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并未发出什么声响,却又像是发出了破空的声音。
蓝色的染墨被她斩落了半数,像是滂沱大雨一般迅速坠下。
唐胥将眼睛一眯,手中剑刃顷刻间调转方向,将墨蓝丝绸自半空挑起,脚上聚了气猛地一踢,像是踢蹴鞠一样将它泼到了木人上,那木人下方坠了块巨石,故而凝了力的染墨泼上,它只是轻微的晃了晃。
木人的中部染上了些许蓝色。
古黎却不着急,剑鞘对着他的面门挥了过去,趁着他格挡的空当,两腿飞速跑向自己这方红色的染缸。
他远远的将剑尖伸了过去,就在这时,只听得耳边响起阵阵风声,原来是唐胥足尖轻点,蹬着他的肩膀跃上上空。
唐胥在空中翻过一个跟头,恰好将他的剑刃挡了下来,一手提起剑,对着他手中剑刃横砍过去。
他的手劲就是比练武之人都大了不少,古黎一介书生自是受不得,被他这一剑逼退数步。
唐胥恰好钻了这个空子,趁机跃向蓝色染缸去挑蓝墨。
这时恰巧有宫女端着冰镇葡萄小心翼翼得绕道去给席位上水果。
古黎将眼一眯,一剑挑了过去,恰好挑起宫女手中的盘碟,将葡萄与冰块向唐胥的脚下掷去。
一边飞快的旋身将整把剑没入红色染墨,他自然是没有唐胥那挑墨的功夫,只能沾了墨之后拔腿就跑,趁着墨水还未滴完,将其全数涂抹到木人身上。
他一手竖握着剑鞘,一手水平举着剑刃,向着木人猛冲过去。
唐胥正将染墨挑起,余光瞥见空中有冰块和葡萄向他扑来,他自然是可以避免被这些东西砸到以免污了自己的衣衫,只是若是如此一来,他的蓝墨也便落到了地上。
又见古黎已经举着剑来到木人身前,他啐了一声,自半空中跳开,冰块和葡萄落到他方才所在的地方和染缸里,溅起大片的墨迹,他又跳高了一些,这才幸免于难。
估摸着他剑上的红墨并未剩多少,他正色起来,对着染缸一挑,再度挑起大片的蓝色丝绸。
只见古黎将剑刃扔到一边,对着半空中腾身而起的唐胥露出得意的笑容。
唐胥一愣。
他将剑鞘翻转过来,大片的红墨兜头而下,顷刻间将木人染了个严实。
而唐胥的蓝色丝绸还在风中飘着。
古黎做完这些,迅速闪身,随手将木人推去一边,蓝色染墨便不受控制的砸在地上。
场下涌起雷鸣般的掌声和叫好声。
小涵也是禁不住面露喜色,“小姐你看,古大人并不是皇后一党的,他竟然能赢得比赛!”
古黎转过身,再一次同她对视。
陆瑶对他点了点头,觉得这个古黎有些让人看不透。
小涵的兴奋还未停止,“我都没注意到他何时灌了一剑鞘的墨水,连王爷都被骗了过去,古大人不学武倒还真是屈才了。”
唐胥甘拜下风道,“俞国还真是人才辈出,本王甘拜下风,甘愿罚酒三杯。”
拖着酒盏的宫女立即将酒盏递了过去,唐胥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将三倍烈酒一饮而尽。
做完这些后他似乎觉得很是酣畅,朗声道,“好酒!”
皇后笑道,“王爷请先落座吧,稍后便有清淡的菜色和水果传上来。”
说罢她招招手,先前准备好的歌舞伎匆匆走上中央,音乐声响起,舞姬优雅的摆出各种姿势,扭动纤细的腰肢,像是一只只在微风中翩跹起舞的蝴蝶。
“去,吩咐我带来的人准备好。”陆瑶对一宫女嘱咐道。
随手拿起一串葡萄塞进嘴里,她向唐胥和屠涯的方向望了望,尤其在看到唐胥清明的眼神时突然眼前一亮,从宫女手中拿过两个空酒杯,一杯斟满了酒,另一杯除酒以外将所有能放的东西全数放了进去,葡萄汁,马奶,菜汤,甚至是饭后的浓汤,还有一小把沙子……
小涵在一旁看的心惊肉跳,“小姐,你这是……”
陆瑶冲她挤了挤眼睛,对着唐胥他们的方向努了努嘴,小涵会意,捂着嘴没忍住笑出声来。
陆瑶端了酒杯走去魏国的席位上,目光恰巧和屠涯对上,她有一瞬间的失神,但很快回过神来,给唐胥递了杯酒水过去。
“我敬王爷一杯,谢王爷方才承让。”
她带着端庄温婉的笑容,看起来真的是一副赤诚的样子。
她的声音被刻意的放大,吸引了周围人的目光。
唐胥怎能看不出来那酒已经被她祸害的变了颜色,奈何他是魏国的使臣,又是代表魏国的国体,怎能不接公主敬出的酒。
默默叹了句,他认命的接了酒杯,以一种视死如归的方式悲壮的将那不知混了什么的液体一股脑换了下去。
只一口变觉得喉咙里被什么刮到,卡在喉咙中部上不来下不去,将喉咙卡的火烧一般的疼痛。
偏生他还要装作一派云淡风轻的样子,若无其事的道,“本王在这里谢过公主了。”
陆瑶俯身还了礼,“王爷严重了。”心中的小恶魔几乎笑得前仰后合,在不停的翻个跟头,她挤挤眼睛,悄声对唐胥道,“不知王爷可想扳回一局?”
他的嗓音已经变得沙哑,却仍是故作无事道,“不知公主有何高见?”
暗地里却对屠涯扬眉,心道,自己所料果然不错,她的确是另有目的。
陆瑶眨眨眼,小声道,“去和我父皇要求加试,由我们俞国来出题。”
喉咙的辣痛已经到了难以忍受的地步,唐胥苦笑道,“你这不是给我下套么,我看出题的人怕是也没有别人了,我为何要相信你?”
陆瑶无所谓的从怀中拿出一个小药瓶冲他晃了晃,她在杯中扔进去的可不是什么沙子,而是从温淮那里顺来的毒药,功效她并不知道,但是手中却握有解药。
唐胥眼中险些要冒出火气,想不到她经不是玩玩,而是动了真格,也不知道这一阵猛烈的辣痛会对喉咙造成什么影响。
“你……你给我下了什么药?”
她耸了耸肩,晃了晃手中的药瓶,表示有解药在何必要在乎那些。
唐胥忍着怒意,“堂堂公主竟使出这等二流子的手段。”
“彼此彼此。”她可还记得唐胥是怎么指使池晚暗算小涵和相姝的。
他吃了哑巴亏,不再作声。
喝了杯清茶润润嗓子,对俞皇请命道,“方才的比试不是很尽兴,不知俞皇可否再加试一场?”
俞皇正忧心陆瑶的一番精心准备付诸东流,奈何又不能主动提出加试的要求,眼下由他提出来,却是再好不过。
他哪里知道这一切都是陆瑶用尽一切手段促使的,笑道,“既然王爷如此说,那便加试一场吧。”
唐胥又道,“我们魏国自然不会反客为主,还是由东道国出题,我们应题便是。”
俞皇点点头,对陆瑶道,“如此,便由瑶儿出加试题吧。”
陆瑶喜闻乐见,行礼谢了恩。
她对一个方向使了个眼色,工匠们立马将做好的密室搬了上来。
先前他们仔仔细细丈量了御花园中央,将距离比算的刚刚好,密室恰好卡在中央,不偏不倚。
群臣险些将眼珠子瞪了出来,不明白公主怎的把一个移动的房间搬了过来。
陆瑶对唐胥眨了眨眼睛,写了满满的威胁与挑衅。
唐胥渐渐明白过来,对屠涯道,“原来她做了这么多,就只有一个目的。”
她先是对他用毒,让他因为疼痛而不能应战,而后再对他露出威胁的眼神,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
他拍拍屠涯的胸口,“兄弟,劝你小心些,这女人可毒的很。”
屠涯却是不理他,透过他去和陆瑶对视,读懂了她的眼神后,淡淡的瞥了唐胥一眼,将佩剑取下放在桌上,只身走近陆瑶旁边。
陆瑶简洁明了的说明了密室的规则,和探墓很是相似,只是多了寻找机关暗器的步骤。
唐胥猜的不错,这个密室的确是她做给屠涯的,陆瑶将两人的故事潜移默化的融进密室故事的剧情中,想以此来试探屠涯的真心,若他是真心诚意,她便嗣机寻找机会逃过和亲,再想其它的方法帮俞国渡过难关,同他双宿双飞。若他是假意,自己也便死了这条心。
头痛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她死死的掐了自己的手心,指甲深深嵌进肉里,用疼痛来驱散扰人的头痛。
她对着屠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王爷请吧。”
他用复杂的目光将她锁入眸中,心里有很多话想对她说,奈何在众目睽睽之下找不到开口的机会。
他终还是喟然轻叹,推开了密室的门,外界的光线像是一柄利刃猛地刺入门中,原本昏暗的房间煞时变的通明。
只是他的视线刚刚适应过来,还未看清楚室内的景象,陆瑶便将门猛地一关,将外面的无数道好奇的目光隔绝在了门外。
随着门再一次关上,室内再度陷入一片黑暗,随之到来的是冗长的寂静。
火折子就塞在陆瑶的怀袋里,只是她此刻却不想立即拿出来。
两人的目光在黑暗中交汇,且对方都知道彼此正在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对方。
陆瑶心里泛起一圈一圈的涟漪,但更多的却是感慨,先前她也曾这样无数次的和屠涯独处,只是哪次都没有今日这般觉得度秒如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