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班会依流程而过,到了最后临时动议部分,班长向坐在后头的妈咪看了一眼,我暗自叹气,重头戏上场了。“各位同学,校庆的时候学校打算同时举办科展,希望每班都派代表参加,依内容分成生物、物理、化学和数学四组,下周二要把名单交出,以便教务处统计分组,人数不足的组就取消。”
果如所料,底下一片死寂。妈咪叹口气,欲言又止,与班长无言对望。片刻后,我开始感觉到妈咪眼光的压力。犹豫了一下,往兟雁望去,她也无奈的望着我,看看如雁,她也同情地看着我,沈吟间,“老师!我想参加。”
诧异间向声源望去,原来是发言的是郑雨璇。雨璇是转学生,一来就掀起一阵风潮。首先,高二转学原本就少,转到本校更是少,毕竟学费满高的;其次,本校对于发型是有规定的,不像外界多半早解除发禁,照说雨璇转来之前该知道的,结果开学当天,大家都盯着我们班上那位“长发飘逸的神秘女郎”而骚动—正常的话在校门就该被教官“关心”了,但那天雨璇迟到,教官收队了—当然第二天立刻就因教官当天的“紧急宣召”而从“善”如流,结果是本班又多出个“帅哥”,与兟雁一冷一热,恰成对比。雨璇天生具有美女气质的,沈思、午睡、用餐或是说话,无一不令人觉其优雅。我觉得最关键处尤在她的冷,由冷淡自然生出的高贵,又冷得恰到好处,令人一点儿也不觉她故做高傲,如同天上飘下的霜雪一般,本质上就是那么的洁白无暇,本质上就是那么地难以掌握,入手稍久就消融地无影无踪。妈咪眉头稍展,“很好,雨璇,那你打算作哪方面的?”
“老师,我想做物理组或是数学组方面的题目。”
“嗯~那你找好组员了吗?”
“还没有,我还需要些时间了解同学们的兴趣和专长。”
妈咪扫视教室,“还有没有同学愿意的?”
看看班上的反应,我心知这趟免不了出马了,看看兟雁,却见她眉头深锁,这才惊觉要遭,兟雁对雨璇是有心结的。问题还是雨璇那天惊艳校园的亮丽秀发。兟雁倒不是嫉妒她,也不为她这反叛校规的举动反感,事实上,直到当天下午第一堂上国文课之前,兟雁对于雨璇是非常欣赏的,每堂下课间都特地找她聊天。
坏就坏在那个神经大条的国文老师身上。
刘老师,我们的国文老师,我高一时才到本校任教,也是位风云人物,一米八的身高,结实健美的体魄在篮球衣下紧紧吸引着场边少女与不少年轻女老师的视线,高超的球技与敏捷的身手,立刻为他在第一次参加教职员联谊赛之后组建了一批忠实的啦啦队。
女老师们还衿持着形象,初高中的女孩们可就热情多了,害得一些在课余间和刘老师做友谊赛的“敌手”们每每私下抱怨在强大的场边压力下吃了不少暗亏。出众的体能与身材之外,上课时渊博的学识与儒雅的言语更是另多少年轻的心为之悸动,国文成绩也因之成了本班傲视同年级的科目,毕竟谁都不希望在偶像面前给比了下去。
我对于三十多岁的“欧吉桑”没什么兴趣,兟雁的态度如何就不晓得了,毕竟她的文笔一向出众,国文成绩也属第一,对于这样杰出的徒弟,师生关系自是不同,但究竟程度如何,属于“龙的逆麟”,少碰为妙,我的原则一向是再亲密的朋友也该留些私密空间,这是我初中时惨痛教训学来的经验。
总之,别提雨璇的文学造诣也非泛泛,“同业竞争”的压力少不了,当天上课时,刘老师一来就开玩笑地询问仁班的“长发女神”是谁,午间休息时简直轰动了整个教师休息室,同仁们都彼此询问神秘美女的消息,连倒茶的工友伯伯也不免俗,这就触动了少女的神经中最纤细的部分。
此后再迟钝的人也能看出两大美女间凝重的空气与较劲的味道,初见时惺惺相惜的情感早云消雾散了。
无论如何,我别无选择,为了学艺的职责,为了支援亲爱的妈咪,我只能举手当第二个“志愿者”,如雁迟疑了一下,看看兟雁,跟着成了第三个志愿者,兟雁的脸色很难看,显见内心的挣扎,终于在妈咪又问了问是否还有志愿者的情况下,勉强把手举了起来,虽然低垂无力,但总算为我怦怦直跳的心脏注入有力的一剂强心针,“不管以后如何结束,至少我们曾经拥有过”,我们苦命的代表团总算诞生了。
研究团队是组成了,然而能否“一心一德,贯彻始终”,则仍属未定之数。雨璇想做数理组的题目,妈咪希望本校生物第一把手的班级好歹在生物组扬眉吐气一番,兟雁则对雨璇心结深锁,妈咪其实也有所闻,却狡猾地以“一切交学艺股长负责”,将这重担全卸在我肩上。“喔~田园将芜,胡不归!”
我的考试又要靠谁罩我…呜呜呜~雨璇的动作挺快,班会结束后就来找我,希望放学后留下来讨论相关事宜,为了给兟雁一个喘息时间,我以“让大家利用周末回家查查资料,仔细想想以后再讨论,效率会较高”为理由搪塞她,总算她没很坚持,否则下午还得练排球的兟雁恐怕当场就会爆发。该来的终究会来,周一午休时间,跟妈咪讲好之后,研究小组成员就到家政教室开会。雨璇首先发言,“我想,我们该先决定一下要做数学研究还是物理研究。”
如雁欲言又止,看看我,不说话,兟雁沈着脸,不发一言,我有些尴尬,“嗯~这个…能不能做别的?”
雨璇微微扬了扬眉,“当初不是说好两种选一种吗?”
我闻之语塞,兟雁冷冷的说,“那是你自己在说,我们只是举手表示自愿做科展。”
雨璇沉重了一下,看看我们三人,“那么,你们原本的构想呢?”
我犹豫着,兟雁已接口,“我们商量过要参加生物组。”
雨璇微微一笑,起身到窗边,“既然这样,当时何苦不早些表态呢?”
兟雁强抑怒气,粗声回答,“你管得着,我们…”如雁赶忙拉拉兟雁,我赶忙接口,“这个…嗯…我们是觉得我们班的生物满强的,选自己的强门似乎比较有希望得名次。”
雨璇转过身背对我们,“是吗?最强的科目是国文吧?”
兟雁跳起来,“你这个…”如雁赶忙抱住她,我则赶紧捂住她的嘴,“ㄨㄨㄣ…ㄛ”,如雁急急接口,“啊,既然导师是教生物的老师,我想我们也该给她捧捧场。”
雨璇回身面对我们,带着一抹微笑不说话,兟雁脱出控制,大怒回答,“笑什么?你这不知团结的家伙!”
雨璇收起微笑,冷淡地说,“既然投票结果作生物组的研究,我只有服从民主程序,想来题目也早内定了,什么时候要做再通知我。”
说完自顾离开,如雁和我好容易才拉住兟雁。如雁怯怯地问,“海雁,你想好题目了吗?”
我不好意思地摇摇头,“本来还有一丝期待…”兟雁大声接口,“可恶!这自傲的家伙!怎知道就早点举手,省得她出来搅和!凭我们三飞雁的实力,我就不相信不能拿冠军!干脆叫她退出好了!省得到时候暗中扯我们后腿!”
如雁犹豫着,“这样不好吧?”
我也摇摇头,兟雁生气道,“怎么?你们居然去帮那外人!”
“别这样嘛~毕竟人家雨璇也是自告奋勇…”如雁摇摇她的肩膀安抚着,兟雁忿忿地坐下,赌气不语,我劝道,“是啊,而且她不是也同意照我们的意思改报名生物组了吗?”
兟雁大声回答,“谁晓得她心里真的想法啊?这个有反骨的家伙!你们忘了她开学时候故意“忘记”剪发的事了吗?搞不好到时候又来这一手!”
如雁哑然,我只好过去搂着兟雁,“你本来不是满欣赏她这招的吗?还直夸她够胆气!够聪明!”
兟雁涨红了脸,负气别过头去,我长叹一声,“别这样嘛,总不能叫人背后指点我们三姐妹联手欺负落单的新生呀!”
兟雁咬着唇,终于说,“好吧,但是要是她半途扯后腿,你们可不能再护着她喔!”
如雁说,“不会啦!她…”看着兟雁愤怒的样子,悄声地说,“应该不会吧?”
我赶忙缓和气氛,“当然!如果这样的话,为了班级的荣誉,当然就只有我们三姐妹独挑大梁了!”
兟雁满意地点点头,如雁试探地问,“那我们什么时候讨论题目?”
我无奈地看看兟雁,“再过过吧?反正明天已经可以把小组名单交出去了,也不急在一时。我再想想以后再约时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