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雁!现在怎么办?还是换个题目?”
如雁求救地看着我,兟雁起身在教室里烦躁地乱走,雨璇只是静静地望着我,我轻咬下唇,左手食指轻点着鼻尖儿,“嗯~~~”如雁询问着,“还是问问你妈咪的意见,海雁?”
我烦躁地摇摇头,雨璇眨着眼睛看看我,沈思后说,“听听这个主意怎样,海雁。单纯的求偶和育幼有很大的机会早有人做过,或许我们可以试看看把夫妻交换,观察他们是否彼此认得,还是有伴儿就好。”
如雁羞红着脸小声问,“这不是外遇吗?”
兟雁左手指啪!的一响,“好主意!”
转头数落如雁,“拜托!研究就是要有新意,别老古板了!”
雨璇冷静地说,“这个主意对于卫道者颇有冲击,但换个角度说,冲击性的研究才更容易发挥。首先我们观察究竟它们彼此认得否,然后可借题发挥讨论人类的夫妻制度,或者反驳鱼比人低等的道德论调—假如它们相认的话—或者附和道德论者所谓人为万物之灵的论调—假如它们彼此不认得的话。”
偏过头安详地问我,“你觉得呢?海雁?”
我轻弹了下鼻尖儿,心里下了决定,“这么办吧!文献搜集的部分差不多了,我们该可以展开实际行动了。研究的主题分成三部分,鱼的求偶与育幼观察,以及夫妻相识否的测试”兟雁一脸疑惑,“可是…”我挥挥手打断她,“我知道你的顾虑,我心里已经有个底了,仔细想想后,明天再给大家一个详细的解释。兟雁和雨璇就手头已有的资料和生物实验手册着手规划实验细节”
我顿了顿,强调着说,“不必再费神找参考资料了”
雨璇闻言陷入沈思,我转头看如雁,“你看看雨璇找的资料里有否关于太阳鱼如何饲养的资料,如果没有,针对这方面找找看就好,其他的资料就别管了,实在没有的话,问问你爹地或是他的朋友,他们常钓鱼,至少一些养鱼的基本知识该知道,不然也能告诉你去问谁。”
我叹口气,“鱼的取得就交我来办,我会设法解决,还有疑问吗?”
兟雁和如雁虽有疑虑,但知道我的脾气,耸耸肩不置一言,雨璇中断沈思,眼珠儿转了转,嘴角带着浅笑,望着我,轻轻叹了气,“辛苦了…只是还有个问题”兟雁闻言不禁长长地呻吟,“天啊~”雨璇不受影响,“鱼的数目恐怕满麻烦的。为了达到有效采样,每个实验至少该有三十个样本,换言之,六十条鱼,赖皮一点,三十条鱼,十五对夫妇每个实验,乘上三就是九十条,经费上以及鱼源上…”如雁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儿,兟雁整个软在桌上无力发言,我力持镇定,“不管怎样,我全力搜集,但就如冰醋酸所说,这次科展的严格度当不至此,评审应该能够体谅我们的,重点应该在于过程而非结果。只要我们展现出研究的精神与实践,问题应当不大。还有疑难吗?”
雨璇想了想,“另外就是鱼的质量,就我们的题目而言,必须找接近交配期的,才能观察求偶,另外,也得找另外一些已经产卵了的或者已经生小鱼的鱼夫妇,这样才能节省时间,满足海雁多头并进的计划。”
我点点头,“不错,还有补充吗?”
三双眼集中雨璇脸上,她微一思量,笑笑摇摇头。大伙儿如释负重,鱼贯而出,走在最后的雨璇拍拍我肩膀,“难为你了,母亲的压力挺大?”
我惊愕地回头,雨璇轻叹,“只是这样难脱技术犯规之议。”
我呆呆地望着她,“你…”她笑了笑,轻巧地越过我,走向教室,我沉重地望着望雨璇对我摆摆手的背影。等不到周六的班会,央求班长召开临时会议讨论对科展的经费支持问题,好在同学们情谊深重,颇体谅我们担下众鸭们的负担,无限制支援我们需求,消去我们预期的经济压力。雨璇和双雁儿们的进展也不错,实验规划几近完成,只是满足我们条件的鱼儿依然渺如黄鹤。
几天来我或是亲自出门,或是电话询问,可恨总没个满意的答覆。兟雁几次想向我澄清心中疑虑,见我连日气急败坏的神气,想问些什么也都吞回肚里去了。
周三中午用餐时刻,我一边闷闷地吃着,一边听取如雁的简报,“…反正,关于鱼缸的费用,王老板答应全力配合,也愿意给我们特别折扣…”我突然灵光一闪,有如鱼儿从混浊的水中突现鱼踪一般,抓起钱包就往楼下公共电话跑去,如雁只能惊讶地呆望我的背影。快呀!快呀!赶快接电话呀!可别出差去了!听着话筒的嘟嘟声,我急得跳脚。“喂?刚教授办公室。”
我深吸口气,力持声音平静清晰,“请问刚教授在吗?我是海雁,奋起高中学生,去年三月参观过刚教授实验室,有问题想请教教授。”
“请稍候。”
“喂,海雁呀?好久不见,有什么问题吗?”
刚教授是妈咪大学同学,选择继续进修从事学术研究,专长在鱼类方面,去年邀请妈咪班上一些对生物有兴趣的同学参观实验室。“刚伯伯,您好,我是海雁,班上参加科展,打算作太阳鱼的家庭生活行为观察,不知道您能不能帮忙找鱼?接近求偶期的,还有已经或将要带宝宝的。”
“喔,求偶或带宝宝的太阳鱼喔?嗯~听起来满有意思的,可以呀,没问题,你要不要约个时间过来我实验室仔细谈谈?”
“太好了!但会不会太麻烦您?耽误您研究?”
刚伯伯笑了笑,“没问题啦!这么客气!”
“那这星期六下午怎样?”
“等等,我看看行事历,嗯~没问题,我从两点到四点没什么重要的事。”
“太谢谢您了!就这么说定啰!周六两点到四点。”
“好啊,到时候见。”
“谢谢!拜拜!”
挂上话筒,我忍不住跳起身转了个圈!“耶!”
午休时间的研究会议如期举行,我抑不住内心的兴奋,简要地说明我的突破,兟雁高兴地跳起来一挥拳头,如雁也兴奋地抱住我说不出话来,雨璇只是侧着头微笑看着我们兴奋的三雁儿。“嗯,好,现在讨论我们的研究进度,鱼的来源问题解决了,如雁方面对鱼缸也安排的差不多了,实验设计的如何呢?”
我冷静下来,询问进度,雨璇笑笑望向兟雁,后者清咳一声,“咳!嗯!我们两个仔细考虑的结果,一致认为关键在于设计出表格,列出观察要项,以便实验时清楚记录重点,至于实验的其他细节,其实只是照表登记,以及按时喂养鱼儿和清理鱼缸罢了。”
我满意的点点头。兟雁迟疑了一下,“关于前人实验的问题…”如雁也期待地看着我,心里暗叹,该来的总归躲不了,“记得小学的时候到历史博物馆旁的科学馆参观北区国中组的科展比赛吗?”
如雁点点头,兟雁一副愿闻其详貌,雨璇只是安详地右手支着颊听着,“其中一项“研究”,是探讨钉子在不同溶液中的生锈速率,并且与在空气中的钉子比较,然而,钉子生锈的机制其实国中和高中理化课本都有了,换句话说…”兟雁摇摇头,抢白着,“我想起来那个研究了!但课本上只说水和空气是生锈要素,酸硷等一些溶液也对生锈速率有加速的效果,可是并没有向人家一项项测试不同溶液。”
我耐着性子解释,“课本能够列出并解释主要的原理与机制,代表背后必定早有许多化学家实验过许多不同条件,才能归纳出课本的通则。”
兟雁仍是不太服气貌,雨璇轻拨耳畔的发丝—与兟雁较劲心起后,雨璇把头发留得比她长些—“拿科学史上最有名的例子来讲,严格地说,进化论并非达尔文所独见,与他同期更年轻的学者华来士其实透过自己在东南亚雨林的研究也归纳得相近的论述,还把他的心得寄了一份给达尔文,刺激了达尔文加速完成他“物种原始”一书”雨璇笑了笑,“另一个例子是牛顿与莱布尼兹的微积分之争。英国的牛顿和德国年轻的莱布尼兹几乎同时导出近代微积分的基本原理,但彼此是独立研究而得,虽然英国人老认为莱布尼兹是从与牛顿讨论的书信中偷到概念的。”
转向如雁,“科学史上,不同学者透过个人研究,个别得到相似的结果屡见不鲜,这也是为什么学者会急着尽快发表自己心得的动力之一。前几个月你不是试着推导关于二项系数的新公式吗?还自己弄出一些新符号不是?”
如雁羞红了脸,“别提了,你帮我详细检查以后,不是发现我只不过又重复了杨辉恒等式吗?害我空欢喜一场,白花了那么些时间。”
雨璇微微一笑,“重点在于,相似结论的获得在科学发展过程是常态,只要是独立研究,就不算抄袭”顿了顿,“虽然最后荣誉归谁还满有的争,但这已经超出我们科展的范畴,嗯?海雁?”
我苦笑点点头,雨璇的一番说明,终于使研究小组再次得到一致决定,现在止等周六鱼儿到手之后,实验就可正式开展了。