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瑶睁圆了眼睛,太后的死难道不是天谴么?她清楚的记得,太后是死于天边的惊雷,整个祠堂变成了一片火海,而太后也是因此而逝去。
  可她怎么会认为太后是来找他们寻仇?这是怎么一回事?
  只见禾月一巴掌打在她脸上,“胡说八道,太后都已经死透了,还怎么能来找你寻仇?”她将声音压得很低,却仍是收进他们的耳朵,禾月凑近她耳边道,“这是在宫里,注意你的言辞,若是给太后下药的事被有心人听了去,你家里人的性命还要不要了?”
  那宫女脸色变了变,又指了指悬在半空的灯笼道,“……可这灯笼……”
  “一个灯笼而已,指不准是什么人在装神弄鬼,为的就是诱你说出些什么话。”她安慰着宫女,也像是在安慰自己。
  在宫里待了许久,她什么事情没有见过,对鬼神之说虽是呈怀疑态度,却并没有放在心上。
  更何况在这深宫中,有远比鬼神更可怕的东西存在。
  她看也不看那腾在空中的灯笼,对外面候着的宫女们招招手道,“你们都下去吧,往后莫要再惹娘娘不快。”
  说罢甩了甩袖子,从原路返了回去,那些宫女们都低着头,等她的身影消失在远处,这才抬起头来,几个人聚作一团,纷纷安慰了那个去拾灯笼的宫女。
  几人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突然一人指着半空道,“快看。”声音中难掩惊恐。
  陆瑶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和宫女们一同望了过去,只见那灯笼在空中猛烈的晃动了几下,晃倒了里面直立的蜡烛,顷刻间便涌起了火光,在半空兀自烧着,火光在夜风中诡异的跳动着,看起来甚是恐怖。
  惊叫声瞬时从四面八方传了过来。
  “太,太后!”
  “啊啊啊——”
  御花园中乱作一团,宫女们尖叫着四下逃窜,灯笼烧着烧着突然从半空中落了下来。
  陆瑶眼间的发现灯笼上面追着一根极细的透明蚕丝,这蚕丝她之前便见过,因此并不陌生。
  待宫女们统统跑走之后,她和屠涯从树丛中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埃尘,陆瑶走到前面将那根透明的丝线提了起来,果然如她所想那般,她四下望了望,扬声道,“出来吧。”
  话音未落,小涵便从树上跃了下来,脸上有轻微的红晕,对陆瑶道,“我怎么也等不来小姐,便去找了神医道士让他帮忙算算小姐在什么地方,哪想正好赶上这件事。”
  陆瑶点点头,她就知道单凭小涵一个人或许不能想到这般唬人的方法,还特地将灯笼朝向太后的寝宫,她又从树上望望,见久久没有人下来,又道,“温淮人呢?”
  “方才便走了,”小涵晃着她的手臂,一日没见对她表现的更加亲昵,她看看陆瑶和屠涯,不怀好意的笑了笑。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道,“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往日里前半夜相姝都会去牛场偷偷挤奶,今日却怎么也挤不出来,她觉得奶牛病了,便让神医道士去给奶牛看病,这已经耽误了有些功夫,看小姐这边没事了,神医便去寻了相姝。”
  陆瑶和屠涯对视一眼,忽而咧着嘴,捂着肚子没心没肺的笑了。
  这可怨不得她,因为那牛奶是她挤了喂小马驹的,可不算是她同相姝想奶喝。
  小涵望望他们方才藏身的树丛,突然问道,“对了小姐,你们怎么会躲到树丛里?”
  按照常理,他们两人在园中小路走着,即使遇到太监宫女等人也有时间藏到树干或是廊柱后面,又怎么会选择小的将将够一人藏身的树丛。
  陆瑶脸色红了红,不回答小涵的问话,推了他一把道,“已经看到小涵了,你先回去吧,”想了想又嘱咐道,“看好的小马驹,可别让那个人碰到它们。”
  屠涯抽了抽嘴角,想说唐胥还没有她想的那般丧心病狂,连小马驹都下的去手,但明显陆瑶看出了他想说什么,摆摆手制住他的话,微微一笑道,“明日我去别院找你,你可不要出宫去,让我白跑一趟。”
  他理了理她额前的头发,“那是自然,马儿……”声音突然顿住,他又道,“现在不需要去了,自然便留在别院内。”
  陆瑶却是已经释怀,扬眉道,“前几次你不在别院,都是在那里照顾母马么?”
  他点点头。“不然呢?”
  陆瑶翻翻白眼,道,“我还当你去逛了京城的花楼。”
  “可不能这么冤枉我,”他立马举起手来伸冤。
  她却是不信,看花楼老鸨和他的熟悉程度,知他定是去了许多次。
  睡意涌了上来,她打了个呵欠,决定明日养好了精神再来同他算总账。
  第二日她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突然想起小马驹们不知还有没有早饭吃,匆匆起来洗漱穿衣,正在厅内等着用膳,突然见相姝顶着一头睡得散乱的头发从耳室中走了出来,迷迷瞪瞪的看到等在桌边的她,道了句,“什么时候回来的?”
  陆瑶不回答她,撑着下巴笑眯眯的将她望着,“听说你昨日去医奶牛了,怎么样,医好了么?”
  相姝却摆摆手,伸了个懒腰道,“不知道啊,听神医说它健康的很,就是死活挤不出奶来。”
  陆瑶强忍着笑意,继续道,“是么,那还真是奇怪。”
  “可不是。”她捶了捶后背,拉开椅子坐在她旁边。
  不多时,小涵端着早膳走了进来,见相姝的一头鸟窝状的头发将她赶了出去,“还不快去梳洗,若是这样带坏了我家小姐可如何是好?”
  相姝被她推着走到门外,意有所指的道,“梳洗什么,我又和你不同,梳洗打扮给谁看?”她冲小涵眨眨眼,终于被小涵忍不可忍的推出门外。
  小涵一张脸红到了耳根,回头望望,见陆瑶仍是撑着下巴,思绪不知飘到了何处,这才松了口气,庆幸她并没有听到。
  陆瑶自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匆匆用过早膳,跑去别院去看望小马。
  原以为昨日同屠涯说了那些事情,今日在别院第一眼便能看到他。哪想她去到别院中,见唐胥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做牙疼状看着雌虎在院中同小马驹戏耍。
  陆瑶乐呵呵的走过去,蹭到他身边坐了下来,打趣道,“你这家猫甚是亲民,倒是同你恰恰相反。”
  唐胥一张脸耷拉下来,头一次破天荒的没有理会她,望着好似已经忘记自己百兽之王身份与骄傲的老虎,不知道要对它怎么样才好。
  陆瑶嘿嘿笑了两声,走过去和它们一起戏耍。
  老虎似乎对陆瑶突然性情大转同它戏耍受宠若惊,围着她连连转了好几圈,那副谄媚的样子让唐胥不由得怀疑它是否有短袖的嫌疑。
  陆瑶望望院内的情景,问他道,“屠涯呢?”
  唐胥偏过头,“不在。”
  她却是笑眯眯的挠了挠老虎的秃毛,知道他这个反应,屠涯必然是在的。她不再着急,又摸了摸小马驹的嘴巴,问道,“它们喝过虎奶了么?”
  她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便踩到了唐胥的痛脚。
  他昨日夜里来院中随意转了转,竟看到老虎仍在木屋中,用肉团一样的毛发圈着两个小马驹哄它们睡觉。而池晚则是傻愣愣的站在那里,看着木屋里的情景一动不动,仿佛已经变成了一尊雕像。
  他指着老虎道,“不是要你将它带回去么?”
  池晚却是无可奈何的耸耸肩,他倒是想带着它早些回去,自己也可以休息一番,哪知它偏偏死活都要和小马驹在一起,只要他一靠近便对着他呲牙咧嘴,像是只要他再向前中走一步,它便要将他咬个粉碎。
  唐胥见他无奈的表情就已经猜到了七八分,抚着额道,“罢了,明日我自己将它带回去,你先下去休息吧。”
  ……
  于是便成了现在这般。
  今天一早,他正叫将母虎抱走,便见它正抱拥着小马驹喂着虎奶,看到他走过来竟也敢露出一口尖尖的虎牙。
  陆瑶满意的点了点头,摸了摸老虎的脑袋道,“既是如此,以后这两匹小马驹便交给你了。”
  老虎似乎对这句话很是受用,摇头晃脑的,圆溜溜的眼睛里放着光。
  唐胥再也看不下去,冷着一张脸去到内室里面。
  他进去不久后,屠涯便拿着新的被褥走了出来,正好看到同老虎和小马驹们戏耍的她,扬了扬眉,“来了多久了?”
  “不久,”她嘿嘿一笑,将位置让出来,好让他又充足的空间把里面的被褥换掉,又道,“方才你没看到唐胥的脸色,真是太好笑了。”
  屠涯一愣,道,“唐胥一向对老虎的霸气和雄威很是欣赏,哪知道现在却成了这般。”听说他将将把老虎带出来时,这头老虎对旁人都是恶狠狠的,惟独对它一个人温顺,哪知到了现在,老虎竟为了两匹小马驹对它呲牙咧嘴。
  陆瑶拍拍老虎的屁股,笑眯眯的夸赞道,“做得好。”想不到唐胥也会有这么一天。
  老虎终究不是人类,不知道陆瑶思想的复杂,享受的蹭了蹭脑袋,甚至伸出舌头舔了舔陆瑶的靴子。
  她乐的更甚,决定日后便将这雌虎当做家猫。
  屠涯看她笑,也禁不住扬起了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