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不是没有疑惑,只是这样的隐私,李哲穆从来不愿去深究,既然不影响到两方的合作,何必去探求别人深深埋藏着的秘密?
而今,安澜的话音刚落,李哲穆已经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些重要的东西。
是啊,两个人长得像,除了是亲人关系,还有什么情况是这么像的?
显然的,邢意回也猜到了,睁大了双眸,不可思议的直视安澜:“所以……你……你是……你的意思是……你就是……”
叹息,深沉如夜的叹息。
安澜微颤动的长睫毛上,仿佛像是挂着一层淡薄而迷蒙的霜。而她的叹息,像是哀叹那破碎了一地的星光那样的哀伤。
“我不像么?”
邢意回呆呆地看她:“像是像……只是……”
“只是不敢相信么?”安澜接上他未说完的话,轻轻一笑,“我知道的时候也是吓了一大跳。造化弄人是不是?我恨了那么多年的孟晓棠,可是在今天才发现原来自己就是孟晓棠。说出来都觉得诡异。”
你的生命里有没有经历过这样古怪迷离的事情,一个自己视为情敌的人,一个早已经逝去的人,某一天,你突然发现,其实那个人……嗯……就是你。
诚然,李哲穆心脏再强大也有点接受不了这样的事情。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李哲穆蹙眉看她,眉间是说不出的阴冷。
安澜翘起了腿,仰头坐在喷泉的边缘,有一搭没一搭的用手扒拉着身后的水:“还记得你们手机上收到的成昆到正得疗养院的信息?”
李哲穆一怔,邢意回连忙点头:“记得,我们都收到。”
“收到后,你们去了正得,可是我却去了电信公司。我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为什么我们会收到这样的一条信息?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个不记名的号码在电信局里纵然查不出什么头绪,但是当最近两个月的电话清单被我调出来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个号码,很熟悉。”安澜转头从小挎包里抽出一张纸递给李哲穆,“你来看看,这上面的号码,你有没有觉得很熟悉?”
李哲穆接过,当看到电话清单上近两个月的一百五十通通话记录,除了两通是打给中国移动客服,三通打给顺丰快递,其余的全部是打给一个886开头的固话号码。
李哲穆的手指蓦然一僵,这电话很明显就是沈雪华住的那所别墅里的固话号码。虽然他不常打,但每隔三个星期,洛叮咛都会打电话回来跟他报告沈雪华的健康状况,所以即使再不熟悉,他也还是能记得住。
安澜见到他这样的表情,知道他是看出来了,轻轻一笑,继续开口:“所以,我很自然的开车去了你外婆那里……你猜我看到了谁?”
“谁?”
李哲穆的声音有些冷雾。
安澜翘起唇角:“在你外婆的别墅,我还能看到谁呢?”
邢意回有些不解:“什么意思,不要卖关子了,赶紧把事情说清楚。”
“在沈雪华的别墅我自然看到了沈雪华。”安澜镇定自若的把话说完。
话音刚下,邢意回分外鄙视的瞟了她一眼,目光里赤裸裸的显示着“你耍我啊”几个大字。
李哲穆倒是目光冷峻,似乎在想着什么,忽然问:“你的意思是……外婆已经醒了?”
安澜赞许的点头:“没错,而且据我的观察已经醒了大概一个多月有了,毕竟脸色红润有光泽,不是一时半刻的事情。”
“就算是沈雪华醒了,那跟你的身份,还有你无缘无故的去把小涵弄出医院丢在警察局门口有什么关系?”
邢意回实在是受不了她讲一半又收一半的,要不是碍于李哲穆的面子,他早就飞毛腿侍候了,哪用得着像现在这样猜哑谜似的跟着她兜圈子?
安澜用玩笑回答:“长夜漫漫,不让你猜猜怎么过得了?”
“妈的!”邢意回一怒而起,“安澜,你是存了心耍我是不是?”
安澜也不甘示弱的站起,回呛道:“你爱听不听,爱猜不猜,我又没有逼你!跟我这里凶什么凶?”
“你!”邢意回被她激的直跳脚。
李哲穆一边一个把两个情绪激动的人按下。果然,深深的感到他们远离医院谈问题绝对是个明智又理智的决定!
静了片刻,安澜才开口:“那天我到了别墅,门没有关好,我怕出什么事情,就没经过下人,直接进了去,可是却被我看到沈老夫人好端端的坐在偏厅的沙发上闭目养神。我当时很惊讶,刚想上去,却又见到一个陌生的女子在她面前跪着哭的身子都发颤,所以我停下脚步了。”
深深吸了一口气:“我只见到那女子的背影,看不清楚容貌,但是声音还是略略的听清楚了。”
“他说他要去正得,他还要去找她的表妹。在这样的风口浪尖,他把薛氏陷害了藏毒,又把邢意回当成薛家的同党捅了出去,他还不走,居然要去见那女人一眼,你说他是不是疯了?你救救他吧……”
安澜一字不落的复述着那女人的话:“所以我一听就知道薛家肯定会出事,而这件事明显的老夫人也知道,所以我按着耐心,悄悄的把信息发给你们。”
“然后呢?”
邢意回迫不及待的追问。
“然后……”安澜极其艰难的扯出一抹涩涩的笑,“然后我听到了我这一辈子最不想听到的事情。”
女人凄厉的声音蓦然间降低:“老夫人,当年任薛家都是以为是薛以涵知道了自己不是薛家小姐的真相而去逼死了孟晓棠,但是没有人知道的是这到底是谁怂恿的薛以涵?是你!老夫人知道孟晓棠不好控制,所以宁愿借阴险的手段毁掉来保住薛以涵,以便保住泽翔与薛氏的合作,这件事要是我捅了出来,你猜会怎么样?我不要别的,我只求你救救成昆!”
可是沈雪华却只是笑,半晌,抬着眸子看她,一句话就把她噎的半死:“你有证据?”再一句话出来,她已经吓得全身瘫软,“就算你有证据,但是孟晓棠没死,这是个千真万确的事实。”
女人吓得跌坐在地上,手哆嗦的指着她:“怎么……怎么可能……当年孟晓棠的死,薛家可是闹得人仰马翻……”
沈雪华摇摇头,语出惊人:“如今的安澜就是当年的孟晓棠!”
沉默良久,连天边的星星都有些发凉。安澜才低头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一份报告递给他,李哲穆一看就沉了脸:“你什么时候去做了DNA检测报告?”
安澜冲他俏皮的眨眨眼:“不然呢,不然我怎么能相信你外婆的信口开河呢?”
李哲穆细细看完报告,抬眼看她:“你……去验你和薛以峰的?”
“是。因为最近薛堏事情太多,我接近不了他。”安澜无所谓的一笑,“不过这也是一样的,不是吗,知道薛以峰跟我有血缘关系不就是已经证明了么?”
邢意回撇她一眼,不禁想起他刚才见到薛以峰那一幕。他从公寓里奔下来,穿着睡袍,湿着头发,活脱脱刚进行了某项运动之后清洗一番的模样,更何况他不是还说安澜走了么,那不是证明着之前跟他一起的就是安澜?
那……他们是兄妹啊……
“你……刚才在哪里?”邢意回拔高八度的声音引得几个路过的青年纷纷侧目。
安澜撩了撩长发,万般妩媚:“在薛以峰那里。”
李哲穆猛然起身,揪起安澜,声音恶狠狠的降到冰点:“安澜!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做什么?既然你知道你跟薛以峰是兄妹,你还……”
安澜面无表情的甩开李哲穆的手,冷冷淡淡:“我一直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是吗?身为孟晓棠的时候我不知道自己是谁,后来成了安家的大小姐也懵懵懂懂。既然一开始什么都错乱了,那就这样错乱下去不就好了?”
“安家让你成为安澜不是让你就这样错乱下去的。”李哲穆窝着一团怒火,却发不出来的压抑。
安澜从从容容的笑:“阿哲,自从我以最快的速度拿回了报告,我就着手把安家和你外婆以及薛家的关系都查了一清二楚。两天之内我知道了全部,你说我是不是很厉害?”
李哲穆忍着气,冷睨着她。
安澜走了几步,依在车门边,斜斜的看他,有条不紊的解释:“当年泽翔的危机是由薛氏一手解决的,沈老夫人为了让泽翔和薛氏合作,不仅私底下以薛以涵的身份做威胁,令薛以涵逼死真正的薛家小姐——也就是当年的我,她还求助她远在英国萨克森家族的继承人,同时也是她的远堂表哥,也就是我后来的养父。”
安澜漫不经心的笑:“这关系是不是很复杂?阿哲,你甚至不知道你身上还留着英国萨克森家族的血液吧?”停顿了一会,见识了两人的表情各异的状态后,她才又继续,“虽然复杂,但是却丝毫的不难查,随便一问,大把大把的英国萨克森家族的资料就全部像雪片那样飞过来。所以我没费太多的心思,只不过我想知道的是为什么我完全不记得自己曾经是孟晓棠的这个事实?”
诚然,李哲穆和邢意回也在一并的疑惑着这个问题。
“失忆?”邢意回皱眉,语气犹疑,“那也失忆的太过彻底……而且那时候你的死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啊……怎么会……”
安澜神秘的压低声音,向他们勾了勾手指:“听过多莉那只羊么?”
“克隆羊?”
李哲穆挑眉,胸口似乎有什么情绪要喷薄而出。
“嗯!”安澜轻轻的舒了口气,脸色却不见有任何的轻缓迹象,只是声调平板的在重复着一个众人皆知的故事,“1996年7月5日,英国科学家伊恩?维尔穆特博士用一个成年羊的体细胞成功的克隆出了一只小羊。这只小羊与它的“父亲”一模一样。动物的繁衍一般都要经过有性繁殖过程,要使它们能够无性繁殖,必须经过复杂的操作程序。”
“所以……你的意思是?”邢意回的震惊不亚于此刻让他见到一个全身都是血污的凶恶女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