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半夜,她被疼醒了,脑子一片混沌,就这微弱的壁灯,看到南淮谨缩在那个小沙发椅子里,身上盖着一条毛毯。幽暗的灯光里,他的表情完全看不清,只是呼吸非常平和均匀。简瞳忽然想到昨晚发生的事情,怕太尴尬了,就没有同他讲话。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药的愿意,她不知不觉中又睡了过去。
沉睡前,南淮谨说:“我也不清楚我是怎么了,到底有没有喜欢上你,不过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想明白的,我想我是喜欢你的。简瞳,我并不清楚,在你心目中,我是一个怎样的人,轻佻也好刻薄也罢,不要紧,这些都无所谓。要是你没有能力再去爱别人,就来喜欢我吧,努力喜欢我,喜欢就够了,只要喜欢,一点点就够了。”
听到了他的告白,她竟然没有太大反应,只是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半夜又醒了,脑中还是一片茫然。等她想明白了,还在思索,昨晚发生的事情,到底是真的,还是她在做梦。
回忆那些话,她不自觉地微微扬起嘴角。这个时候,南淮谨却翻了个身,身上的毯子滑到了地上。简瞳却注意到他衬衫的领口微松,只见他的脖子上,有一根红色的绳子,绳子的另一端隐在了衣领中。房间里开了空调,温度有些低,她还在被子都觉得正好,看他连毯子都滑落了,肯定非常冷。
简瞳有些担心,本来准备起身替他盖上薄毯的,却不想还没下床就把伤口扯到了,只把她疼的龇牙咧嘴。本来只是一个小动作而已,谁知道南淮谨竟然惊醒了,一脸迷蒙道:“怎么了,伤口很疼吗?”
她略带歉意:“没事。”
“你怎么了?”他慢慢走到她身前,蹲下身来想给她检查一下,简瞳不想让他知道自己是准备给他盖薄毯扯到伤口的,就说:“口渴。”
南淮谨冲了杯热水给她,又将一个枕头垫到了她身后,将她扶了起来,让她坐好,才将水递给她。简瞳对他细致的动作很是吃惊,心中暗道,他这样的男人,竟然也知道怎样照顾人,真是个奇迹。
简瞳润了润唇,忽然之间,就觉得自己眼睛酸涩,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眼泪亚也压不住,止不住地流。南淮谨没料到她竟然哭了,她被韩暨伤成那样都没见她哭过,这次动手术也没见她喊疼,怎么忽然之间就哭了。他并不是没见过女人哭,甚至他从小就是看着李小薇哭长大的,怎么向来都能无动于衷的他,这次却心疼了?竟然还会不知所措。
他将她手中的杯子拿走,将她的脸轻轻捧起,默默地擦掉她脸上的眼泪。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竟然会嫌自己口才不好。但是现在,他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默默地看着她。
简瞳恍然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微微别过脸,用手遮住,闷声闷气道:“又被你看到一次,我的狼狈。”
“我又不是故意的,况且,也只是你自己觉得狼狈而已。”他双眸定定的看着她,十分认真道,“我之前说过,如果你想哭,就哭给该看的人看,不要一个人哭得莫名其妙,白费力气。”
简瞳听到他胡说八道,总算撑不住笑了,忽然之间,又觉得十分伤感。她说:“我几乎从来不哭的,因为我清楚,哭没有意义,不会改变任何事情。或许这次是因为生病了吧,变得有些脆弱了。你这样什么都不图,悉心照顾我,我一时之间想到了我的外婆。从小是我外婆将我养大的,然而,我长大了,她却走了,没有享到一天的福。她总是和我说,瞳瞳呀,外婆这辈子,做的最好的事情,最值得骄傲的事情,就是养大了我们家瞳瞳,我现在呀,就只想看你找到对的人,疼惜你。然而,她永远都看不到了。她临走前,拉着我的手道,瞳瞳呀,外婆真的对不起你呀,不但不能给你稳定的生活,还这样拖累你。你根本不清楚,外婆哪里有拖累我,她那么爱我,对我那么好。”
南淮谨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痕,仿佛有许多话要和她说,只是千言万语,都化作眼中的一片柔情。简瞳一时之间竟有些痴迷,思绪都凝住了。
“从今往后,心里难受就告诉我。”
“我用不着你来同情。”
南淮谨笑:“行,那我就不去同情。”
次日早晨,医生起脚查完房离开,安墨后脚就轰轰烈烈地杀了过来。再碰到安墨,简瞳只觉得心思复杂,安墨仿佛没事人一般,劈头就抱怨倒:“真是把我累死了,你妹夫也太狠心了吧,竟然要我去南边,我怎么说都是他们公司的顾问耶,怎么就这样变成了保姆了,真是,还是没签卖身契的保姆。”
南淮谨真正吃早点,听到他的抱怨只是微微扬了扬眉毛,声音淡漠:“这不是还没死?要我说,死了还省事些。”
安墨哧了声,对简瞳说:“简瞳妹妹,你瞧瞧,淮谨真是太没有良心了。我这么累死累活为了谁呀,他没有给我一句半句的安慰就罢了,还在这里冷言冷语。”
简瞳轻笑,问安墨南边一些情况,安墨抱怨后,将南淮谨扯到旁边也不知道说了什么。简瞳生怕耽误了工作,便将笔记本打开,继续工作。
住在医院的几天,安墨几乎天天都来,而且每次来的时候,只要南淮谨在旁边,他就什么都没多说。只是有一次,南淮谨说有点事,那天就不来了,结果安墨来到医院,先将之前的花换掉,看到简瞳正在阳台上发呆,也搬个椅子跑过了坐在她身边。
两人发了好一会儿呆,简瞳忽然道:“我与他什么都不是。”
“和谁?”
简瞳笑:“我以为你心中清楚。”
安墨沉默,夕阳照在他脸上,映红了他俊秀的脸庞,他微眯着双眼,只看向远方。心也仿佛夕阳坠落般,渐渐低沉。简瞳并不了解他的心事,就像他们的生活一般,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事情奔走烦恼。
沉默了很久,安墨忽然道:“你知不知道,我十分羡慕你,你活的那样自由,那样没有束缚,受伤了可以想哭就哭,痛了有人在你身后守着,一点一点抚平你心底的伤。简瞳妹妹,你知不知道,我有多么嫉妒你呀。甚至有时候都会想,如果你不在了就好了,如果你不在了,我就不会发现,我有多么可怜,多么可悲。”
简瞳非常惊悚,不晓得居然还有人会羡慕她。
“我和淮谨从幼儿园就在一起,到现在都没有分开过,我以为我们可以永远都不分开的,上天将我们绑在了一起,谁也分不开。”他轻轻眯起双眼,神情迷茫,“我以为,这辈子,谁都不会将我们分开,谁都不能,即使他和李小薇结婚,也不会分开。”
简瞳只觉得茫然,安墨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干嘛要和她说这些事情?而安墨对她的态度,她只觉得十分莫名其妙,也不清楚到底该怎么面对他。
“淮谨是看着小薇长大。”
“我听说了,青梅竹马是吗。”
安墨轻笑:“不,你猜错了。”
简瞳更觉得十分迷惑,到底是什么状况?对于南淮谨之前和她说的,她只是告诉自己,他只是在安慰自己罢了,不过是因为看她可怜,同情她而已。她太有自知之明了,南淮谨不可能会喜欢上她的。想到这个,她只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那个家伙,不论谁来说,都会给他一个评论——妖孽,说不清哪里吸引人,就是哪里都吸引人。
“简瞳,我相信有些事情你是明白的,你怕辛苦吗?”
要是说她之前并不明白,但是现在,她知道了。她讽刺一笑,微微勾起嘴角:“安墨,我是个普通人,我怕疼,更怕痛。”
忽然,安墨哈哈大笑,简瞳只觉得莫名其妙。
他们又坐了一会儿,安墨告诉她:“淮谨回C市了,李小薇的爷爷病重了。”
“然后?想要在临走之前将李小薇完完整整地交付给南淮谨?对不对?”她说的云淡风轻,只是淡然地看着远处的高楼,“真是一个大喜事,对不对?不过我大概是不能过去的,真是不好意思。”
安墨抬手,本想把她的头发捋顺一些,却在伸出手后忽然失了神。忽然,简瞳说:“听,你的电话响了。”
安墨起身,回到房间接听电话,一门之隔,简瞳并听不到他都说了些什么,也没兴趣知道。她凝视盯着远方,思绪飘散。安墨挂掉电话,又过来和简瞳道别,说他有点事要处理,简瞳只是微微点头。走之前安墨深深地看了简瞳一眼,忽然问道:“简瞳,要是你觉得我没有那么不堪,我们有没有机会成为情人?我还是认为,你可以考虑考虑的。”
简瞳微笑着摇头拒绝,对于感情,她现在是完全不敢尝试了。况且对象还是安墨,这种情况,没有比拒绝更好的选择了。
安墨并没有再多说,估计他这样说也是情非得已。等他离开后,简瞳继续处理工作上的事情,等她将一些关键的事情做完发到总裁的邮箱,突然觉得没有事情做。
王梅来看她,心中很是心酸,亦十分心疼。看着日渐消瘦的女儿,眼泪忽然就落下来,怎么都止不住。简瞳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王梅和她说,维维的手术很成功,术后恢复也特别好,只是这几天很想她。简瞳听到她的话,不自觉地笑弯了眉眼。对于这个弟弟,她向来是不知道怎么办的,只是莫名地生出一丝心疼。
王梅看到她笑了,又道他们准备周末就回家。简瞳并没有多说。等王梅离开后,立马打电话给主治医师,问她能不能回家,医生肯定地告诉她可以时,她总算放下了心来。
她伤口复原得非常快,等她去看苏维维,苏维维却问她:“姐姐,淮谨哥哥好久没有来看我了,他怎么了?”
简瞳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轻声微笑道:“他啊,最近可是非常忙的,等他忙完了,就回来看你了,维维是乖孩子对不对?要听话。”
苏维维眨巴着纯真的大眼睛,不满地问道:“姐姐,我已经不是小孩了,我都上学了。你上次说淮谨哥哥非常忙非常忙,但是他还是来看我了啊,这几天淮谨哥哥为什么没有来呢。”
他颇为苦恼,简瞳确实心中一窒,哄了好久,总算将苏维维哄住了。
王梅也说:“瞳瞳,我看南先生对你也挺好的,要是你觉得可以,也可以和他在一起,这样我才能放心些啊。”
“我自有分寸,我说过,不要随便麻烦别人,我们只是朋友而已。”
“行了,你不要怪妈多事,妈还不睡为了你好。南先生待人接物温和有礼,而小韩,你看着办吧,不管怎么样,妈都是盼着你过的好呀。”
她心中烦躁,不愿意听她唠叨。从医院出来,刚准备回家,却被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拦住,他和他打了个招呼,然后说道:“简瞳小姐,我们家太太有点事想和你聊聊,请问你现在有空吗?”
简瞳疑惑,“你不是找错人了吧?”
“简瞳小姐是不是,没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