……”
  陆瑶面上却不露声色,对在座诸位道,“那陆瑶便献丑了。”
  她表现的镇定,内心却已经乱成一团。走到中央给那牵马的人使了个眼色,令他控制着马好容她翻身上去。
  屠涯坐在马上望着她,给她递去一只手。
  陆瑶想了想,终是把手交给他,借着他的手跃上了马。
  她的衣服虽然优雅,可是在马上的活动却不自由,她拍了拍正在出着粗气的野马,迎上皇后和成家兄弟幸灾乐祸的眼睛,突然想到一个主意。
  “不要逞强,我会帮你。”屠涯装作低头抚摸马的鬓毛,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
  她却是满不在乎的笑笑,扬声道,“王爷不用顾及我,顾好自己便好。”
  余光见牵马的人已然退到场外,她狠狠一加马腹,马儿挣扎着在场地中央狂奔起来,陆瑶的碎发和掀起的衣衫袖口在风中旗帜一般烈烈抖动,竟比男儿还要意气风发。
  马儿恰巧经过陆瑶的席位,掀起的风将酒杯掀翻,汁香四溢的酒水淌了一地,小涵吓得一声惊叫,更加担忧起她的安全。
  屠涯见她上来便引得野马狂躁,一时间忘了自己身下的野马也未驯服,一挥马鞭,马儿拼命挣扎起来,想要将他掷下地去,这匹马的行动更加敏捷,脖颈也更为强壮有力,行动竟比陆瑶的那匹还要剧烈。
  陆瑶找准时机,狠狠一挥马鞭,马儿竟调转方向朝着皇后猛冲过来,吓得皇后顿时花容失色,险些惊叫出声,而下一秒她被俞皇揽进怀里。
  陆瑶自然不敢伤了俞皇,赶在马儿到达之前抽出袖中软剑,狠狠刺向马腹。
  温热的马血四溅而出,喷在御花园的地面上不知名的青草上。
  她那一剑快准狠,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也不带任何仁慈和怜悯,一剑刺在马儿的动脉上。
  马儿连嘶鸣声都没有,直挺挺的倒了下去,而陆瑶腾身而起。
  几乎在马儿倒地的同时,屠涯驯服了身下的野马,马儿前蹄落地,温顺的低下头,表达了对他的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