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座城的南淮谨,从落地C市开始,就一片混乱。南家老爷子希望他能和李小薇早点结婚,而李老爷子病危,一时清醒一时糊涂的。当南淮谨去看望他时,他已经认不出他来,嘴里不断重复,淮谨这孩子,怎么现在还没来,我还有许多事情要交代他呢。
南淮谨站在旁边,对李老爷子说,爷爷,我是淮谨,我在这。
李老爷子听到,微微睁开眼,一瞬间仿佛恢复了精神,却还是微微摇头,叹道你不是淮谨。
南淮谨没有多少,李小薇半跪在床边,低声啜泣。南淮谨离开了病房,走上了天台,心烦意乱,也不得解。
过来大约半小时,唐青渝也来到了天台上,走到了南淮谨身边,与他并肩而立。南淮谨只是眼神深邃,怔怔的盯着远方的天空,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爷爷大概是熬不过去了。”
南淮谨微微皱眉,微风拂过,将她额前的碎发吹起,一头及耳的短发轻轻飘动。他语气淡然,恍若古井无波,没有一丝感触般,道:“生老病死而已,是人都有这一天的。”
唐青渝垂眸,有些发愣。突然问道:“李爷爷的意思,你准备怎么做?”
“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要是,李爷爷想要你们现在结婚,你会同意吗。”
“你是希望我们结婚还是不结婚?”他反问。忽然之间,眼前浮现了另一张脸,她问他,南淮谨,你不会是爱上我了吧。南淮谨茫然,什么是爱?幸福还是悲伤?
曾经,李小薇的父亲问他,要是小薇爱他,他准备怎么做?那时年少轻狂,只回了句,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这个回答,现在想来,还真是狡猾,也幸亏他没有答死,一口答应了,不然,他不是将自己逼进了死角?还是没有任何余地的死角。
唐青渝点燃一支烟,猛吸了几口,又一口气吹出烟雾。他转过身体,打量着身边的男人。南淮谨,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但他却从来没有看透过他。就想现在,他到底在想什么,他同自己到底交了多少心,他全然不知。有时他甚至觉得,安墨和南淮谨比较亲近。
“你看她从小长大的,不要让她太伤心了。”
“嗯?”
“淮谨,你不要被那些不相干的人影响了判断。”
“不相干的人?影响判断?你什么意思?我不娶李小薇不是很好吗。唐青渝,我有时就是不能理解你,你不那么喜欢她吗,怎么能忍得住,一声不吭。”
唐青渝震惊,之后却立刻恢复了平静,只是心中十分复杂。他一直以为,他将自己的小心思藏得很好,从来都没有露过痕迹,殊不知南淮谨一直都看到了,这样说了,他又在那里看了多久?要不是现在涉及到他自己,他也不会说出来点破了?
之于他,对李小薇到底是什么心态?唐青渝从来都没有多想,不愿,也不敢。至少他觉得,朋友妻,不可欺。
南淮谨凉凉一笑,黢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光芒。他看见唐青渝在思索,就慵懒的倚在了栏杆上,伸出右手,拍了拍他的左肩,笑道:“什么时候,你竟然变得这样畏畏缩缩,你既然喜欢她,就去追呀,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唐青渝笑着摇头,“喜欢,是喜欢,只不过是当做妹妹来喜欢的,淮谨,你不要想太多了。”
“我想多?”南淮谨哂笑,“希望是我想多了吧,唐青渝,我们何曾怕过什么?从来都是喜欢就去取,没有什么想要还得不到的。我们不是一直被人说是不学无术吗,反正已经被人这样喊了,不做点什么,反而对不起这名声呢?”
“我有恋人的,前段时间交的,我家老头急了,差点就断绝关系了。”
南淮谨便没有多少了,两个人在那里无聊乱侃。不知道什么时候,李小薇来到了天台。南淮谨对唐青渝说:“唐青渝,你待会儿将小薇送回去,我一会儿还有事。”
唐青渝要拒绝,南淮谨便拿出手机一本正经地吩咐工作,不理唐青渝一脸的苦笑,也没看李小薇的满脸惆怅。
虽然这么做很残忍,在这个时候同她拉开距离。但是南淮谨想了很多,他不能让李小薇陷得更深了,要是他现在对她关怀备至,到时候想解除婚约怕是不好办了。
他也明白,自己很卑鄙,不过是凭着她爱自己,明白她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为难自己。
南淮谨回到家,便被南老爷叫住。他冷淡地看了眼南家老爷子,淡淡道:“有什么事明天说不行?”
“不是多大的事,要不了你多长时间。”
南淮谨清楚自己这是躲不过的,索性也不躲了,只是没精打采地做到沙发上,抬头问道:“怎么了?”
“你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成家了,小薇又对你那样死心塌地,你就收起你的玩心,多顾及她的想法。女孩子心思有些难以琢磨,你不准仗着是我南家的孙子就横行无忌。”
南淮谨心中不耐烦,却也十分清楚。爷爷不过是想要他赶紧结婚,然后让家里多个人。他往后一靠,眉眼一挑道:“我不会娶她的。”
南家老爷子愣了一下,说道:“这可由不得你,你们从小就订婚了,你忽然来句不娶就想结了?你把她看做什么了?你南淮谨的玩物?我也不和你计较你这几年在外面做的荒唐事情。况且,你最初也没有反对这个婚约的,现在怎么忽然来了句不娶了?”
“我给不了她要的,娶了她等于是害她。”他声音冷淡,脸色渐冷。
“有什么你给不了的?”南家老爷子一声冷哼,“只要你愿意,怎么给不了。别说是星星月亮,就算她真的想要,你也得给我想出办法来。”
南淮谨哂笑:“呵,爷爷不是从小教我要坦诚的吗?怎么现在来逼婚了?你是不是打算,如果我不娶,你就算用绑的,也要把我弄过去?”
他什么时候看到过自己的孙子这样和自己说话?一直以来,他虽然觉得南淮谨有些闹心,但是从来都没有给他惹过大麻烦的,现在竟然和他顶嘴起来。
“爷爷,我说了,不会娶她的,就一定不会娶的,我已经打定主意了,死都不会变的。”说完,就起来径直走向二楼。
南家老爷子什么时候会如此时般窝囊,只是也没有办法,只能瞪着自家孙子慢慢晃上楼,愣了半天也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说了句:“你敢。”
但是他心中明白吧,还有什么南淮谨不敢坐的事吗。
南淮谨这天晚上完全就没有睡着过,他一个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也不知道怎么办。从小爷爷就疼他。记得很小的时候,他老师闯祸,爷爷也不骂他,还和他说让他尽管闯,男子汉大丈夫哪有没惹事的?由于爷爷这句话,他父母都管不了。彼时年少,他闯过多少祸事,整个大院里,他就是皇帝,就是霸王,看谁不爽就揍谁。他与唐青渝的感情,就是在互殴中成长起来的。而安墨,小时候跟女孩子似的,有事没事就哭鼻子。
他非常困惑,每次专挑安墨使横,安墨被欺负后却只会哭鼻子,而且哭完就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继续找他玩。有一回他烦了,对安墨吼道,安墨你他妈不要来找本少爷,再来看本少不把你揍死。安墨哭着鼻子说,不要紧,我爷爷说了,你打人不痛。
今天晚上的争吵并非他愿。在遇到简瞳前,他已经荒唐了小半个人生,再次相遇,他心中很是矛盾,又是恨又是妒,她那样努力地活着,即使举步维艰,却从不愿放弃,也不愿低头。她那样瘦弱娇小的身躯,竟然抗下了一次又一次的打击。
看到这样的剪瞳,南淮谨忽然回头审视自己的人生——他活了二十几岁,每天除了挥霍没有做别的事情,忽然就想好好的活一次。
有一天在医院,苏维维问他,说淮谨哥,能告诉我你的理性吗?第一次,南淮谨竟然被一个小孩子问道了。他的理想?他有理性吗?忽然之间,他只觉得自己这小半辈子都是白活的。他非常讨厌这种感觉,努力想找出借口提自己辩驳。
那几天里,每当他想到医院,就会想到苏维维,就会想到他的话,就会想到简瞳。他不明白,一个人的承受底线竟然可以那样深。看着她一次又一次地受伤,却一次又一次的自己一个人爬起来。他不知道什么是爱,所以完全感受不到她的痛,只是有时候他觉得十分无聊,为什么要为另一个人要死要活的呢。
但有时又有些好奇,想试试她现在的痛。
这段时间,他总是问自己,他真的动心了?喜欢上她了?南淮谨从来不相信感情,更不会被情所困,也不会因为任何女人而停留,简瞳也不会是例外。但是,只有他静下心来,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她,想起她的一切,就连生气,他都觉得是漂亮的。
当发现自己老是不经意想起她的时候,南淮谨很是唾弃自己。他对唐青渝说,不能白担那个罪名。然而,他自己呢,他这样顾忌颇多,到底是为了什么?
其实有些问题,稍微细想,就能知道答案,但是,他竟然有些害怕那个答案。
正在考虑这些事情,忽然有一个电话打来。南淮谨翻了个身,来电显示是H市的号码,他嘴角不由自主微微上扬:“喂?”
“淮谨哥哥,我是苏维维。”听筒里传来小男孩的声音。
“我听出来了,你是维维。”
“淮谨哥哥,妈妈和我说我明天就能回家了,说是医生叔叔说的。”
“不好吗。”
苏维维咬唇,有一点苦恼,“我以后是不是再也见不到淮谨哥哥了,妈妈告诉我的。”
南淮谨笑,不自觉就将声音放柔和:“如果你想哥哥了,就打电话给哥哥,好不好。”
“真的可以吗。”声音拖了好长,里面饱含盖不住的喜悦与兴奋,仿佛流动的泉水般叮叮咚咚。“哥哥和姐姐会结婚吗?”
南淮谨一愣,便听苏维维继续道:“妈妈喜欢爸爸,所以爸爸妈妈住在一起了。哥哥喜欢姐姐,是不是哥哥和姐姐也住在一起了?”
忽然,南淮谨只觉得莫名的愉悦,笑着问道:“是你希望的?”
“对啊对啊,淮谨哥哥喜欢瞳瞳姐姐,瞳瞳姐姐喜欢淮谨哥哥,然后你们就住在一起了,成为了幸福的一家人,对不对?电视里都是这样的。淮谨哥哥会和瞳瞳姐姐住在一起吧?”他固执地问。
“大概是会的,不过要等非常就。”这也算是承诺吧?只是过来今夜,又有谁记得这个夜晚无心之下说的话呢,这个夏天,盛夏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